白氏手有點冷,端著手邊的熱茶喝了口,才覺得好了點,她小心翼翼的提醒說:“大嫂她身子不好,隻怕受不了那樣天長地久的陪伴吧?且之前又跳過井……”


    正常人瞅見那一幕都是人生陰影,更別說大嫂那個皮薄血脆的小作精了,唐氏也就罷了,眼見弟弟慘死在自己麵前,怕不是當場就得砥柱而亡。


    “不會的。”朱元璋自信道:“她要是敢自盡,我後腳就把寶珠吊上去,我讓人給她帶話了。”


    白氏:“……”


    我的媽,大嫂你為啥就是想不開,非得跟老爺子對著幹呢!


    這下子爽了吧!


    王氏不自在的摸了摸腕上鐲子,小聲說:“大嫂身子不好,就算是不自盡,怕也撐不過多久吧。”


    “哦,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朱元璋恍然道:“劉大夫呢,快把他叫過來!”


    侍從領著劉大夫從外邊進來,剛要行禮,就被朱元璋叫住了。


    他蒼蠅似的搓搓手,迫不及待道:“讓你過來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問一下,就是有沒有什麽虎狼之藥,能延長人的壽命,但是痛苦,最重要的是還便宜!”


    劉大夫:“……”


    我看你是在為難我胖虎!


    第58章 真假千金27


    劉大夫躊躇了大半日,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愁眉苦臉的朝朱元璋行個禮,說:“吳王且給些時間,叫我迴去仔細想想,說不定能中和個方子出來……”


    朱元璋遺憾的咂咂嘴,催促說:“盡快啊,我要的急。”


    劉大夫苦著臉應了。


    馬明月把方才爺爺跟兩個嬸娘說的話仔細咂摸幾遍,總覺得是發生了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且看嬸娘們的表情,一定是相當可怕的事情。


    她正止不住的胡思亂想,忽然聽見爺爺叫自己的名字:“明月啊。”


    馬明月迴過神來,忙道:“爺爺,您有什麽話想吩咐我嗎?”


    “那倒也不是,”朱元璋和藹道:“爺爺就是想著你這孩子不容易。從前過得苦,唐氏跟李家那群畜生占了你的便宜,卻壓根不把你當人看,好容易迴到家了,你爹娘又不拿你當人看,處處叫寶珠壓你一頭。”


    廢世子聽得變色,常山王與武安王夫妻則是麵露憫色。


    朱元璋沒看他們幾人,隻是歎一口氣,憐惜的瞧著這女孩兒,說:“爺爺老啦,還不知道能照顧你多久,就想著趁現在還能喘氣兒,趕緊給你找個靠譜的養父養母,不然等爺爺閉了眼,還不知道這群沒心肝的會怎麽欺負你呢!”


    老爺子都這麽說了,當兒女的哪裏還坐得住,忙不迭起身到殿中跪下,連聲說兒子兒媳不敢。


    尤其是廢世子,額頭生汗,臉上仿佛有一把火在燒,羞臊交加。


    明明他是那孩子的父親,明明他這會兒還好端端的在這兒,老爹卻當著他的麵開始談孩子的養父養母人選,這不是公然說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嗎?


    廢世子不敢深想,一個頭磕在地上,沉沉有聲:“阿爹,從前都是兒子不好,被婦人蒙蔽、也為舊情所惑,是非顛倒,委屈了明月,現在兒子業已醒悟,求您讓兒子接明月歸府、父女團圓!”


    朱元璋笑眯眯的瞧著他,問:“怎麽,你不認寶珠了?”


    廢世子並不為從前行為辯解,隻是認錯:“都是兒子糊塗,豬油蒙心做了錯事,兒子日後必然痛改前非,絕不再叫阿爹失望!”


    朱元璋道:“那你媳婦那兒呢,你怎麽說?”


    “該怎麽說,便怎麽說,”廢世子誠懇道:“兒子與明月乃是親生父女、骨肉至親,豈能因婦人愚昧,而生生分離兩處?若譚氏連骨肉之情都不能體諒,這等愚婦,兒子豈能容她!”


    言外之意,便是譚氏再敢作妖,便要將她休棄迴家了。


    朱元璋倒沒想到老大能下定這個決心,眉頭隨之一跳,隻是迴想起日前空間裏老夥計們的討論,說他即便廢棄了譚氏,日後登位之時也未必不會將她迎迴、加倍彌補,眸光便意味深長起來。


    常山王眼裏大哥大嫂就是神仙愛情的代名詞,萬萬沒想到今天能親眼見證神仙愛情的坍塌,不過再想想這也是,打從見到明月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這倆人肯定要be。


    行吧,正常操作。


    武安王看看廢世子,再看看老爹,悄悄給妻子王氏遞了個眼神過去。


    臥槽,好大一個瓜!


    王氏:“……”


    內殿裏一時寂寂,無人做聲,這時便聽遠處傳來一聲淒厲慘叫,帶著深入骨髓的絕望與慘烈,難掩悲慟。


    眾人都聽出那聲音屬於譚氏,對於她見到了些什麽心知肚明,皆是默默垂眼,不發一聲。


    馬明月也聽出那是譚氏的聲音,卻不知她是碰上什麽事情了,怎麽會發出這樣淒厲到近乎不似人聲的聲音。


    隻是她雖不解,卻也聰慧,眼見殿中人皆是眼觀鼻鼻觀心,便不曾貿然開口發問。


    那一道慘叫聲似乎隻是一個開始,風聲很快將譚氏的嚎哭聲送了過來。


    不是素日裏對著丈夫裝可憐的小聲抽泣,也不是傷心痛苦時候的眼淚漣漣,而是一種類似於重傷野獸一般的絕望,聲聲泣血,沒過多久,她嗓音裏仿佛也摻雜了砂礫,緊跟著沙啞悲哀起來。


    廢世子與常山王夫妻、武安王夫妻仍舊跪在地上,饒是膝蓋僵硬,小腿發麻,也不敢活動一下,隻聽得譚氏悲痛欲絕的哭聲逐漸低了,低了,最終消失在耳膜之中。


    朱元璋目光環視一周,徐徐道:“我老人家呢,也不是天生心狠,故意把你們叫來折磨一通,今日叫你們過來,是想讓你們見一見譚氏的下場,也好曉得娶妻不賢,究竟會為禍成什麽樣子。見了這樣一個壞例子,以後就知道怎麽給兒孫挑媳婦了。”


    他歎一口氣,繼續道:“譚氏,她是我們馬家的長房長媳,正經的宗婦啊,可是你們看看,她嫁進門來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麽?!未曾出嫁便與人苟且,下賤!扣留全部彩禮,不帶一文進門,頭腦不清!且進門後一不能孝敬婆母,二不能友愛妯娌、扶養弟妹,三不能執掌中饋、處理庶務,四不能輔佐丈夫,五不能教養兒女……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的女人!”


    眾人聽得垂下頭去,廢世子更是恨不能將腦袋紮到地板下邊才好。


    朱元璋喟然搖頭,悔恨不已:“我真是後悔,當年便不該叫她進門,由著她在家門口吊死算了,到時候再把老大拖出去打死給她償命,也算是咱們家聲名不墜,如何還會有今日之事?!”


    廢世子臉上火辣辣的,膝行近前幾步,請罪道:“都是兒子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如若不然,難道是我錯了?!”


    朱元璋冷笑一聲,抓起案上茶盞,猛地砸到他腦袋上,但聽一身悶響,廢世子發冠被那茶盞砸歪,腦袋亦是隨之一偏,他強忍著疼痛不敢起身,隻又一次叩首道:“兒子有罪,爹打得好。”


    “你不要以為我現在打你幾下,過去的事情就真能過去了,你以為我說當年恨不能叫你們倆一起死了算了,這話是說著玩的?”


    朱元璋冷冷覷著他,不怒而威:“你是真心喜歡譚氏嗎?你喜歡她什麽?喜歡她爛泥扶不上牆,爹娘都死沒了,兩個弟弟年幼不懂事,她還整天傷春悲秋、不理庶務?還是喜歡她矯揉造作,會吟幾句酸詩,略有幾分姿色?真要是這樣的話,你去青樓包個名妓,可比她懂事多了,到時候別管帶迴家做妾還是給她一筆錢打發走,我都沒有異議啊,可是你自己想想,你都幹了些什麽?怎麽就非譚氏不可了?!”


    他神情鄙薄:“你要是真心喜歡譚氏,怎麽就等不了那兩天,非得婚前苟且?你是覺得這麽幹顯得你是個正人君子,還是說這麽幹顯得譚氏是個貞潔烈女?我罵她淫賤無恥,也罵你是個混賬王八種子,她下賤,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廢世子當著弟弟和弟媳婦的麵被老爹罵的狗血淋頭,又被女兒瞧著,真是無地自容,隻得連聲稱罪。


    朱元璋尤嫌不夠:“現在你知道自己有錯了?你早幹什麽去了?你不知道你媳婦身上都有些什麽毛病?你為什麽不督促著她改,反倒一味縱容?她的膽子活脫兒就是你縱容大的,若非你一次次的包庇,一次次為她擦屁股,她敢這麽放肆,譚家兄弟敢這麽肆無忌憚?!我活著的時候他們都敢這樣,等我死了,你坐到我的位置上,他們是不是得上天?!”


    廢世子被老爹罵的難堪,又羞又愧,眼淚都下來了:“兒子有罪,兒子對不起爹,也對不起娘……”


    “你沒資格提你娘!”


    朱元璋暴怒道:“你要真是在意你娘,還能眼瞧著你媳婦給你娘氣受?你個王八種子,你娘死了多少年了,你孝順勁兒又上來了,腦殼裏邊堆得都是屎,反應的也格外慢?!當初要不是你娘死活拉著不讓,我早把那個作精皮扒了!”


    廢世子起初還叩頭,然後頓首不止,後來被老爹罵的狠了,連頭都不敢抬,趴在地上當死狗,一聲都不敢吭。


    朱元璋還要再罵,餘光瞥見殿外有侍從停留,目光順勢瞥了過去。


    那侍從注意到,忙迴稟說:“吳王,郡王妃迴來了。”


    朱元璋一聲冷哼:“帶她上來!”


    譚氏去了不到半個時辰,卻徹底換了模樣,手上臉上皆有血汙,身上月白色的褙子也染了大朵大朵的紅雲,狼狽不堪。


    她鬢發微散,腮上淚痕未幹,眼睛紅的嚇人,雙目卻無神,烏色的眼珠在眼眶裏一動不動,眼窩微陷,宛若黑洞。


    眾人正跪在大殿之中,老爺子正坐前方,自然不敢貿然迴頭去看,也唯有廢世子克製不住多年以來的習慣迴頭去瞧,視線霎時間便頓住,凝滯無語。


    轉瞬的痛惜不忍之後,他強逼著自己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朱元璋卻一抬手,向眾人道:“好了,該說的都說了,也希望你們能記到心裏去,都起來吧。”


    眾人恭敬道:“是。”


    常山王與武安王將妻子扶起,各自入席,期間視線一轉,不免往譚氏身上一瞥,待看個分明,瞬間心下凜然,忙不迭將目光收迴。


    朱元璋見了譚氏,卻嘿然不語,隻隨意擺一擺手,親衛會意退下,很快便帶了人來,迴稟道:“寶珠姑娘已經帶到。”


    “寶珠”二字似乎是喚醒了譚氏沉痛中自我封閉的魂靈,她猝然迴神,便見馬寶珠被人帶著,跌跌撞撞走入殿中。


    她走得慢,侍從似乎頗為不耐,順手推她一把,馬寶珠站立不得,踉蹌著跌倒在地,臉上顯露出疼痛難忍的模樣。


    “……寶珠。”


    譚氏發白的嘴唇顫抖幾下,快步走了過去,手掌憐惜的撫上她麵頰,注意掌心血液沾到女兒臉上上,又趕忙抬袖去幫她擦。


    馬寶珠眼眶裏忽然湧出大滴大滴的淚,怔怔的看著她,似乎是想痛哭一場,這動作牽連到了傷處,她痛的臉上肌肉一抽,旋即拚力平複神情,不敢再做什麽複雜的表情。


    譚氏小心翼翼的伸手過去,扶著她下巴打開了她嘴唇,往裏看了一眼,忽然“啊”的一聲痛唿。


    大抵是這日哭的太久,她沒再嚎啕出聲,隻是拉著馬寶珠的手,任由淚珠一滴滴打在她手背。


    朱元璋靜靜看著這一幕,道:“一報還一報,譚氏,你說的某些話倒也有些道理。唐氏該死,李家人該死,我自會處置,至於寶珠,她混淆馬家血脈是真,多年前出生時無辜也的確是真,我老人家從前造過許多殺孽,不在乎多殺一個,隻是卻也沒這個必要。”


    他微微一笑,說:“李家不是打算叫我們家女孩兒去換親嗎?現在明月迴來了,寶珠也可以迴去了。十一年前兩人換過一次,這麽久的時間過去,也到了該換迴去的時候。寶珠,你的生母替你偷到了十一年的榮華富貴,也成全你長達十一年的黃粱美夢,現在夢醒了,你該迴到現實了。”


    馬寶珠臉色霎時間慘白一片,譚氏拉著她的手,不受控製的開始顫抖。


    朱元璋視若無睹,隻道:“我不殺你,但也不會繼續收留你,李家人死光了,他們的家財屬於你,但馬家的東西,你一分一厘也別想帶走。你的舌頭是為你在馬家的多嘴多舌買單,它掉的一點也不委屈,且你也不是全無收獲,這些年馬家給予你的東西,難道全都是有形的、可以被索取走的?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馬寶珠聽他說自己不會死,著實鬆一口氣,再聽他後邊說的那些話,心中霎時間五味俱全,合上眼睛,任由淚珠簌簌落下。


    朱元璋又去看譚氏,眸光淡漠至極:“至於你,我還是那句話。活著是最好的懲罰。我不殺你,你最好也別自盡,畢竟你還有兒子,還有寶珠,自私自利了一輩子,死之前得為兒女想想,是不是?”


    譚氏目光痛苦,聲音都在顫抖:“華良,華良可是您嫡親的孫兒啊!”


    朱元璋笑著問她:“難道華耀不是?”


    譚氏神情駭然,再不敢吭一聲。


    朱元璋抬手揉了揉額頭,說:“你既一心惦念寶珠,那便不要再去禍害明月了,我有心再為這女孩兒尋個養父養母,今日之後,她與你便再無幹係了。”


    譚氏聽得心中一急:“父王,明月她可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肉啊!”


    “那又如何?你養過她嗎?對這女兒,你有撫育之恩嗎?”


    朱元璋眉毛一挑,冷笑著反問:“就算你是她的生身母親,這些時日以來你給她的傷害也足夠抵消掉生育之恩了!不服氣是嗎?你能把扒你弟弟皮的行刑手當成你弟弟相處嗎?隻要你說能,並且真能做到,我馬上把明月給你送迴去!”


    譚氏怎麽可能做得到?


    馬明月:“?????”


    生恩養恩的都在其次,我剛剛好像聽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怎麽著我舅舅的皮?!


    媽呀,爺爺真不愧是站在馬家食物鏈頂端的男人!


    馬明月暗地裏咂舌,這時候就聽爺爺問她:“明月,你想跟你娘住在一起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直男癌進入言情小說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初雲之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初雲之初並收藏直男癌進入言情小說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