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疙瘩村的宋冬生考上了秀才,被縣裏的學堂請去做夫子。

    冬生背包袱離開村子那天,村子裏的鄉親敲鑼打鼓送他到村口。七十歲的老村長,用他老枯枝般的手握住他,連連囑咐,等他當了大官,一定不要忘了金疙瘩村的鄉親們。

    冬生其實已經解釋過好幾次,他是去當夫子不是當官,可金疙瘩村的村民就是聽不進。

    莊稼漢認死理,覺得隻要是不用插秧種田,又跟筆墨打交道的事,都是體麵的,而體麵的事就是當官。

    冬生不想期望過高的鄉親誤會,到了這時,還想再解釋一遍,卻被他娘一嗓子壓住:“我家冬生做了大官,一定不會忘記鄉親父老,到時給咱金疙瘩村修架大水車,以後咱澆莊稼就不用一桶一桶提了。”

    鄉親們聽了,高興地嗷嗷起哄歡唿,冬生娘昂著頭,別提多得意。

    冬生無奈,隻得嗬嗬笑了笑,抹了把汗,拎著包袱溜溜飄走了。

    金疙瘩村離縣裏很有些距離,早上出發晚上才能到。

    行到官道時,冬生著實有些累了,便在路邊坐下來小歇,拿出背上的葫蘆喝水。

    隻是嘴巴還沒碰到葫蘆口,便直覺一陣勁風掃過,葫蘆從手中飛出去,滾得老遠。

    他訥訥抬頭看向始作俑者,入眼之處,是坐在兩匹駿馬上的兩個俊少年。其中掛著兩撇小胡子的少年,手中正揚著馬鞭,想必那股勁風就是出自這隻手。

    冬生還未開口,小胡子少年已經盛氣淩人地先出了聲:“喂!死書生,知不知道關外露城怎麽走?”

    冬生總覺得這人哪裏不對,但是卻又說不上來,見他這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怕是哪裏來的土匪,更是不敢多想,隻愣愣地指了指朝南的方向:“沿著官道一直往南走就好!”

    那少年哼了聲,也不說謝,便調轉坐騎就走。

    冬生忽然想起什麽的,一拍腦袋,在兩人身後大叫:“兩位兄弟,那邊盜匪猖獗,晚上趕路危險。”

    那小胡子倒是迴過頭,對他粲然一笑,又無邪又惡劣,繼而笑道:“誰敢搶爺爺我,那是活得不耐煩了。倒是你這個死書生,天色晚了,可別被人劫財劫色。哈哈哈……”

    大致是笑得太厲害,那兩撇胡子在風中抖得異樣活躍,到最後,竟然隨風飄走了一邊。

    少年驚唿了一聲,捂住嘴巴,罵了句娘,用力抽打了下馬鞭。那馬便很快絕塵而去。

    冬生恍然大悟地拍拍腦袋,難怪剛剛覺得那人不對勁,聲音太細,皮膚太白,眼睛太亮,分明就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家。

    冬生搖搖頭,嘴裏喃喃道“唯女子小人難養也”,那麽兇悍的姑娘,不知是誰家的倒黴丫頭。

    他拾起滾了好幾米遠的葫蘆,看了看,哎,好好的一個葫蘆,就這麽裂了。不過,冬生沒舍得扔,用袖口擦了擦外麵的灰,放進了包袱。

    劈成兩半,還能做倆水瓢呢。

    黃昏之下的官道,兩匹駿馬飛馳。

    隻聽得一個女聲問道:“小姐,咱是不是該聽剛剛那書生的話,趁早找個地方休息,萬一天黑遇到盜匪,可就不好了。”

    另一個嬌俏的女聲迴:“不行,明日就是顧大哥的生辰,今晚我一定要趕到露城,給他一個驚喜。”

    “顧將軍要是見到小姐,一定高興壞了!”

    “那是當然。哎呀——誰他娘的在路上放的石頭——”

    ……

    秦珠玉,京城侯府千金。秦老侯爺一連生了四個兒子,年近五十終於抱得一個閨女,自然寵得不成樣子。京城上至皇宮貴族,下至布衣百姓,都知道秦侯府有個刁蠻任性的千金,今天打了誰家公子,明日砸了誰家店,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最離譜一次,這位秦小姐竟然抓花了皇上小閨女的臉,隻因為那位小公主覬覦惡千金青梅竹馬的顧將軍,暗地裏送了人家未婚夫幾筐秋天的菠菜。

    這件事鬧一度鬧到了聖上麵前,小公主也是個得寵的主,但是因為老侯爺和四個各掌軍權的侯府公子極力庇護,再加上顧將軍的有力之詞,這件事硬是不了了之。從此之後,秦珠玉更加有恃無恐,幾乎成為京城一霸。

    所謂蛟龍困淺灘,陰溝裏翻船,秦珠玉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折在兩個鴛鴦盜匪手中。

    京城百姓得知侯府惡霸千金在邊陲旮旯地遇盜匪喪命的消息,沒有人不覺得大快人心。

    唯有侯府上下,從此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想寫個唧唧歪歪的溫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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