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嗙~嘭~錚~”


    密林深處,但聽短兵交接聲疊起,見人影晃動,顯是幾江湖中人在打鬥。


    因有項天擇參與,原先的三對一鬥局變為三對二。


    被東方穎暗算中的那中年男子,當時便從衣裏取出個瓷瓶、服了粒豌豆大小藥丸,又點了幾處穴道,蜂針上的毒倒也不致蔓延過快。


    但既有人插入,他們中又有中了毒,宜快不宜拖,三人遂使出師門星耀劍陣,配合無間,向敵方一男一女攻去——心知那“妖女”已中藥,又是以三謀一,故三人對東方穎時還隻以各自攻路為主、慢悠悠地戲耍以攻潰妖女心理防線。


    此刻情形既變,三人即變,齊使出的陣法防守兼備,三人顯練此陣法多時,頗有效用。


    他們身法詭譎,冠巾後垂下的兩根長帶因勢飄揚,穿著的道袍以灰藍打底,兩肩是太極模樣,袍外罩層輕紗,此刻輕紗亦飄飛疾舞。


    劍陣卻樸實實用,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變化繁多。利劍運於手如蛇般靈巧、又似鷹般精準、豹般極速,長窄劍身反出光亮、印出相鬥五人身影,明明隻三人,卻似十餘人,圍成圈包住了項天擇、東方穎二人。


    項天擇以掌對劍,躲開一劍,另一劍又隨之插縫而來。他雖功法高深,又與柳箐晗多練,卻苦在對劍陣經驗不足,但總沒被三人傷到,雖躲閃慌張了些,卻是越發習慣以致最後還能反擊。


    反觀東方穎,竟比不得項天擇,招式間應付的頗不得力。她身體似綿軟無力,三人攻來她穿梭在長劍的夾縫中,不敢絲毫分神——清楚自己什麽狀況,訝異這劍陣來的厲害,心裏急切、麵上卻鎮定不顯露,幸在旁的傻小子武功似還不錯,竟不需她多費神。


    道這人到底什麽來路,東方穎暗暗好奇,想隻等應付了三人再好好問問。


    又她所中軟骨散,雖服了解藥也不能立刻起效,更因使了內力使軟綿加深,便越發急的想要破了戰局。


    她這般心思,對側三人亦然。那中了蜂針的一人與另兩人眼神一交互,都識出了彼此意思,微頷首便配合著使出了劍陣的最大殺招,


    但看三人劍身震顫,腳步挪移變形間,攻勢越加淩厲,有些分不清是人還是虛影。而劍刃劃破長空,使風勢驟起,在項天擇、東方穎耳旁生響。


    項天擇自能應對,他學的功夫中哪一門不是極高深的?可東方穎卻是不行,若沒中藥小費些時力也就罷了,此刻卻隻能左擋右格的幾無反擊——需知不僅劍陣厲害,那三人本也內行高深。


    莫不是難逃一截?東方穎芳心顫亂。


    其一人利劍襲來,她使劍擋過,“浜”是利器相交之聲,無力下她隻得向後連退了幾小步,因多番對戰麵色潮紅。


    “喂,傻小子~”


    估摸著自己今日怕是在劫難逃,東方穎呢喃著本欲告訴那陌生男子挑個時機溜走,


    不想話未完便被打斷,更被一人拉到一邊——拉她的人是誰,自不用多說。


    “沒想到你這麽弱。”


    拉她的人手上使力,二人平肩錯過刹那,但聽那人在她耳邊輕語,語中多的不可置信,似還幾分嘲笑意味。


    東方穎聽了麵色更紅,也不知是打鬥的還是惱的亦或羞的。


    “我哪弱了,若非中了軟骨散,我何至於此。”心裏下意識就想,嘴上亦一開一合想要迴他,


    東方穎卻忽見那人從腿側取下根玉簫,青紫顏色,長約二尺,品質遠觀便知極好——


    未曾注意他還帶了根蕭,東方穎一雙美眸不禁多看了幾眼。心疑取蕭何用?莫不想以曲退敵?


    她疑間,與項天擇又或是避或是反擊三人幾個迴合——卻是反擊也多是項天擇使蕭一應承擔,東方穎驚詫之餘,心裏不禁添了溫暖。


    此人真是有心了,她無奈牽他進來,他不怪反願替她出手。想著,東方穎內裏騰升起幾分異樣。


    項天擇自不知她所想,也沒女子觀察仔細、那麽多心思。雖被牽扯實非他願,對妖女亦多的怨恨、全是反感,可真叫他看她在自己眼前受傷,項天擇還是做不到,想既已被牽了,有餘力就幫了幾幫。


    對麵三人不多弱,他此刻心思全在他們身上,見他們步步緊逼十分惱怒,都言無意參與還話都不說就拔劍相向,當他們會使劍他就不會?


    項天擇冷笑,眼中漸寒,手執長蕭側身以對——怕佩劍會惹人警惕,便挑了隻長蕭,既可吹曲亦可防身。宮中之物豈有凡品?這蕭便是寶劍也難傷之分虞。


    “當你們會使劍,我就不會?看好了!”


    但聽項天擇朗道,壓著怒意,話落兩眼眯而陡睜,步挪移身前傾、手上連動,即使出獨孤九劍之破劍式。


    霎那間便百來種變化,周遭一切似都已靜止,落葉似已停滯,那快的才真叫虛影重疊、不見真人!


    “這、這什麽劍法?他、他會這樣的劍法?”


    東方穎楞楞得站在原處,傻傻得看得癡了,雙眸簡直要花了!身為魔教教主女兒的她,十多年來見過的各門各派的劍法有數十種之多,今日才算大開眼界,這是何派劍法,如此玄妙?她識不出半分!


    有這樣劍法的門派不會在江湖上毫無名聲!還是什麽隱士高人?這人到底什麽來路,東方穎越發的奇了。


    她思緒飛快流轉時,十餘迴合項天擇已鬥敗三人,時間方似流動起來。


    道獨孤九劍旨在迅疾,乘虛而入,後發先至,一招製勝!


    快的那三人應接不暇,攻不得攻,守不得守,被牽著鼻子狼狽不堪!


    此刻便紛紛倒地,配劍落至一旁,腦子還是昏的,眼前還是花的。


    而項天擇將蕭別迴原處,理了理衣裳,好整以暇、負手站立,看去三人很是不屑。頓了頓冷道:


    “朕……在下黃政與你們無仇無怨,不管你們因何出手我既往不咎,亦不想隨便傷人。在下無意多管閑事,方還有要事在身,告辭!”


    隨意抱了抱拳,項天擇也不管東方穎,即要去黑馬邊——他與她不熟,替她解了這麽大危機已是仁至義盡!累的馬腿折了,他得給整正,要不然等會怎麽跑?卻今天這樣耽誤,怕是到不了驛館,莫不得露宿?


    想著心裏煩躁,對妖女更厭惡幾分,也怪自己,管什麽閑事!項天擇暗暗自責。


    ……


    “喂,傻小子,小心!”


    “王師弟,不可~!”


    方至空地邊緣,離蹲著的馬漸近,那馬似有靈性,見主人前來,鼻孔一張一合,碩大馬眼炯炯有神,眼角竟有濕潤,項天擇隻待好好摸摸黑馬、安撫一番。


    卻聽妖女疾唿,有人說什麽“不可”,他遂心神一凜,亦感身後殺氣撲來,不由大怒——想是那三人中有誰要取他性命,他都放過他們,還如此不知好惡,


    當真以為偷襲能成嗎!


    於是想也不想,即使出降龍十八掌之亢龍有悔,


    但聽唿嘯風起,看落葉雜草乃至灌木、地上掉的小枝杈皆被襲卷,順項天擇掌風掌勢匯聚,


    值那劍來,項天擇一掌揮出,掌風強勁,所到之處萬物後傾,仿如刮起小型風暴,那被喚“王師弟”的偷襲者嚇的瞳孔猛張,劍即脫手而去,人亦遠遠飛出,重重砸地。


    方才受針、後又受劍、即又受掌,“王師弟”再難堅持,“噗”隨即手捂胸口、熱血翻滾噴出——這一番想是受了極重內傷。


    “嗬,”項天擇惱的很,背手嗤笑,“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他如此狂氣,叫那三人又是赧然又是不甘。


    想他三人在江湖上早有名聲,走到哪處誰不予三分薄麵?本以為今會順順當當的擒個魔教妖女,給自己、給師門再掙名望,誰想竟出來個愣頭青,tmd把一盤都給攪和了!


    焉能不氣?偏還不能不忍!


    誰叫那人劍法、掌法都如此厲害!


    三人隨即相覷而後起身,其一人似三人中最長者,向項天擇拱手,善意笑道:


    “道友小小年紀功夫高深,我師兄弟三人佩服。看道友武功路數極為渾厚正派,定不是魔道中人。


    哈,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我們三看道友與這妖女一起,還以為是同她一夥,急切下就有了衝動之舉,在這真心給道友陪個不是,還望道友莫多與我等計較。”


    話停那人一頓,轉看“王師弟”,嚴肅命他,


    “還不快與這道友道歉!”


    …那王師弟聞言愣了小會,才彎下腰作揖行了大禮道:


    “對不起,這位道友。在下性子急躁有不當之舉,還望道友莫與在下多計較。”


    他這話一出,說得倒還誠懇,可眼底消逝的恨意項天擇雖沒注意到,東方穎卻注意到了,不由斜眼、撇了撇嘴頗為不恥——嗬,這些正道中人反沒她魔道人來的幹脆磊落。


    而項天擇對他那番話不以為意,仍是冷笑——


    都想要他命了,隻道個歉,天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然身為天子,重生以來也除了不少人不少事,對這三人自不放心上,項天擇無意再應罷了。


    卻聽之前那人試探、小心翼翼地又說:


    “無意冒犯,也是不打不相識。道友怕不知此人乃魔教教主之女,手沾鮮血無數。在下知道友無意參與,不知、可否將此女交予我等三人,以挫魔道、振正派之風?”


    那人問得很謹慎,邊問邊注意項天擇神情,卻氣氛本就尷尬不活躍,他這一說,更是迅速的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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