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鄉一個月的路程,張瑾快馬加鞭隻用了半個月。日曬雨淋,風餐露宿,於是俊逸的張公子,在抵達自己門口,已經成了一個連府裏家丁都認不出的落魄鬼。

    開門的是張家管家,他上下打量了兩眼滿臉大胡茬衣衫襤褸的人,揮揮手:“去去去,哪裏來的叫花子,咱這裏要辦喜事,別觸了我家老爺黴頭。”

    說完便要將大門關上。

    張瑾眼疾手快,趕緊擋住門,由於長時間奔走,聲音已經沙啞:“你看清楚點,本少爺是誰?”

    管家愣了下,又上下打量了下,卻還是沒認出來。誰能想到這個叫花子模樣的人,會是張家那個體麵少爺。

    管家正要再次揮手趕人,身後響起了個清靈的聲音:“關伯,這是我們家少爺迴來了,你沒認出來?”

    管家怔了一怔,迴頭看了眼玉娘,又轉迴來定睛仔細一看,終於是一拍大腿,跑上前扶住張瑾,聲音都顫抖了:“額滴神啊,我的少爺,你怎麽成這個樣子了?”

    張瑾沒好氣地哼了聲:“你管我變成什麽樣,我都是這個家的少爺。”

    “是是是,少爺,咱先進屋洗洗澡換身衣服。”管家拉著他唯唯諾諾點頭。

    張瑾邊隨著他走,邊狠狠斜睨了眼笑靨瑩瑩的玉娘,陰陽怪氣低聲道:“某些人想做張家夫人,恐怕沒那麽容易。”

    玉娘也不惱,繼續笑得雲淡風輕:“說起來,少爺也迴來的是時候,過兩日,老爺就正式娶我過門,少爺也好喝杯喜酒。到時,玉娘就算是少爺的娘了。以後玉娘喚少爺一聲小瑾可好?”

    張瑾睜大眼睛看著她,快要噴出火來,隻是被噎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良久,隻有惡狠狠地呸了一聲。

    洗完澡換好衣服,平日那個衣冠楚楚的張公子,便又恢複。他跑到大廳,張員外早已經在那裏等他。

    看到他後,先是沒好氣地戳了戳他的腦門,然後才氣得氣喘籲籲罵道:“混小子,還知道迴來?老子還以為要等到老子斷氣的那天你才會迴來。”

    張瑾摸了摸腦袋,委屈道:“我去年年底不是迴來過麽?”

    張員外聽這話,更加暴跳如雷:“你不說還好,一說老子更來氣。你去年統共在家待了六天,有五天是在望春樓。我張某人怎麽就養了你這個不孝子。”

    張瑾等他老爹喘完粗氣,嘿嘿舔著臉道:“爹,你真的要娶玉娘?”

    張員外

    哼了一聲,在椅子上坐好,不緊不慢道:“家裏大紅燈籠都掛起來了,難道你覺得會有假?”

    “玉娘她是個青樓女呢?”

    “玉娘向來賣藝不賣身,全城人都知道。再說你老爹我也一把年紀,能娶個玉娘那樣如花似玉的姑娘,是我的福氣。”

    張瑾咕噥一句:“你也知道自己別人家老許多!”

    “你說什麽呢!?”張員外眼見又要發火。

    “我是說你也為我想想,你娶個比我年紀還小兩歲的姑娘做我後娘,你叫我情何以堪?”

    “這城裏後娘比兒子小的比比皆是,你有什麽好難做的。反正你也不待在家裏。”

    張瑾眼睛一亮:“你是說,如果我待在家裏不走了,你就不娶玉娘?”

    張員外像看白癡一樣看了眼自己這唯一的兒子:“你愛走不走,我現在一點都不稀罕。總之,玉娘我是娶定了。”

    張瑾氣得哼了一聲,衝他爹吼道:“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樹梨花壓海棠。”

    張員外雙目一睜眼,抄起手邊的茶杯就朝他砸去:“你這混小子,從前讓你好好讀書怎麽都不肯,今日倒是會吟詩造句了!”

    張瑾左避右閃,差點被砸倒,灰溜溜跑了。

    在他爹這裏吃癟的張公子,隻能去找玉娘。

    說起來玉娘也委實不是什麽十八娘了,張瑾記得她就比他小了一兩歲,掐指一算,如今也是二十好幾的老姑娘了。饒是她再紅牌,到了這個年紀,也難在望春樓待下去。難怪她會嫁給他爹這個半老頭子。

    張瑾聽下人說過,本來他爹是沒打算娶玉娘的,但聽說那個前知縣老婆哥哥的小舅子看上了玉娘,威逼利誘要娶玉娘做妾。全城人都知道那男人就是個霸王無賴人渣,曾經□過他家的小丫鬟,搞大了人家肚子還不認賬,生生逼得人家小姑娘跳了井。

    張員外是個好人,這些年同玉娘也有些交情,平日宴請達官貴人,多靠了玉娘那把嗓子和琴聲裝點門麵。見她被那惡霸糾纏,幹脆大掌一拍,決定娶她。

    張家是當地首富,那惡霸雖然不滿,但也沒什麽話說。再說,張員外雖然年歲大了點,但正室過世多年,也未納妾續弦,於情於理,玉娘嫁給他都是走了大運的一件事。

    不過,張瑾才不信這些說辭。人人都道玉娘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可他知道,那臭丫頭才不是看起來那樣賢淑,骨子裏都是壞水。

    他會這樣,都是拜她所賜。

    這事要從七八年前說起,那時的張公子方才十四五歲,剛剛青春萌動的年齡。張員外平日忙著生意,沒時間管教這唯一的兒子。張瑾生性好玩,不小心便交了幾個三教九流的朋友。這些所謂的朋友,大都看中的是張公子一擲千金的豪氣。

    於是,懵裏懵懂的張公子,在某天被他的朋友帶入了城裏最大的青樓望春樓。又在懵裏懵懂的情形下,他被一個青樓姑娘帶入了一間包房,懵裏懵懂地被脫光了衣服,準備開始他的初體驗。

    正當張公子就要開始他作為男人的征程時,房間的門忽然被人撞開,他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穿好褲子遮擋,便見一個大致是走錯門的黃毛丫頭。隻見她見慣不怪地瞥了眼房內的人,又將視線移到張公子下方,然後鄙夷地嗤了聲:“毛都沒長齊就來這種地方,也不嫌丟人!”

    於是,在黃毛丫頭時期的玉娘鄙夷的目光中,張公子忽然很沒出息的萎了,這一萎就是六七年。

    自此之後,張公子雖然是望春樓常客,但也隻是喝喝花酒。至於玉娘,不過兩三年便從個黃毛丫頭變成了望春樓的頭牌,而且還隻賣藝不賣身,端著份清高,也沒幾個人敢鄙薄她。

    張瑾自她開始接客起,就不停地點她,偏偏屢屢遭她婉拒。

    玉娘有種很不得了的本事,明明是拒絕別人,卻總讓旁人感覺她是萬不得已,連稍稍強迫都於心不忍。

    張瑾無數次想戳破她那假惺惺的嘴臉,但從未成功。

    所以說到底,玉娘一直溫柔賢淑的玉娘,張公子則一直是扶不上牆的紈絝。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在想怎樣才能完成100章,所以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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