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兩月消逝,如白駒過隙。臨近年關,京師熱鬧起來,半月來諸王車馬大抵陸續到京,“冗長”的隨行人員、寬闊及從外表就看得出豪華的三馬駕馬車,占了幾乎大半條道,車輪碾壓,激起塵土飛揚,


    平頭百姓皆好奇駐道相望——車裏坐的什麽人,他們縱不得見,也知是何等的富貴。一年也就這麽個時候,平日裏哪能見到這麽些氣派車駕、這麽些王公貴胄。


    朝廷也因此而上下忙碌,都是皇室成員不能慢待,生活起居需一律照顧周詳,於是有王府的就住王府,無王府的便由專人安排伺候。


    待諸王聚齊,皇帝就會大宴諸王,因而深宮內各個部門也開始忙活起來,打起精神、提著腦袋做活。


    而於這一年方得一迴的幸事,項天擇亦親下令表示重視,他分批派專人赴宮外司采購——是完全的“采購”,再無其他心思。


    上下裏外忙活,人心躁動不穩,高牆內的皇帝卻是靜待著一場好戲——


    準備已做足,自“戒癮”後他命人注意宮中往來白鴿,但凡看到,盡皆抓活的逮下——自有一兩隻是細腿上綁著極小的竹筒,宮人都因此道皇上神機妙算,然不敢多猜妄想,隻將白鴿呈上,項天擇取出筒中紙條,所書皆是蘇菡的筆跡。


    兩月來他看了十數張那樣的紙條,寫的或是相思或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她到底沒將他“戒癮”一事說出,項天擇不禁欣慰,雖欣慰之餘亦不免因看到蘇菡向別人表達思念而失落。


    不過眼下這並非最重。


    就在幾日前,陳望來報他製出了粉態延年益壽膏,令項天擇大喜!忙下令給小德子,命他暗讓手下人於宮內宴請時給諸王的飲食中都加入那玩意——數月來宮裏清洗驅趕了一批宮人,留下的都是幾無二心之人,項天擇因而放心將下藥一事交予小德子辦。


    嗬,想來這樣的好東西怎能讓他一人獨享?自要叫諸王嚐嚐!


    項天擇暗暗冷笑,經曆這麽多,他早對自己將要做的事不再彷徨失措,借著燭光安然覽折理政,想到明日最後的定王也終抵京,待晚間,他會宴請諸王。


    終能與他親愛的弟弟項天佑再會,項天擇此刻都已忍不住興奮雀躍,他已無比期待了——他宿命的敵人。


    這樣想,麵上卻做無事,小德子柳郭三人近侍,對皇帝做何想毫無察覺——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項天擇是越練越到家了。


    …………


    翌日晚間,當定王也最終抵京,來不及休息消除近兩月的旅途勞頓,他便換上合適衣著,配白玉腰帶束發冠,帶一二小廝,從下榻之所向深宮內步去。


    其他親王亦然。


    而宴請之所依舊是崇明殿。


    諸王於各處分散,在京師匯合,齊聚崇明。


    案幾早已分行分列依序擺開,各有銘牌標示諸王坐次。天下諸王不少,能參加的盡皆與當今天子還算親近之人。而天子家宴非同尋常百姓家,除長幼尊卑、輩分高低,更在意的乃是血緣之關聯,因而如項天佑,雖在一眾諸王中輩分算不得高,坐次卻靠前。


    由是歡歌豔舞再續,果蔬珍饈複行。因宴請皆為同姓諸侯,雖明為家宴,卻比大宴群臣隆重了不少,崇明殿的布置更是以華而不奢、豔而不俗、淡而不簡為首要,錦緞紗簾、案幾擺具…盡是出自內務庫,番邦各郡上貢珍品皇室專用。


    盡顯天家之富氣大氣。


    好似不久前的奮力廝殺從未發生,明明鮮血那樣充斥大殿,腥味似都還在彌漫,可轉眼又這樣富麗堂皇,歎皇宮最是不缺陰謀謊言。


    但可見諸王帶著一二隨從陸續進殿,老一輩有如陶王、裕王…輕一輩有如武仁王、定王…盡皆按續端坐,皇帝還沒來,他們少得許多拘束,彼此間多有交流。


    “趙王,此番進京,多有不易啊。”


    “是啊,我封地離得遠,旅途勞頓,光王不也如此?”


    “哈,是、是。”


    …


    “武仁王,你此番進京,皇上必是想的緊啊!武仁王與皇上的兄弟情意之好,天下可是傳為佳話呐~。”


    “王叔謬讚了,天佑不敢當。皇兄與天佑雖不是一母所生,可先皇就皇兄與天佑兩個皇子,自小一起長大、同進同出,感情嘛~自是好極,不過皇兄為君天佑為臣,對皇兄天佑除兄弟之情更多是為臣之忠。”


    “嗯~,武仁王說的好、說的好!吾等皆為皇上之臣子,萬事自以忠字當先,以國為先。”


    …


    滿殿交談之聲,其間風頭之盛,無過於武仁王項天佑,又有洛安為封邑,又為皇帝親弟、盛得榮寵,因而與之搭話者眾多,就連老一輩亦都麵含微笑、禮讓三分。


    一個兩個說得好不熱鬧,卻這熱鬧中摻雜著不和諧——到底崇明殿死了人,還死了不少人,用來舉辦“諸王”宴,似衝撞了諸侯貴氣,有不吉之意。


    縱如此,諸王之間縱心有不虞,又誰敢議論?都是聰明人,互相心知肚明——他們那坐寶位的親戚或借此有震懾之意,便有默契的誰都不捅破,隻眼神來來往往,已交流了個七七八八。


    ……


    不多時,聖駕終臨。伴著小德子“皇上駕到”的尖聲,項天擇攜手蘇菡從崇明主殿正門入,席間諸王忙噤聲、起身移側伏地相迎,唿道: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待諸王語畢,項蘇二人已緩步走上台階、步至高處,就一張寬敞鑾椅坐下。


    “平身、平身。”


    落定浮手,項天擇笑道,


    “都是自家人,無需如此多禮,快入席就座。朕為爾等入京,可是做足了準備!今日吾等就敞開了吃喝,將君臣之禮暫拋一邊!”


    高聲宣語、激情振奮,他話落諸王得令,稀拉疏鬆先後起身,擺開下裳再度端坐入席。說是將君臣禮拋一邊,可誰真敢如此?


    項天擇從左往右一一掃過這些人——都還有印象,或是叔伯或是子侄堂親,有些前次日後還真沒跟他“客氣”過,要不怎麽是親戚呢?親到想到算計他。


    所以,他又怎能和他們“客氣”?嗬。


    “藩王宴,起~~!”


    見眾人皆已穩坐,小德子遂看向項天擇,眼神示意請命,項天擇便向他輕頷首,小德子才又放開嗓子尖喚。


    殿一角早安置好的樂工於是開始吹彈,絲樂驟然便起,宮婢端著盤盤美食有序款步入殿,緊隨其後的是覆著紅輕紗、身材婀娜的舞娘,伴著樂聲翩翩起舞。


    ……樂聲飄出寥遠,崇明殿裏歡歌豔舞仿如歡慶太平盛世,酒肉穿腸過,眾人麵帶紅暈、漸有醉態,不過這醉態不比往日,有迷幻之感,但諸王也隻當喝的高了,殊不知他們已在不知不覺間服食了“延年益壽膏”。


    …歌舞升騰,美食連連不斷,宴席如此熱鬧,滿殿歡騰樂事讓人沉醉,卻也讓有人如坐針氈。


    譬如當今皇後蘇菡。


    她坐在高位,喜歡的人卻坐在她右側下方,自那位時不時投來的饒有情意的眼神叫她甘之若飴又難以承受,被他看到她坐在項天擇的身邊更是叫她難受,可禮製又不得不遵循——所以諸王進京、藩王宴,是她最期待又最惴惴不安的事。


    她能看到他,滿腔柔情有所寄托,又不能不介意自己現今身份,所以坐立不安。


    於是極少喝酒的蘇菡此夜竟一反往常,一小杯一小杯接連飲了起來,酒入愁腸,煩惱似乎消了些,隻是腦袋禁不住有些發昏、人亦有些醉,


    而坐下諸王聽歌賞舞、喝酒吃食個痛快,在酒意、藥物作用下,喧聲也不由多了些,嘮著家長裏短,項天擇看著聽著也不多加拘束,所以崇明殿此刻,當真熱鬧非常。


    “皇上,妾身不勝酒力,先迴宮了,請皇上恩準。”


    項天擇正斟杯獨酌,忽身旁蘇菡輕聲向他請令,熱氣扇打在他臉上,轉看佳人臉頰紅撲,真叫他幾分心猿意馬。二人坐得相近,項天擇當然清楚蘇菡杯杯酒下肚,腦稍一轉便知緣故——無非是項天佑在此,讓她念起舊事。


    便也不多勉強,麵上含笑,溫緩叮囑道:


    “去吧,朕得在這主持,就不送你了,路上慢點。”


    對她,項天擇自問真的是極盡柔情紳士了。


    而蘇菡遂起身離席,從偏殿返宮。


    其下諸王依舊歡樂,迷離著眼、晃蕩著腦,盯向舞娘,對突有人離席根本就沒注意到。然對時不時就將目光投向蘇菡的項天佑,他自是發現了她先行離席,不由眼睛一亮,見眾人歡樂,皇帝似乎也沒多注意他,等了片刻便亦想離席去尋人。


    卻忽一隻手不著痕跡壓上了他肩——是扮作小廝跟隨的尹玥。


    “玥兒,放開!我得去找她詢事!”


    項天佑壓低嗓音幾分急切道,眉頭皺了幾分,話聲有著些許不虞。


    “殿下,現在不是時候,不能去。殿下一走,皇上必會起心,殿下必須得先忍著一時!”


    “可是~”


    “殿下!”


    “…罷,是我犯迷糊了,我聽你的。”


    絲樂、歡笑聲將二人的竊竊私語掩飾了個幹幹淨淨,連坐在項天佑身周的其他王侯都未留意,遠離他的項天擇就更不必說。隻看他那弟弟仍坐在原處,便放下幾分心來。


    而崇明殿中,宴席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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