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珞對比兒子和庶長子永璜,一個低熱一個高熱,深以為然。


    檀雅想要說服人時,理由頗多,就連支使茉雅奇替她做事,也能以教導為由,全都讓茉雅奇做,有不妥當之處,檀雅才出言。


    太妃們也都沒閑著,像畫室那些太妃,一場地動,大半畫都遭了殃,那都是她們的心血之作,能修複的,她們都要盡量修複,而這些修複工作,量極大,蘇貴人幾乎隻有吃飯那一小會兒空閑,剩下都見不著影。


    而蘇貴人那幅才畫了一小半的《後宮群像圖》也毀在地震中,她提起來時就滿是心疼,每當這時,檀雅就會故意氣人地說起她那些木頭玩意兒。


    相比較,檀雅的木製品就結實多了,洗洗又是新的,有些損壞嚴重的,也可以補上新的部分,刷漆包漿,一點兒看不出瑕疵。


    蘇貴人慪氣的很,反唇相譏:“也不知是哪個,對著那些生瓜生果愁眉苦臉。”


    是檀雅沒錯,可誰辛辛苦苦種下的瓜果,忽然毀於一旦,能不愁眉苦臉,不過檀雅很快便動手挽救了。


    原本慢慢摘著吃要吃到秋末去的瓜果,能吃的全都送到膳房去,隻一頓晚膳便全都消耗一空,剩下那些生的,實在不能吃才扔掉,事後沒再念叨。


    其實蘇貴人也知道心疼沒有用,但攤上這樣的災事,總免不了要嘮嘮叨叨,哪怕知道檀雅隻是玩笑,並非風涼話,也還是忍不住生氣。


    “也不指望你幫忙,不愛聽我說話,我往後不說便是。”她說完就走,花盆底踩得噠噠響。


    檀雅摸摸鼻子,“我也沒說不想幫忙……”心裏則是琢磨開來,怎麽能讓蘇貴人不再生氣。


    宣太妃完全沒受兩人吵嘴的影響,也根本懶得說兩人,反正明日就又好了,隻招唿茉雅奇道:“安心吃,別理你兩個額娘。”


    茉雅奇瞧了額娘一眼,乖巧地點頭,然後道:“宣額娘,額娘,兒媳一會兒想去西二所看伽珞和永璉。”


    檀雅迴過神,“去吧,安壽宮裏的事兒有額娘呢。”


    茉雅奇笑彎了眼,歡快道:“永璉養好病,又胖起來了,白白嫩嫩的,可喜人了。”


    “你倒是喜歡這個侄孫。”檀雅說起這個輩分,忍俊不禁,隨即想起茉雅奇瞧永璉羨慕的模樣,狀似隨意地說,“胤祜也走兩年了,想必快迴來了。”


    茉雅奇眼中閃過思念,笑意微微收了收。


    檀雅拉過她的手,輕聲道:“茉雅奇,有什麽事兒就跟額娘們說,別憋在心裏,這人啊,心裏不痛快,身上就不痛快。”


    “額娘。”茉雅奇搖頭,“哪家嫁人的女子能如兒媳這般輕鬆的?兒媳沒有不痛快,隻是有些想念。”


    檀雅拍拍她的手,“也別發愁孩子的事兒,胤祜迴來,早晚都會有的。”


    茉雅奇輕輕點頭,“額娘,兒媳省得的。”


    檀雅忽然問道:“你要不要迴娘家小住些日子?你娘想必也受驚了,正好陪陪她。”


    茉雅奇抿抿唇,說不出拒絕的話,不好意思地說:“又給額娘添麻煩了。”


    “添什麽麻煩?”檀雅輕輕瞪了她一眼,“你要是跟額娘見外,額娘才不高興。”


    宣太妃已經用完膳,見兩人也不吃了,便半靠在榻上,宮女們自動收拾桌麵,給主子們換上剛沏好的茶。


    茉雅奇稍坐了一會兒,起身告退,帶著人往西二所去。


    檀雅讓柯冬取了紙筆過來,邊寫寫畫畫邊閑聊似的問道:“皇後說,皇上讓她放一批宮人出去,柯冬年紀不小了,嬪妾準備放她出宮去,您這兒可要放人出去?”


    宣太妃撥動佛珠,緩慢地要搖頭,“我這兒得用的都是些老人,那些新過來的宮女,歲數都還小,不到年齡。”


    檀雅點頭,取笑柯冬:“可得換些年輕鮮嫩的小宮女來,你們年紀大了,穩重是穩重,實在沒趣的很。”


    柯冬不依:“主子您好歹等奴婢走了,再表現出喜新厭舊,否則奴婢可不想給新來的挪地方了。”


    “我可管不了那麽多。”檀雅支著下巴,鉛筆在手裏轉動,笑道,“我放你出宮和家人團聚,柯冬你也得體諒體諒你家主子,想要漂亮小宮女在左右的迫切心情。”


    “是是是,奴婢呀盡早讓出地方。”


    離別的愁緒,被玩笑衝淡,檀雅表現的極豁達,也希望柯冬走得堅定一些,不必顧忌她。


    下午,檀雅將圖紙送去造辦處,第二日,造辦處便送迴十數個細長的木盒。


    檀雅直接讓人送到畫室去,還吩咐人轉達:“屆時會讓人做一些高櫃,深度正好可放置這些木盒,便於存放太妃們的畫。”


    這些木盒,尺寸相同,全都是按照畫軸的長度打造,畫軸放置其中,可牢牢地固定住,盒外還上了鎖扣,就是跌落被砸,也能替畫軸承擔一部分壓力,輕易不會損壞。


    原來太妃們的畫作,極好的佳作才會裝裱起來,那些普通的畫作,舍不得扔也都是隨手一卷放置在畫桶裏。


    這些畫,檀雅命人做了跟卷軸差不多粗細的圓木,可以拿來卷畫,卷好後一樣可以放進木盒之中,還可以分門別類進行存放。


    這種心思,連精巧都算不上,其他人沒這麽準備,不過是從前沒想過宮殿也會塌落,如今經了這一遭地動,早晚都會想到,檀雅不過是提早些罷了。


    然早了一刻也是早,起碼檀雅求和的心意,蘇貴人是感受到了,從畫室迴來,便神態溫和地與檀雅說話,兩人那點兒小口角,自然而然便平息了。


    茉雅奇瞧見兩個額娘果然又好了,暗自偷笑,隻覺得兩位額娘都是極好脾氣的人,再是說說鬧鬧,也不會傷了感情。


    再一瞧宣額娘老神在在的模樣,茉雅奇心道:不是兩位,是四位,她這四位額娘全都是好脾氣的人,所以他才那般好。


    茉雅奇低頭,唇間泛起些許甜蜜,然後便是越發洶湧的思念。


    到底什麽時候迴來呢?


    第117章


    茉雅奇迴娘家那日, 並不似未嫁前那般,佟佳家的馬車早早侯在宮外,而是坐著宮中安排的馬車, 帶著福晉應有的儀仗。


    佟佳夫人早早就命人將她閨中住的院子重新收拾出來, 一應用品全都換成新的, 隻等這座院子從前的主人迴來。


    茉雅奇到佟佳家時,佟佳夫人並佟佳家其他的女眷都已在正院等候,她一出現,按照品級,該行禮的行禮,不需要行禮的也要笑盈盈地問候幾句。


    到底是與未嫁時不同了。


    茉雅奇含笑與娘家人寒暄,直到隻剩下她和額娘, 這才徹底放下皇室福晉的姿態,與額娘親述思念之情。


    “以前女兒也數日才能歸家一日,尚未覺得有什麽, 這一朝嫁為人婦, 再迴家小住,心態便完全不同了。”


    佟佳夫人笑笑, 這是每個女子都要麵對的一步, 沒什麽需要置喙的。


    茉雅奇也不是有事無事傷春悲秋的人,說過便罷,轉而關心起地動之後家裏的情況。


    佟佳夫人慢條斯理地迴答她, 隨後道:“額娘在宮外, 倒是也聽說太妃們有驚無險,如今瞧見你的人, 心裏便更放心了。”


    茉雅奇便從地動時開始說起, 一直說到她迴來之前, 滔滔不絕,其中不免涉及那兩隻陪葬皇貴太妃陵寢的貓,以及四阿哥的嫡子永璉。


    佟佳夫人多數都是眼神慈愛的聽著,偶會兒會迴應幾句。


    “皇貴太妃娘娘年紀大了,多年來就愛那貓兒,此時它們走了,心裏難過,不定多傷心,你在安壽宮,要多多盡心。”


    茉雅奇點頭,道:“前幾日娘娘確實心情不好,高太嬪娘娘一直陪著,女兒迴來前,特地去皇貴太妃娘娘那兒請安,娘娘的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


    “那便好。”佟佳夫人命人取了一個單子,遞給女兒,“這是咱們家給貴太妃娘娘和宣太妃她們的孝敬,你迴去時一並帶進宮。”


    茉雅奇接過來,簡單地看了看,應下。


    佟佳夫人眼神不離她的臉,越看笑容越大,“你如今越發長進,就差一個嫡子,不過你們夫妻分隔兩地,也不必太著急,等二十二殿下迴來了,早晚會有的。”


    茉雅奇不好意思地笑,“額娘才跟女兒說過,不要急孩子的事情,如今迴來,您又說了一遍,可見是女兒平素的表現,讓你們擔心了。”


    “謹太嬪如何說的?”


    “與您差不多的說辭。”茉雅奇眉眼彎彎地笑道,“女兒哪有那麽脆弱,好著呢。”


    “額娘瞧你也是過得極好。”


    茉雅奇肯定地點頭,“除了稱唿上變了,女兒在安壽宮的日子與從前沒什麽兩樣兒,且還要更親近幾分呢。”


    佟佳夫人欣慰,“使團就一點兒消息沒送迴來嗎?”


    茉雅奇搖頭。


    而此時的使團在何處呢?他們此時在一個叫大不列顛聯合王國的國家,幾十年前剛結束戰火,整個國家甚至不如大清一個省大,如今卻已經是這整塊土地最強盛的國家之一。


    胤祜原就知道西洋的物件兒極其特別,真的抵達西洋,見識到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驚訝之餘,甚至有些惶恐。


    世界太大了,大清之外還有那麽多的土地,那麽多的文明,他們並非朝中一直所稱的蠻夷、番邦,而是有著同樣強盛的國力和軍力。


    有些國家不允許大清的商船進入港口,隻允許使團上岸交流,可僅僅隻是在港口外,看見那絲毫不遜於大清的巨大戰艦和商船,便足夠打破使團官員們的固有印象。


    相比於這些“大人們”,大清的海商們就淡定許多,因為這些他們都是見過聽過的,而這一趟出海,他們更欣喜的是收獲,這巨大的船隊,還有兩艘戰船,連海盜都不敢輕易靠近,這是從前沒有過的。


    隨使團出海的名額需要一筆巨款買下,迴大清後還要再繳納巨額的稅,時間周期也比他們自行貿易更久,可是隻安全這一點,便足夠海商們趨之若鶩,他們甚至還期盼著大清能夠多來幾次出使,屆時多少錢都要買到名額。


    這個時候的大清,在西洋各國眼裏,仍舊是強大的。


    幾千年的文明,幅員遼闊,能夠自給自足,“遍地黃金”……


    因此大清的使團幾乎踏遍了海船能夠到達的每一個國家,哪怕最頂尖的技術他們無法習得,能夠帶迴物件,大清能人無數,早晚也可以研究仿造出來。


    究竟要帶迴什麽對大清有益的東西,自有九貝子胤禟和使團官員們考量,胤祜和廢太子胤礽全副心思都在西洋的文化上,剛開始每到一個國家,首先要參觀的便是這個國家文人聚集的地方——大學。


    這裏的書院不叫書院,叫學院,叫大學,山長叫院長、校長,大學的學生不學四書五經,而是接受各種各樣的學科教導。


    最開始他們確實是這麽認為的,畢竟大清的書院裏大多是大清未來的肱股之臣,他們便以為西洋也是如此。


    但是兩人去了幾個國家的學院之後,便發現,雖說文化天差地別,西洋的大學教導的好像更沒用一些,他們想要習得的“新東西”跟這些大學好像沒什麽關係。


    那些人說起古典文化、哲學之類的內容,驕傲的態度,讓胤祜和胤礽十分不舒服,中原幾千年的文化,耍嘴皮子,哪個讀書人都不在話下,要知道在大清,那些隻會耍嘴皮子蠱惑大清百姓的西洋傳教士,都被趕到澳門去了,誰要到西洋來聽這些玩意兒。


    當然,兩個人簡單交流可以,辯論學問上還是語言不通,也是他們兩個迅速放棄在學院跟人交流學問的重要原因。


    知錯便改,兩人很快便調整策略,在出使到下一個國家的時候,以東方大國大貴族的身份舉辦宴會,召見這個國家出色的學問家們。


    有錢總是好辦事的,任何地方都不例外,胤祜和胤礽皆深諳此道。


    而兩人在大清,都算是學富五車之人,尤其是胤礽,少年聰慧,數十年的見識,十分不俗,可在這樣的宴會上,很多學問兩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宴會上,西洋的學者們探討起學問來,兩人同樣有一種雲裏霧裏的感覺,但這裏的茫然,是源於對某種學科知識的匱乏,並不是因為學院裏感受到的那種傲慢,因此兩人一邊兒闊氣地撒錢開宴會,一邊借由這些學者搜集大量書籍資料,準備帶迴去讓大清的能人異士好好研究。


    術業有專攻,他們不行,大清肯定有行的,兩人深信不疑。


    他們忙的熱火朝天,連在船上時死氣沉沉的老二哥都精神抖擻起來,九貝子卻要應酬西洋國家的王室、黨派、宗教等等掌握國家權力的人,有時候一個國家不止一個派係,他哪個都不能得罪,腦子總是在急速運轉,整個人越發從容,也蒼老了許多。


    原本剛出使時,九貝子對老二哥秉承的態度是既不疏離也不親近,不遠不近的敬著便是,可如今瞧著老二哥和二十二弟一場宴會一場宴會的辦,大把錢撒出去,隻需要應付些書呆子,出離嫉妒,眼都紅了。


    “換!必須換!”九貝子咬牙,“憑什麽我一人受累?”


    胤礽老神在在地喝茶,怡然道:“我隻是隨使團出來遊覽罷了,不算使團官員,且廢太子之名,也不好代表大清與他國外交。”


    這確是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九貝子不甘心也無法,又看向二十二弟,眼神銳利,看他能說出什麽來。


    胤祜啥也沒說,默默遞過去一遝紙,這是某個數學學者發表的論文,還沒有翻譯成漢字,西洋文字,點點線線加上各種符號,如同天書一般。


    九貝子胤禟拿著那堆玩意兒,彼此都不認識對方,無言以對,良久,垂死掙紮道:“這能有什麽用?難道還能治國不成?”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隻是那些西洋學者說數學是學科演算的基礎。”胤祜無辜地說,“反正不管有沒有用,總得先帶迴去,九哥,你說呢?”


    九貝子看看二哥,又看看弟弟,氣道:“你們全都有理,皇上讓賺錢,現在你們可勁兒的往外撒,我迴大清如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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