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板此番特意前來交商令金,其實是想提醒俞岩如今淮安城內存在多種不合理收費。


    俞岩聽後,果然十分氣惱。


    “朝廷對商賈自有征收標準,怎可另立名目。傳令下去,自今日起,取消趙知府設立的所有多餘稅收,隻按朝廷要求征納。”


    紀心言默默地看著這個嚴肅的中年男人,心中不免疑惑起來。


    以她眼所見,俞岩應是個正直的清官,不畏強權,也不欺壓百姓,舍得身段與商賈交好……


    她往後落下幾步,問原野:“這位俞大人好像很不錯呢。”


    原野嗯了聲,說:“他是我們督衛大人為數不多的比較敬重的人吧。”


    紀心言看向與俞岩並排行走的韓厲,驚訝之餘,越發困惑。


    如果俞岩是一個好官,為什麽會成為江泯之名單上的仇人呢?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05-18 11:11:11~2021-05-21 11:11: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vani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1章


    紀心言一行到達淮安城時,已接近晚膳時分。


    俞岩著人將他們安頓到客院,自己則與韓厲徑直往兇案現場去,兩人誰都沒提吃飯的事。


    趙至衍死於府衙內院的小花園中,應是晚上獨自往一小妾處走時遇到兇犯,但由於其一妻兩妾皆以為他去了別人住處所以沒留意,直到第二日才被灑掃仆從發現。


    俞岩道:“現場非常幹淨,沒有爭鬥痕跡,趙大人也未曾逃跑,似乎死前還與兇手有過交談,我起初以為是熟人作案。”


    韓厲細細查看現場,又伸手對著樹幹上的字比劃幾次,之後又蹲下在屍體劃線處比量。


    “但兇手出手淩厲,府衙內沒有如此高手。”俞岩道,“內眷與近仆都問過話,韓大人可要再見一見?”


    韓厲道:“先去看看屍體。”


    由於案子未破,趙至衍尚未下葬。他仍穿著官服,但去了官帽,領口處拉得鬆散些,確是要休息放鬆的樣子。


    屍體腰間別掛的血紅玉佩,乃上等血玉製成,指間更有一枚青翠玉環,似是由番邦所貢的翡玉雕琢,而死者皂靴上的金邊也是由純金所製。


    韓厲揭開蓋布掃視一遍,不由笑道:“下官去年在京城見到趙知府。他的官服微舊,腰間僅一普通玉佩,腳下皂靴不但無金無銀甚至還踩著些泥土,像是步行奔波過。如今再見,這一身穿金佩玉……江南果然養人。”


    這分明是在諷刺趙至衍上京述職時故做清貧姿態給皇帝看,俞岩豈會聽不出。


    他直言:“大人,破案要緊,就別再譏諷了。”


    韓厲不再說話,去看屍體胸口那道寸把長的劍傷。


    通判在旁補道:“仵作驗過屍,兇手是從趙知府正麵一劍穿心。”


    韓厲伸手:“劍。”


    原野馬上遞去一把劍。


    韓厲持劍對著屍體傷口處刺去,即將接觸時又猛地停住。


    之後他換了隻手,重又刺過去。如此反複兩迴,他將劍還給原野。


    “趙知府身高如何?”


    俞岩看了眼跟在旁邊的通判。


    通判道:“大約五尺五。”


    韓厲點頭道:“兇手比趙知府高出半尺。”


    俞岩也道:“仵作也是這樣說的。”


    “且使左手劍。”韓厲又道。


    俞岩擰眉:“查看過字跡,是右手寫出。”


    韓厲問:“仵作可會使劍?”


    通判搖搖頭。


    韓厲比著傷口處明顯的自下而上的劃痕。


    “人在持劍刺出時會自然地由外向裏,若是右手劍傷口應該右低左高。而且右手多為刺,左手多用劃……”


    俞岩皺眉:“何以又用右手寫字?”


    韓厲放下劍,隨意道:“我若是用左手殺人,也會日常用右手掩飾。但有一點是掩飾不了的。”


    他看向俞岩。


    “若用左手劍,要麽劍在右腰別掛,要麽後背劍則劍柄朝左。”


    他說到這,腦中忽然浮現出茶棚中獨坐的少年,以及當時杏花對他不同尋常的關注。


    “左手使劍的人不多,讓守城官兵多留意。”


    俞岩命人注意最近出入淮安城的人,若有劍別右腰或劍柄朝左的,一律嚴加盤問。


    正說話時,衙役送了卷宗過來,通判接過,逐個講起。


    “目前與血書有關的案子共六起。第一起發生在丹陽省,遇害者是章浦縣一司務,名叫李秉冒。我尚未去現場看過,隻叫人取了卷宗。一劍穿心而死,死者身邊幾案上用血寫了六個字。第二起就是淮安知府趙至衍,死於衙門自己的院落內,同樣一劍穿心,身邊樹幹有六字血書。”


    “之後便是沛豐縣一典吏,寶應縣一課稅使,揚中市一富商,以及日前剛遇害的東陽縣石主簿。”


    韓厲接道:“石主簿身邊雖有六字血書,但經查實,此為兇犯仿造以掩人耳目。後麵幾起案件發生間隔僅有幾日,若是同一人所為,時間未免太緊迫。”


    俞岩道:“韓大人所言極是,沛豐縣典吏一案,實為一獄犯所為,他在獄中受典吏羞辱氣不過,出獄後謀劃行兇,當時正值趙知府死亡一案被大肆傳播,他便照貓畫虎寫了這麽六個字。”


    “這些人模仿之前也不多想想,隻從字跡上便能看出不同。”韓厲道,“如此其它幾個案子應該也查的差不多了?”


    “揚中市富商案兇手也抓到了,僅寶應縣殺害課稅使真兇尚未抓住。”俞岩說,“不過種種跡象表明,與真正的血書案兇手並非同一人。”


    韓厲道:“臨淮省這麽多年一向治安良好,百姓安居樂業,自從趙大人死後,各種魑魅開始橫行,此案不破,難還臨淮太平。”


    作為臨淮太守,俞岩比他更生氣。


    “兩起血書案就引出四起效仿,兇手不知在暗處多得意,若不快點抓住他,下一個遇害的不知是誰。”


    “兇手行兇由南向北,最終目的說不準就是京城。”韓厲用手指在桌上自下而上劃了一條線,“想猜出下一個受害人倒也不難。”


    俞岩看了一眼,問:“韓大人是指‘八千’?”


    韓厲笑道:“俞大人也想到了。”


    聊聊數句談下來,俞岩有點意外,自己與韓厲思考方式竟有頗多共同之處。


    入城時,自己曾對韓厲不假辭色,卻也不見這人有什麽介意。


    他不由地態度緩和,見外頭已是月亮高掛,便道:“今日天色已晚,大人奔波一路,不如先迴客院休息,明日再好好商議。”


    韓厲點點頭。俞岩親自送他去客院。


    兩人邊走邊聊案子中的各種細節,不知不覺就到了客院拱門外。


    韓厲提步邁進去,眼尖地看到有一人腳步飛快地溜進西角小屋,豔紅色的裙擺一閃而過。


    那人動作太快,以至於關門時力道不受控製,發出砰地一聲響,就連俞岩都是一愣。


    韓厲在心裏冷笑,連個背影都不給人留,躲他躲得太明顯了。


    他勾勾唇,說:“俞大人,麻煩明日把府內所有見過石主簿的人都請到三堂,下官想與他們見一見。”


    “這個好說。”


    韓厲又道:“下官還有個不情之請。請大人明日派個老實本份的小廝帶杏花姑娘去市集轉轉。”


    派小廝倒不是什麽大事,隻是這個要求有些奇怪。


    俞岩對韓厲的行事作風有所耳聞,心下明白他必是有其它布置。


    他不想多問,隻命人安排下。


    **


    府衙的客院很規整,有專門的小廝婢女,不管有沒有人住,每日都要打掃,除了不收錢,很像真正的客棧了。


    晚飯是單獨端來的,四菜一湯,兩葷兩素,還有兩種開胃小菜以及一盤飯後小點。七八個巴掌大的小碟子鋪了半張桌。


    紀心言超級滿足,獨自一人吃了個盡興,頗是自在,唯一的遺憾就是缺了酒。


    她不舍得浪費那半個燒餅,就著湯也吃光了,最後撫著肚皮到院中散步。


    整個客院,隻有她這間小屋亮著光。想來韓厲與原野他們應該還在忙著。


    跟著韓厲混日子八成不好過,明明可以山珍海味,結果卻連正經飯都吃不上。


    還好她不用跟著,更不用跑去兇案現場,隻需等在房間內,就有人把飯菜送來。


    除了提心吊膽還得時不時溜須拍馬外,這樣的日子其實還挺舒服的。


    雖然住一個院子,隻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平時少見麵,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掐指算算,距離江泯之受傷應該用不了多久。


    她圍著客院一圈圈走,腦中迴顧今日所見,漸漸愁起來。


    自打發現自己是穿書後,紀心言就決定秉持一個原則。


    合格的炮灰決不幹擾主線劇情。


    所以像她這種一出場就死了的炮灰,此時就該作壁上觀,不管外麵發生什麽,都與她無關。


    但是,俞岩似乎是個好官……


    紀心言歎氣,要不要提醒一下呢?


    到底江泯之為什麽要殺人,她隻記得是和一個什麽案子有關,好像他家是被冤枉的,牽連了八千多人被斬首,而江泯之所殺之人都是造成江家家破人亡的仇人。


    她對著月亮伸伸胳膊。


    雨後空氣潮濕陰冷,吸進肺裏讓她清醒了下,剛剛燃起的點點熱血複歸平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反派對我居心不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忽見青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忽見青山並收藏反派對我居心不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