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也不傻, 仍舊有些擔憂, “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可管不了家事。”


    多爾濟塞布騰想起與父王的密談, 固倫恪靖公主已經老了, 她終有一日會去往長生天,大清指新的公主撫蒙,便是想要延繼固倫恪靖公主對漠北蒙古和大清之間的紐帶作用,可惜這位和碩和惠公主可沒有固倫恪靖公主的手段。


    隻是讓他的兒子入多爾濟家族譜罷了,大清以大局為重,想必是不會與他計較的。


    多爾濟塞布騰絲毫不擔心,壓著梅朵雲雨一場,愜意地相擁入眠。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多爾濟塞布騰一夜好眠,醒過來後興致頗高,大手摸上侍妾的身體,正要再來一場,外頭忽然響起急促地喊聲——


    “世子!世子!王府來客了!王爺讓您快點兒出去!”


    多爾濟塞布騰被打擾到,怒意翻湧,喝罵道:“什麽人還得本世子親自去迎?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界!”


    梅朵本就在半夢半醒之間,聲音吵得她眉頭緊蹙,光溜溜地手臂攀上男人的脖子,呢喃:“世子……”


    多爾濟塞布騰握住她的手臂,翻身覆上去,根本不想搭理外頭的人。


    梅朵亦是情動,“世子~”


    “世子!是固倫榮樂公主!就在大堂裏呢,帶著許多精兵侍衛。”


    多爾濟塞布騰一凜,他隻是和碩駙馬,固倫公主還真能讓他親自去迎,而且此時到來,分明是來者不善,若揪著他怠慢一事不放……顧不上嬌媚的侍妾,立即翻身下床,叫人伺候他穿戴。


    梅朵亦想到榮樂公主的到來恐怕不善,但有昨夜的交談,她便一邊伺候世子更衣一邊勸道:“您也說了,滿蒙之間的關係輕易破壞不得,榮樂公主就是來找茬,也不敢太囂張吧?”


    多爾濟塞布騰神色緩了緩,讚許地看了一眼愛妾,穿戴好後,踏出門後,腳步稍稍加快卻不失世子風範地趕到大堂。


    然而這儀態,前腳剛踏入大堂,正要行禮,便被揮過來的鞭子打破。


    多爾濟塞布騰迅速躲閃過第一鞭,還未來得及分說,下一鞭又甩了過來。


    哪怕方才來的路上,多爾濟塞布騰已經暗暗打算好,無論榮樂公主如何找茬,都暫時避讓,此時卻也被這接二連三的鞭子打出了火氣,再不躲閃,一把拽住鞭子。


    智勇親王丹津多爾濟征戰多年,從多羅貝勒一路晉升為和碩親王爵,在土謝圖部可謂是位高權重,方才親自好言好語陪坐,自認已是極客氣有禮。


    可榮樂公主一言不合就動鞭子,智勇親王心中不滿,見兒子製住鞭子,便先發製人道:“榮樂公主不分青紅皂白便動手打人,他日臣上奏皇上,不知皇上是否也縱容公主……”


    額樂似乎有些顧忌,握著鞭子的手微微卸力,多爾濟塞布騰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順勢放開鞭子。


    然而下一瞬,額樂出其不意地一鞭子抽在多爾濟塞布騰的小腿上,冷笑:“本公主要抽誰,分什麽青紅皂白。”


    “你!”


    智勇親王父子倆怒目而視,臉上漲紅,脖子上的青筋微微泛起,頗有幾分兇悍之色。


    大堂內的騎衛們刷地將腰刀拔出一半,緊緊盯著父子二人,若他們有任何意動,隨時衝上去護衛公主,並且捍衛榮樂公主的尊嚴。


    而智勇親王府的侍衛,見勢也紛紛圍過來,一觸即發,隨時有可能發生衝突。


    就在這時,正門處忽然有人稟報:“大汗到——固倫恪靖公主到——和碩和惠公主到——”


    大堂內緊繃地氣氛稍稍鬆了些許,然騎衛們未聽到公主的命令,並未收起腰刀,親王府的侍衛們自然也都握著刀防衛。


    土謝圖汗王一行來到大堂,土謝圖汗王當即便嗬斥親王府侍衛:“不可對榮樂公主不敬,還不放下兵械!”


    大汗發話,侍衛們看了一眼王爺和世子,紛紛收起刀。


    額樂麵對土謝圖汗王和恪靖公主,絲毫沒有先前的霸道,拱手一禮,甚至還笑容滿麵地話起家常:“王爺,四姐,額樂早就打算抽時間來拜見兩位,未曾想是在今日這樣的場合。”


    她說完,眼神餘光迅速上下打量了一眼吉蘭,見她氣色極佳,笑容更真了些。


    而土謝圖汗王微微頷首迴禮,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騎衛,並未言語。


    固倫恪靖公主笑容和藹地與幼妹聊了幾句,然後像是才想起來一般,嗔道:“榮樂,來做客,怎麽帶著兵?莫教人誤會了。”


    額樂輕輕一抬手,示意騎衛們收刀,笑容誠摯而無辜,“可是四姐,這都是我的私衛啊~”


    私衛?


    土謝圖汗王、固倫恪靖公主,乃至於智勇親王父子等人,看著榮樂公主所謂的“私衛們”齊刷刷地收刀,重新退至公主身後,動作整齊劃一,單從氣勢和紀律性以及身上的煞氣,便無法相信他們隻是私衛。


    唯有吉蘭,根本無所謂這些,隻兩眼亮晶晶地看著姑姑。


    固倫恪靖公主也不會深究“私衛”的真實性,轉移眾人的注意力,問道:“榮樂,四姐知道你不是那種囂張跋扈的人,可是與智勇親王、和碩額駙有誤會?”


    “誤會沒有,不滿倒是有幾分。”額樂將鞭子卷起,漫不經心地把玩,“和惠受了欺負,我作為她的長輩,難道不能教訓教訓和惠的額駙嗎?”


    智勇親王便是已猜到榮樂公主的來意,此時卻是不能直接應下的,而是試圖粉飾太平,“榮樂公主,和惠公主身份尊貴,我兒怎敢欺負?”


    “哦?”額樂看向吉蘭,“額駙跟你說了什麽?跟智勇親王說說,免得他不知情。”


    吉蘭立即乖巧地迴答:“額駙說想要生育子嗣的侍妾和兩個兒子向我敬茶,還說我雍容大度,一定識大體。”


    額樂冷嗤一聲,嘲諷道:“智勇親王聽到了?你該不是以為,大清的公主下嫁,是來喝妾室和妾生子的茶的吧?當兩族盟姻是玩笑嗎?”


    土謝圖汗王瞪向智勇親王父子二人,“不過是卑賤侍妾所生的孩子,怎有和惠公主重要?還不快給榮樂公主和和惠公主一個交代。”


    多爾濟塞布騰咬緊牙關,低下頭顱,兩側的手緊緊攥在一起。


    智勇親王更識時務一些,大汗原先未表態尚且好說,此時大汗分明是要他們撫平榮樂公主的怒火,他馬上收斂情緒,毫無怨言地下令將侍妾和世子的孩子們帶來,任由公主處置。


    很快,多爾濟塞布騰的侍妾和孩子們便被帶到了大堂之中,智勇親王皮笑肉不笑道:“請公主處置。”


    和惠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人孩子一眼,轉向姑姑,眼神詢問。


    額樂抱著手臂,鄙夷道:“沒用的男人才會將錯誤都推到女人和孩子身上。”


    智勇親王尚且還能繃住,多爾濟塞布騰卻是年輕氣盛,倏地抬頭,眼神銳利地直視她,“榮樂公主金尊玉貴,便可如此咄咄逼人,肆意插手臣與和惠公主之間的事嗎?”


    額樂挑眉,玩味地問:“那你想如何?”


    多爾濟塞布騰義正言辭道:“自然是和惠公主最有資格處置。”


    “你果真讓和惠處置?”


    “是。”


    額樂輕笑,手掌攤開後移,從騎衛手中接過弓箭,隨手一扔,將弓箭扔向吉蘭。


    吉蘭接過來,熟練地搭弓抬臂,箭鋒指向額駙,眼睛微眯,依舊是軟糯的語氣,問道:“我這一箭,貼著額駙肩上頸側射出,額駙若是不躲,我便息事寧人,還喝他們敬的茶,如何?”


    額樂微笑著附和:“如何啊?”


    多爾濟塞布騰麵色難看至極,無論如何也點不下頭。智勇親王更是連忙來說和,說著:“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可惜吉蘭話說出口,便根本沒給額駙選擇的機會,眼神一厲,箭離弦,直直地射向額駙的頸間。


    死亡與否,隻在一念之間,多爾濟塞布騰驚懼非常,膝蓋一軟,在箭靠近他身體之前,跪在了地上,汗如雨下,心有餘悸。


    吉蘭放下弓,淡淡道:“無論駙馬和旁人生多少孩子,我都不管,但我腹中的孩子,才是王府唯一的繼承人,若我的孩子無福,智勇親王的爵位,就斷了吧。”


    “可惜了。”額樂嘖嘖兩聲,“和惠箭法極好,額駙若是不躲,智勇親王府必定子孫滿堂。”


    智勇親王目眥盡裂,土謝圖汗王倒是想說和幾句,卻被恪靖公主打斷,目光欣喜而驕傲地看著榮樂和和惠,當機立斷道:“和碩額駙有錯在先,又自願由和惠處置,不日便將此事上報朝廷。”


    吉蘭還了弓,神色像是沒射過那驚人一箭似的,乖巧道謝:“和惠在此謝過您,也謝過汗王大公無私。”


    恪靖公主環視一圈,威肅道:“大清公主撫蒙,乃是為了兩族盟姻不絕,公主謙讓是顧全大局,非是爾等得寸進尺欺辱之由,任何人有破壞兩族關係的行為,皆是土謝圖汗部的罪人,是蒙古的罪人。”


    這樣大的帽子扣下來,誰人敢應承,便是土謝圖汗王,也無法開口為智勇親王父子說話。


    氣出了,威也立了,再待下去,就太不近人情了。


    額樂和吉蘭先行迴到和惠公主府,傍晚時分,恪靖公主親至,感慨道:“未想不過區區數十年,公主的教養便已至此,日後蒙古有你們,我很放心。”


    第120章


    土謝圖部有固倫恪靖公主, 是以額樂在吉蘭的公主府小住幾日之後,確定吉蘭的身體心情都沒有問題,便提出暫時離開。


    “車臣汗部那邊, 我還有些事,待你產期臨近,我再來陪你。”


    吉蘭笑眯眯地點頭,“我等姑姑,等孩子長大些,我也帶他去姑姑那兒小住, 讓孩子多向姑奶奶討些好東西。”


    額樂聽到“姑奶奶”這一稱唿, 有些哭笑不得, 卻也應承道:“你隻管來,想住多久住多久。”


    固倫恪靖公主亦笑道:“和惠安排好公主府的事便去住吧,其他的我會照料。”


    和惠喜笑顏開,笑容中滿是單純的喜悅,恪靖公主和額樂看了,心中皆覺得美好極了,更不想讓人破壞。


    而土謝圖汗部發生的事,如燎原一般迅速擴散到整個漠北, 又一點點傳至蒙古其他地方,與此同時,大清固倫榮樂公主和和碩和惠公主之名, 亦傳遍各地。


    公主強勢,便是大清強勢。


    額駙或是旁人再想苛待撫蒙的公主們,都要斟酌一二, 畢竟榮樂公主這般霸道強勢, 會為和惠公主千裏奔赴, 難保不會再為其他公主撐腰,因此公主們的境況肉眼可見的好轉了些許。


    其中被封為和碩淑慎公主的沅書和和碩端柔公主的葉楚玳,未婚前皆與榮樂公主相伴數年,關係親密,蒙古諸人得知後,麵上都更加客氣,生怕一個不好,女煞星殺過來。


    葉楚玳本就是有些許霸道嬌氣的性格,撫蒙之後生活上不比京城處處皆精,卻也不算差,甚至還專門圈了地時不時跑馬玩兒。


    榮樂公主的威名傳到科爾沁蒙古,有個厲害的姑姑在蒙古,比背靠大清還要有依仗,葉楚玳是越發恣意,活得比未嫁時還要瀟灑幾分。


    沅書也為姑姑高興,卻極不喜歡那些將姑姑兇殘化的傳聞,每每都要解釋一二,說榮樂公主最是公正仁和,若旁人不犯,絕不會肆意欺辱。


    旁人信不信且不說,忌諱是一定忌諱的,全都“是是是”、“對對對”……


    這事兒傳到京中時,一並呈到禦前的,還有固倫恪靖公主和土謝圖汗王的折子,奏請內容便是和惠公主和額駙之間發生的事以及榮樂公主到達土謝圖部後,和惠公主不算委婉地“約定”方式。


    折子上所書內容極為客觀,不偏不倚,這是固倫恪靖公主的公平。


    雍正重新規定了大臣上折的內容,工作由繁至簡,但工作總歸不是一件讓人開心快活的事,今日卻極為不同,他一打開來自漠北的奏折,不多時便哈哈大笑起來。


    大殿內的侍從們甚少見到皇上這般開懷,忍不住便悄悄望過去,而皇上高興,他們這些人也跟著好過,臉上也不自覺地輕鬆幾分。


    雍正全都看完,嘴角的笑容始終沒有落下,提筆寫了一個豪邁的“準”字,便將智勇親王的爵位徹底定在和惠公主的身上。


    至於和碩額駙的錯處,雍正並未提及或是批評,他乃是一國之君,總不可能似年輕公主一般“任性”,批閱認可和惠公主和其額駙之間“協定”的效力,便算是極大的偏向了。


    當然,雍正對於幼妹榮樂動手打和惠額駙的行為,還是進行了批評,隻是不痛不癢,信送出去的同時還送了一大堆時令水果去蒙古,誰都看得出皇上不是真的不滿,這讓眾人更加深刻地意識到榮樂公主的受寵。


    後宮裏,各處也都聽聞了此事,說什麽的都有,遠近親疏聽言論便一目了然,但兩宮太妃們大多都是向著自家出去的姑娘們,當然,也有些太妃擔心女子名聲太悍會不好過。


    佟佳皇貴太妃第一個便駁斥道:“怎能將蒙古與大清等同視之,就是早個百多年,咱們滿洲女子,也都個個能提刀上戰場,額樂和吉蘭這是未望祖宗之本。否則難道任由額駙欺辱嗎?”


    欺辱公主,自然是不行的,眾太妃們全都搖頭。


    貴太妃瓜爾佳氏是個雙重標準的,自己的養子,伺候的人少了便覺得是怠慢,輪到額樂和吉蘭身上,額駙敢這麽做,那就不行!


    因此佟佳皇貴太妃一表態,她立即便炮仗似的發火道:“就該像額樂似的,否則脾氣軟了,還當咱們大清的公主好欺負,不識好歹的玩意兒!”


    底下眾太妃們紛紛忍笑附和,佟佳皇貴太妃無奈地瞧了這人一眼,搖搖頭,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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