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為什麽小環到現在都沒出現?從醫院醒來到現在,何蔓都沒見到小環,也沒接到小環的電話。她剛開始躺在醫院裏,聽到何琪說起自己離婚的事情,原本覺得莫名其妙,第一時間就想給路小環打電話,轉念一想她被單位外派到英國了才作罷。

    其實,外派公出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是何蔓躺在床上昏了頭。

    那麽到底是怎麽迴事?何蔓連忙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裏麵找到路小環的電話,直接撥了過去。

    沒有人接。

    她正要發短信問問小環的近況,並跟她講述自己現在的情況,約她出來見一麵,這時小環的短信先鑽進了手機。

    “請問有事嗎?”

    傻子都能看出來,自己跟小環之間也結了仇,而且還不是小仇。

    她連忙在手機裏麵打了好長一段話,從自己車禍到失憶,到現在的心情和謝宇的狀況……打到最後,發現自己根本說不清。

    於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重新打了一行字發出去。

    “我想見你。”

    2.

    華燈初上。何蔓坐在咖啡廳裏等待路小環的到來。侍應生把一塊輕奶酪蛋糕端到她的座位上。何蔓說了聲謝謝,轉頭繼續看桌上的電腦。

    路小環生日的視頻。

    畫麵開始,出現一個男人的**。何蔓愣了一下。

    隨著鏡頭開始移動,她意識到這是一個平麵攝影棚,攝影師正在調燈光;緊接著身上圍著一條大毛巾的小環出現在畫麵中,眼睛一邊盯著男攝影師的翹屁股,一邊轉頭用色色的表情壓低聲音對著鏡頭說話。

    “蔓,快!快拍他的翹屁股!”小環的聲音高興得都顫抖了。

    何蔓一聽到影片裏小環的聲音,感覺好像整個時光都倒流了。

    高中剛入學的時候,何蔓並沒有那麽外向。她父母早逝,和親姐姐一同在叔叔家長大。雖然是自家親戚,可畢竟寄人籬下,即使嬸嬸從沒讓姐妹倆為難,但她們還是自然地學會了看大人的臉色。

    隻能表現得很乖,不添麻煩。何蔓習慣了壓抑自己的情緒,在班級裏也是個埋頭好好學習、與人為善到有些軟弱可欺的形象。

    直到遇見路小環。

    即使在同一個班裏,她們其實也並不熟悉。何蔓的精力大多放在學業上,跟同學們交往不深。她需要早日自立起來,不再給家中親戚和姐

    姐增添負擔,所以每次考試的成績她都很看重。

    可高一的期末考試偏偏考砸了。

    同學們都沉浸在馬上要放假的氛圍中,下課鈴一響就紛紛背起書包衝出教室。隻有她還坐在原地,愣愣地看著窗外。

    “你怎麽啦?”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充滿活力。

    她轉過頭,看到班長路小環。

    “沒什麽,”她笑了,“假期愉快!”

    路小環劈手奪下她忙著要塞進書包的考卷,瞟了一眼,笑了:“是因為成績吧?這次你居然沒考進前五名,我也覺得很驚訝。”

    關你什麽事。何蔓還是笑:“知道了,謝謝你。”

    她背起書包正要走,忽然又被路小環攔了下來:“你這樣會得病的,難過也要笑,多痛苦啊。你要學會發泄情緒。”

    這個女生怎麽這麽煩。何蔓皺了皺眉頭。

    “對對對,就是這樣,你煩我就要表現出來,不開心也一樣。”

    何蔓愣住了,竟然有人能看穿她偽裝的“一切都好”的表象。

    “那我要怎麽發泄情緒?”她疑惑地問。

    “就是……你現在想要做什麽就去做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就這樣。”

    “那我現在想吃冰激淩。”何蔓認真地說。

    “那我們就去吃冰激淩!”

    後來何蔓才知道,那天路小環正好是“大姨媽”第一天,吃完冰激淩當晚就疼得死去活來。

    但是當何蔓問起的時候,路小環隻是滿不在乎地說,人生這麽無聊,大家難得會有想要做什麽的衝動,我吃冰激淩又不會死,怎麽可能去掃你的興!

    何蔓怎麽可能錯過這個朋友,一個才上高中一年級就會對她說人生這麽無聊的、看見帥哥就衝上去要電話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路小環。

    影片畫麵外傳來何蔓自己的聲音,把她的思緒全都拉了迴來。

    何蔓的畫外音也超級興奮:“你看你看你又露出這副色鬼相!還不快把你的毛巾扯下來,過去泡他!”

    兩人嬉鬧著,小環露出色色的表情,接著開始對著鏡頭搔首弄姿。

    “蔓!我今天漂亮嗎?性感嗎?”

    何蔓興奮地迴應道:“正死了。”

    這時鏡頭掉轉過來,轉為**。何蔓出現在畫麵中,對鏡頭說話:“各位觀眾,今天我有一

    個重要的任務,由於小環小姐已經不小了,青春已逝……”

    何蔓還沒說完,小環的臉也擠進畫麵,一邊對鏡頭比v的手勢,一邊大叫:“二十五、才二十五……”

    何蔓笑著把小環推出畫麵:“瘋婆子,走開啦!”

    她轉過頭繼續對鏡頭說話:“沒錯,為了慶祝小環二十五歲的生日,我們決定要為我們青春的肉體,留下美麗的證據!就是要……拍**!”

    鏡頭再度移向旁邊圍著一條毛巾的小環,小環“嘩”的一聲,像蚌殼精一樣,把原本圍住身體的毛巾迅速打開又合上。

    何蔓哈哈大笑:“哇!巨峰葡萄!”

    緊接著,屏幕產生劇烈的晃動,小環搶了何蔓手上的v8,開始拍何蔓。

    何蔓身上一樣,也隻圍著一條毛巾。小環一邊拍一邊對何蔓鬼叫:eon,baby!showsomeguts!(拿出點兒勇氣來)”

    何蔓轉身背對鏡頭拉開毛巾,性感地扭動軀體,畫麵定格,影片到此結束。

    就在這時,咖啡館的門被推開,一個身形瘦高的幹練女人走了進來。

    3.

    路小環一身香奈兒套裝,腳踩一雙jimmychoo的高跟鞋,頭發盤得一絲不苟,妝容精致得無懈可擊。

    何蔓啞然,連一句招唿都打不出來。自打她醒過來後,無論是見到何琪還是謝宇,都沒體會到太大的變化,然而路小環是真真正正震驚到了她。直到她結婚前,小環依舊是旅遊雜誌社的編輯,薪水不多,但這份工作好在可以到全世界各地出差,而這恰恰是小環最喜歡做的事情。不像何蔓一出行就挑剔酒店,路小環可以背包走天下,睡青年旅社,擠綠皮火車,用雙腳丈量全世界。何蔓對於奢侈品的向往和喜愛一直令路小環嗤之以鼻,她熱愛小眾,熱愛旅途。

    無論如何,現在路小環腳上的這雙名牌高跟鞋是沒法兒爬山的。

    好像一切都變了。

    不過何蔓還是很激動,她立刻站了起來,小環卻徑直走過來坐下了。

    “hi!好久不見!”

    何蔓剛要說話,服務員就把她點的咖啡送了過來。看了看何蔓點的咖啡,小環抬頭對服務員說:“我也要一杯一樣的。”

    何蔓心中一喜,把咖啡推了過去:“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還喝黑咖啡,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到,所以就沒給你點,

    要不你就先喝我的?”

    “不用,不用。”小環客套起來。

    何蔓有些失落地看著她,心頭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小環也打量著何蔓,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小環臉上的表情有些鬆動,主動問起:“到底什麽事?”

    何蔓硬著頭皮說道:“不管我說什麽,你都會相信我嗎?”

    小環愣了愣,輕輕一笑,看向窗外:“不一定。”

    “小環……”

    “反正你也不相信我,彼此彼此。所以我也不能保證。”

    到底怎麽了?

    何蔓不再賣關子,一咬牙,直奔重點:“我前陣子出車禍昏迷了一個月,醒過來之後便失掉了五年的記憶,醫生說我這是暫時性失憶。”

    果不其然,路小環笑出了聲,臉上寫了幾個大字,你拿我當傻子?

    路小環雖然熱情奔放,但實際上是一個很注重“眼見為實”的人。何蔓了解她這一點,也早有準備,從包裏掏出了醫院給她開的一堆診斷書和化驗報告。小環沒想到她這麽認真,接過去認真看了起來。

    “暫時性失憶?”小環滿臉疑惑。

    “是不是感覺很荒謬?”何蔓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不再介意對麵小環懷疑的目光,看向窗外,慢慢地把自從她車禍醒來到今天發生的所有事都告訴了小環。

    小環隻是靜靜聽著,若有所思。

    “我完全忘記了我跟謝宇結婚五年來發生的事,連我們是為什麽離婚也想不起來。醫生說有可能是我潛意識中,很想忘記這五年發生過的事,所以大腦才會把那些記憶刪掉。但我真的好想知道我跟謝宇到底是為了什麽離婚,我從前又是一個怎樣的人。謝宇一直不肯直接告訴我,我想也是有他的原因,我想這個世界上,可能隻有你才會知道一切,但我沒想到……我好像和你也鬧翻了?”

    小環的黑咖啡也上來了,她攪動著勺子,好像內心掙紮了很久,才終於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你出車禍?不然……我想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見麵了吧?你知道嗎?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聯絡了。”

    雖然從小環這兒確認了自己的猜想,但何蔓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她像是在問,也像是在自言自語:“鬧翻?怎麽可能。”

    她們從中學開始就是好友,不是沒吵過架,可天大的矛盾,

    隻要說開了就好了,從來不會鬧得這麽嚴重。

    聽何蔓這麽一說,小環也難過起來:“我們之間,也是跟你和謝宇的事有關係。”她露出一個苦笑,直視著何蔓的眼睛,“告訴我?你想知道什麽?”

    眼前的何蔓,就像大學剛畢業的時候,一臉的天真。小環有那麽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穿越到了五年前,兩個人無憂無慮地在一個充滿陽光的下午,喝著咖啡,聊著男人。

    這樣想著,連小環自己都覺得這一身套裝真的很別扭。

    4.

    “你跟謝宇剛結婚的三年,過得很開心。你們就像是連體嬰,連一秒都舍不得離開對方。朋友們都超羨慕的,我埋怨了你好久,覺得你重色輕友。”

    像是想起了那時候的何蔓,小環自進門起第一次笑了起來。

    “要說那三年,你們之間有什麽問題,恐怕還是出在謝宇身上。他本來比你年長,職位也比你高,晚上經常要去跟客戶應酬,至於客戶喜歡去的地方嘛,大多都是些……那種場合,你懂的呀。謝宇人長得帥又會玩兒,自然很多女生黏著他。本來這些情況你也都知道,你為此吃飛醋、吵架的情況也有,但還是相互信任,吵吵就算了,都沒什麽的。”

    小環喝了口咖啡,繼續說道:“自從兩年前你挽救了一個項目,成功踢走一直壓著你的那個虎姑婆之後,整個情況就變了。你在公司居然比謝宇的職位還高。當然一開始兩個人還是好好的,我們大家聚會的時候調侃說,以後謝宇要靠何蔓養活了。謝宇聽了會一直笑,你呢,居然就會把自家男人護在背後,擺出一副母老虎的樣子,說這叫‘舐犢情深”……但是慢慢地,矛盾還是一點點現了。”

    當時,何蔓的工作壓力巨大,忽然從一個小主管升為核心部門的總監,工作內容、工作強度都有了很大轉變。何蔓年輕,喜怒形於色,資曆又淺,根本壓不住下麵浮動的人心。可她從小就不服輸,硬是要啃下這塊硬骨頭,除了業務能力變強以外,她整個人連性格都被自己硬生生給扭轉了。

    一天隻有二十四小時,她恨不得十八個小時都泡在公司裏,那就代表,她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冷酷的何蔓。

    久而久之,就迴不來了,哪怕對生活中的人也一樣多疑和易怒,當朋友們,比如小環或者danny,委婉地對她提出勸告時,她反而會變得更易怒,覺得所有人都在針對她。

    本來應該對何蔓施以安撫的謝宇,工作也更加忙。兩人

    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晚上又住在一起,竟然會有連續一個星期碰不到麵的情況。

    “那個時候,謝宇也很不收斂,對女生完全不避諱,好像故意要惹你生氣一樣,常常在外麵喝酒喝到天亮才迴家。老實說,沒有一個女人能忍受這樣的老公。

    “我們這些外人,隻是知道一些你們吵架的原因,雖然也參與過勸架,但也不能說完全了解,”小環講起這些,不住歎息,“你說自己在公司加班到深夜,直到整棟大樓隻剩下你一個人,可迴到家裏還是冷冰冰,謝宇不知道到什麽地方鬼混了,電話也不接,接起來就能聽見旁邊吵得要死的音樂和女孩子講話的聲音。謝宇呢,覺得你自從升職之後就開始各種瞧不起人,不尊重他的工作,疑神疑鬼。每次他試圖說服你,讓你信任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你就會諷刺他一天到晚做這種不正經的工作,怪不得做了幾年還隻是個小經理。他要是勸你不要為了一份工作讓自己變得麵目可憎,你就會立刻反過來指責他妒忌你……”

    聽著小環訴說著自己過去這五年和謝宇的婚姻生活,何蔓覺得簡直就像是一部悲慘的電視肥皂劇,甚至比醫院裏何琪說出“你失憶了”這四個字的時候還荒謬離奇,難以置信。

    她在腦海中努力想象著自己指著謝宇惡言相向的模樣,可再怎麽努力也拚湊不出那份惡形惡狀。

    他們曾經是那麽相愛。

    小環的話讓何蔓消化了很久。

    水滴打在落地玻璃窗上,一開始隻是幾滴,忽然大雨傾盆。兩個人一齊在雨聲中沉默。

    “那……那我跟你呢?是怎麽鬧翻的?”何蔓覺得自己的聲音格外艱澀。

    小環講往事講出慣性了,發現這段往事好像也沒那麽難以啟齒了。

    “是去年我到上海出差的時候,經過外灘一家酒吧,很巧地看到剛好也正在出差的謝宇。當時他已經喝得爛醉,完全走不動。我本來應該第一時間打給你的,可是估計你一聽說他又爛醉,絕對會炸鍋,所以我也不敢告訴你。謝宇已經不省人事了,我又不知道他的酒店在哪裏,隻好帶他到我房間過了一晚。第二天我們都不敢跟你說,怕你胡思亂想,但後來你還是通過翻謝宇的手機知道了,殺過來跟我大吵大鬧,說本來以為我們可以為彼此兩肋插刀,沒想到,最後是我在背後插了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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