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鴦一怔,“請明公訓諭!”


    “鮮卑。”


    文鴦又一怔,他會錯了意,以為何天打的是墨姑的主意,躊躇了一下,“沒骨能部……呃,河西鮮卑之大部,也包括沒骨能部,其實,已不再遊牧,轉而為農耕了……”


    但文鴦畢竟使文鴦,話沒說完,已反應過來,“啊!明公所指,自然是拓跋鮮卑!”


    “是了!拓跋鮮卑一分為東、中、西三部,拓跋祿官領東部,拓跋猗迤領中部,拓跋猗盧領西部,如今,衛德元已是領西部的拓跋猗盧之第一重臣——這顆棋,我已經擺了兩年多了,如何不用?”


    頓一頓,“還有洛瑰、鹿會——也幫得上忙嘛!”


    文鴦精神大振,“是!”


    “鮮卑自帶馬匹,買馬的費用,少了一筆;當然,養馬的費用,還是不菲。”


    “不過,咱們盡支付的起!”


    “我的想法,這支騎軍,暫以一千為數。”


    “鮮卑的戰法,頗不同於中原,我的意思,既要保留其長處,但又不能‘放羊’,進退趨轉、陣型陣法的訓練還是不可或缺的;不過,無論如何,不必訓練他們縱馬、射箭、使刀了。”


    “一句話,事半功倍!”


    “是!明公睿見!”


    何天微笑,“我是班門弄斧了。”


    頓一頓,鄭重說道,“有一點極緊要:這支鮮卑騎軍,每一人,皆必是咱們招募而來,而非哪位鮮卑貴人派來幫忙的,聽的,是你文次騫的將令,而不是哪位鮮卑貴人的招唿!因此,不是‘客軍’!以後,齊民編戶,都是大晉的子民!”


    “是!”


    “三千步、一千騎,隻要足夠精銳,便足以縱橫了!”


    “練兵、治軍,我是外行,不過,我還是要說一說‘紀律’二字——”


    “我自信,養得起這三千步、一千騎,因此,絕不許有搶掠、殺良、奸淫的事情!不論華、夷!誰犯紀律,就砍誰的腦袋!絕無寬貸!”


    文鴦朗聲應道,“是!”


    *


    文鴦出去之後,衛瑾終於說話了:


    “衛氏也有幾處田莊,有在洛陽南,亦有在洛陽北,其間出產,亦可助軍糧;其中一、二處,亦略具形勝,至於是否符合‘進可攻、退可守’的要求,我叫人帶路,請文次騫去看一看,可好?”


    何天不語。


    半響,輕輕歎口氣,“握瑜,你的好意,我心感!可是——”打住。


    “我說的‘衛氏’,是單指先君這一支,我做得主的。”


    “這——”


    衛瑾的美目,亮晶晶的,“若真如你所說,天下即將大亂,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留著這些這些田莊,是丟荒呢?還是由得別支兵馬搶掠好呢?”


    “這……”


    頓一頓,“握瑜,這件事,你讓我想一想,好嗎?”


    衛瑾微微一笑,“好罷!你慢慢想!”


    頓一頓,“還有‘瓊苑’,你若真覺得‘瓊苑’好——”


    何天笑,“怎麽,你要打公主的主意?如是,我們可就真‘鳩占鵲巢’,做了惡客了!”


    衛瑾微微搖頭,“你還不了解公主——”


    頓一頓,“她是有識見、有誌氣的人,若不是生而為女子,未必不如她的九弟!”


    淮南王行九。


    “為了大義,她是可以有所割舍的!”衛瑾繼續說道,“她不比你、不比我,她是與國同休戚的人,若整個國家都打爛了,她何所之?天若傾了,區區一個‘瓊苑’,難道就可以為她遮狂風、擋暴雨不成?”


    這話說的……在理呢。


    原時空,亂兵洗劫宮苑,侮辱妃主,被難的,不曉得有沒有繁昌公主?


    “再者說了,也不是‘劉備借荊州’——天下大定之後,你可以還給她嘛!”


    “……這件事,你也讓我想一想,好嗎?”


    衛瑾再微微一笑,“好罷!你再慢慢的想去罷!”


    頓一頓,“不過,跟你說,‘癸未夜變’,公主亦大受震動,之前一兩年,她對你的種種不諒,都已煙消雲散了!其實,她是很想過瓊苑來看候你的,隻是體製所限,出京太過引人矚目,暫時沒有成行罷了。”


    何天歎口氣,“慚愧!到底有負所望!”


    李秀忍不住插口,“我看,你沒能複的成啥太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不是說你被人捅了一劍是好事!我是說,那個太子,真複位了,將來,真做皇帝了,不曉得會怎樣亂來呢!”


    “嗯!”衛瑾點頭,“淑賢妹妹這個話,在理!”


    何天笑,“好,在理!”


    李秀想瞪何天一眼,但想到接下來要求人,忍住了,“哎,那個,你若要練兵,算我一個,好不好?”


    衛瑾笑,“你要帶兵?”


    衛瑾語氣中,隱約有輕視意,這叫李秀頗不舒服,她沒接話頭,隻是看著何天。


    這一次,何天卻沒笑,他凝視李秀,緩緩點頭,“好。”


    *


    第二天,何天見了郭猗。


    “癸未夜變”,郭猗受傷之重,僅次於何天——左大腿被一劍洞穿;幸好,沒傷及股動脈。


    目下,已可以拄拐慢慢行走了;不過,到何天這兒來,還是半躺在軟榻上被抬過來的。


    頗出郭猗意外,何天話頭的重點,擺在徐登的家世上。


    徐登,記得否?郭猗師傅、原東宮黃門令。


    現在,徐登已經轉為宮城黃門令了。


    趙王發動政變之後,董猛被誅,式乾殿、昭陽殿的宦者頭腦,也都被換掉了,宮城這邊,資曆足夠的宦者甚缺,徐登老成謹慎,於是,將他打東宮調到宮城,反正,直到現在,新的“皇太子”還待在清河王府,東宮那邊,一眾屬官,皆形同虛設。


    “我師傅是洛陽土著,家貧,兩個弟弟,兩個妹妹,五兄弟姊妹的年紀,相差頗大。”


    “前魏的時候,他就進宮了,一家子,多少年來,都靠他這個長子兼大兄照顧。”


    “阿爹走的很早,阿娘還在。”


    “鹹寧二年,洛陽大疫,次弟、兩個妹妹,皆全家罹難,幺弟剛生下沒多久的兒子也死了。”


    “過得幾年,幺弟又生了一個兒子。目下,老娘和幺弟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鹹寧二年的大疫……有印象,那一次,真正疫猛如虎,連皇帝司馬炎都中招了。


    何天出神片刻,問道,“阿猗,你想沒想過,養一個自己的兒子?”


    啊?


    郭猗愕然,半響,囁嚅到,“這個嘛……”


    何天緩緩的,“你我情同兄弟,將來,我必要生一堆兒子,我過繼一個給你,如何?”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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