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 他立馬上前說道:“依臣之見,此子犯下如此大罪, 不僅得削了他的功勞,更不能輕易放過他, 按照律例,欺君之罪當斬!便是聖上顧念他的功勞,至少也得將其關押問罪。”


    秦明瑜聽著昌平侯的話,內心卻是毫無波動, 並沒有絲毫慌亂, 看著他的眼神更是平靜無波。


    雖然他對於昌平侯這番千方百計想置他於死地的舉動的確有些異議, 但他卻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從頭到尾他隻是抿著唇低頭跪在那不吭聲。


    他知道此時對他來說,不說比說更好。


    這可是大殿之上,底下是眾多的朝臣,上首是安坐的聖上,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口舌之爭在這時候隻會顯得多餘。


    說多錯多這句話用在這時候在合適不過。


    而且此事聖上已是了如指掌,雖然剛剛聖上看似似乎在詢問昌平侯,但秦明瑜卻能感受到聖上心中並不如表麵上那麽平靜。


    見他一聲不吭,昌平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隻以為他是因為被嚇到了這才一句話都不敢說,不由得便扯著嘴角笑了笑,隨即便抬頭看向聖上。


    在他說完之後聖上也一直沒有吭聲,這更是讓昌平侯有些得意起來,他看著秦明瑜的眼神已是忍不住越來越冷,就如同看一個死人一般。


    秦明瑜雖沒有抬頭,但卻能感受到一旁昌平侯身上投來的視線,他沒有迴答,跪的反而更為恭敬了。


    果然,昌平侯剛說完,便聽見聖上隱含怒氣的聲音響起:“怎麽?昌平侯這是要教朕怎麽做事?你是覺得朕腦子糊塗了不成?”


    昌平侯隻覺得聖上看過來的目光透著冰冷,這一瞬間他整個人就像是被無數根利箭穿透一般,一股寒涼從他的後背升起,直衝腦門。


    天子一怒伏屍百裏。


    昌平侯在朝為官這麽多年,自然是見過聖上動怒的時候的,就是因為見過,所以此刻他才如此慌亂。


    “噗通”一聲,昌平侯腿一軟,立馬跪了下來,有些惶惶地說道:“臣不敢,臣一心都是為朝廷為聖上著想,所言句句是肺腑之言,還望聖上三思!”


    “不敢?我瞧著你卻是敢得很!”聖上的聲音猛地提高了些,聲音也愈發地冰冷了下來,“不僅在天子腳下動用私刑,還在朕麵前大放厥詞,口出狂言,在爾看來,朕是個傻子不成?”


    “臣不敢!”昌平侯此時哪裏還敢說話,隻能不停地重複這這句話。


    聖上自來心胸寬廣,並不是那種苛責的人,但他卻最是厭惡那些不將他放在眼裏,在他麵前自視甚高之人,而不巧的是,如今昌平侯兩條都占了。


    “既然昌平侯如此瞧不慣朕,那今日這宴席你也不必參加了,來人,將昌平侯送迴府去,沒有朕的吩咐,不得出府!”


    聽到這話,昌平侯整個人都頹了下來,忍不住便要開口,可聖上卻連這個機會都沒有給他,他剛張嘴便有站在一旁的禦林軍上前來了,他隻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請了出去。


    瞧見這一幕的眾臣,此時卻是互相轉頭看了看彼此,眼中神色不明,不過經過今日這一幕,他們倒是看明白了一件事,看來聖上是真的對這位秦公子很是青睞。


    雖然如今這秦公子已是沒了功勞,但這官職聖上卻並沒有撤掉,而且瞧著聖上的神色與語氣,看起來似是早就了如指掌,怨不得這昌平侯不受聖寵,竟連這些都沒看出來。


    看來日後對這秦公子怕是要客氣些了。


    接下來的宴席進行的很是順利,先是一一論功行賞,隨後將此次大軍帶迴來的戰利品呈了上來,鄭小將軍與秦明瑜他們詳細說了一番此次戰事的經過,聖上龍心大悅,眾臣也是有眼色的,見狀自然更是奉承,一時之間大殿上餓的氣氛很是熱鬧。


    這邊宴席順利地結束了,那邊昌平侯卻是頗為狼狽地迴了府。


    聖上今日宴請群臣的消息是全城都知道的,往常有這種事都是要到戌時末才結束的,這會兒才剛到戌時,侯爺便迴來了,吳姨娘自然有些疑惑。


    她原以為侯爺得很晚才迴來,便一直在自己屋中算賬來著,這會兒聽見下人的傳報聲,立時便將賬本收了起來,隨後便出門去看了看昌平侯。


    出去一問才知道昌平侯一迴來便將自己關到了書房裏,緊閉著門誰也不見,她前去問了一聲,剛喊了聲侯爺便聽見裏麵傳來一聲滾。


    那聲音嚇得吳姨娘下意識便往後退了一步,捂著胸口不停地拍著砰砰跳的心髒,隻覺得自己的魂兒都要被侯爺這一聲給嚇走了。


    自從她上次被侯爺踢了一腳後侯爺對她便冷淡了許多,她也是想著修補一下關係這才深夜趕來,雖然她是想做出個溫柔體貼的樣子。


    但她也不是那等喜歡受虐之人,這會兒見昌平侯似是在盛怒之中,自然不敢觸起其黴頭。


    見狀,吳姨娘頭也不迴地轉身離開了。


    等迴了屋子,她才轉身問身邊的人:“侯爺這是怎麽了?怎麽這會兒便迴來了?宮裏出何事了嗎?”


    丫鬟卻是搖了搖頭,隻道不知道。


    被聖上遣送迴來這麽丟臉的事,昌平侯自然是不想其他人知曉的,進了府之後他便嚴令隨從死守秘密,不得將這事告與旁人,隨後便直接去了書房,如今的他不想見到任何人!


    可這種事哪裏是他想瞞就能瞞得住的,第二日一早,他昨晚在朝上得罪聖上的事便傳的滿京城都是了。


    秦明安原本約了人去詩會的,可連門都沒走出去,便被趕迴來了,門房的人說是侯爺的吩咐。


    他約了人又不能出去,自然是著急的,便想去尋昌平侯問了清楚。


    若是換在原來,他自然是不敢去的,因著以前昌平侯向來隻對秦明瑜有好臉色,對他一直是不怎麽看得上的,隻是從秦明瑜走了,因著他是府裏唯一的子嗣,連帶著昌平侯對他也重視了起來。


    可他走到書房門口,卻連昌平侯的臉都沒見到,更是直接被斥了一頓。


    他也是被嚇了一跳,這段時日以來這還是父親第一次對他發這麽大的脾氣。


    沒奈何,他這才轉身去尋了吳姨娘,一進門他便忍不住問道:“姨娘,父親這是怎麽了?發生何事了?怎麽府裏一下子就關門不讓出去了?”


    吳姨娘也是早上才發現侯爺竟然將整個府都封了,隻是府裏雖然封了,但采買的下人卻是可以出去的,這一出去,便知道了昨晚宮中的事。


    這會兒她也正頭疼呢,瞧見秦明安過來,便將自己聽來的事告訴了他。


    “姨娘,二哥他真的迴來了?而且還成了西征的功臣?父親是怎麽迴事,怎麽好好地進了一趟宮之後便得罪了聖上呢?如今更是連門都不能出,咱們侯府怕是都要成京城的笑話了!”


    秦明安聽完便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在原地不停地轉著圈,他可是還記得當初秦明瑜離開的時候他們鬧得有多不愉快。


    吳姨娘也是清早才聽說昌平侯得罪了聖上的事,隻知道聖上關了侯爺和他們府上的禁閉,其餘的內情卻是並不清楚。


    如今聽他這一說,才知道秦明瑜竟然還立了大功,正驚慌之時又聽秦明安說因著他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他的功勞都被奪了,吳姨娘這才有些放鬆了下來。


    “沒想到他竟然是去邊境了,還讓他好運地立了大功,也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吳姨娘忍不住嘀咕了一聲,說完又沉默了一下。


    雖然她嘴上這麽說,但她心裏其實知道秦明瑜自來便十分有才華,又是文武皆修,雖然對他會打仗一事她是有些沒想到,但卻也沒有太過震驚。


    隻是想到他,她便忍不住看向秦明安,不由得在心中比較了一番兩人,隨後便忍不住說道:“安兒,我瞧著你這什麽詩會還是少去為好,在府中好好準備明年的縣試,你瞧著那秦明瑜如今都入朝為官了,你還不用功讀書,等日後便會被他越甩越遠!”


    “行了,姨娘你別說了。”秦明安有些不耐煩的說了一句,“這與詩會何幹?更何況他如今不過就是一個武將,自古以來武就比文輕,日後我定然會壓得他直不起身來!”


    自從秦明瑜離開之後,他也就成了昌平侯府唯一的繼承人,原本在外不大受重視的他忽然就受歡迎了起來,各種聚會邀約也不斷。


    這讓原先一直罩在秦明瑜陰影下而有些自卑的秦明安頓時便自信了起來。


    “這便好。”吳姨娘滿臉欣慰地點點頭,正要說什麽,便見李媽媽一臉著急地走了進來,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姨娘,不好了,咱們放貸的那戶人家的女兒死了。”


    吳姨娘如今正是煩亂的時候,聽到這話哪裏還有空搭理,直接擺擺手不以為意地說道:“不過一個賤人,隨便打發了就行。”


    這年放貸的死個人算什麽稀奇,都是一群賤民,死便死了,當務之急還是得去打聽一下侯爺那到底發生了何事?


    “可是……那家人家鬧上門來了!”李媽媽滿臉焦灼地說道。


    “什麽?”聽到這話,吳姨娘這才有些慌亂地叫了一聲,猛地轉頭看向李媽媽問道,“什麽叫鬧上門來了?人在哪呢?”


    “就在咱們府門前大門口躺著呢!過一會兒怕是人都要圍起來了!而且……而且……”李媽媽說著說著便有些猶豫了起來。


    “還有什麽,快說啊!”吳姨娘連忙催道。


    “而且奴婢瞧著咱們門口好像還有禦林軍過來了!”


    第98章 [vip]


    秦業鸞早上起來的時候便聽到了昌平侯府的這場鬧劇。


    昨日秦明瑜迴來的很晚, 因這是他第一次進宮,她心中一直惦念著,故而一直等到他迴來才去睡。


    這一等便知道了在大殿上發生的事, 她是沒想到昌平侯竟然會在宮中發難,還當著聖上的麵。


    便是她都明白謹言慎行的道理,他好歹是一個侯爺,也不是第一次進宮的人,怎麽會如此地衝動?


    秦明瑜想著之前的那一幕, 卻是直接冷笑了一聲:“不過就是習慣使然罷了, 在他眼裏,我一直都是那個任他差遣的兒子, 所以在朝上才會如此肆意,隻是他沒有想到我如今可不是當初那個秦明瑜了。”


    她看了一眼秦明瑜, 雖然他麵上看著沒什麽反應,但她能聽出來他聲音中的緊繃, 不管如何, 經過這一番, 便是他再怎麽若無其事心中總是會有些疙瘩的。


    見狀,她便轉移了話題:“如今他也算是得到了教訓, 他向來最是看重麵子,今日這事若是傳出去, 對他來說,定然是不小的打擊。”


    顯然秦明瑜也知道,聽到這話隻是說了一句:“這也是他自作自受。”


    說完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看了一眼秦業鸞, 如今已是夜深, 她早就洗漱完了, 此時正穿著一身家常衣裳,並沒有像日間那般係的板板正正,反而有些鬆鬆垮垮的,讓她整個人都顯得異常地柔和。


    她應是剛剛洗過頭,頭發隻用一支簪子簡單地盤在頭頂,幾絲發束有些調皮地散落在她的臉頰旁,秦明瑜想也沒想便伸手將那幾縷頭發撥了迴去。


    秦業鸞不妨他會突然伸手過來,愣了一下,感受到他的手指輕輕地從自己耳邊拂過,她隻覺得一股麻意從耳根傳來,讓她不自覺地激靈了一下。


    她並不是那種容易害羞的人,但這會兒不知為何,看著秦明瑜看過來的眼神,她不自覺地便覺得臉頰有些發燙了起來。


    她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忽然便聽屋中的燈火啪的響了一聲,頓時打破了屋中的靜謐。


    秦明瑜猛地迴過神來,立馬收迴了手,後退了一步,有些欲蓋彌彰地輕聲斥了一句:“怎麽沒將頭發吹幹就盤起來了?仔細明日頭疼。”


    秦業鸞這時也迴過神來,聞言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發尾上的確是還有些濕,不過也就發尾上那一點,她也沒放在心上,說道:“無事,等會兒便幹了。”


    秦明瑜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秦業鸞擦頭發的時候又沒耐心了,這才會又擦了一半。


    秦業鸞的確是沒什麽心思等它全幹,反正也就這麽一點,她原本想忽略,但瞧著秦明瑜盯著她的目光,沒奈何,她隻能讓丫鬟將巾帕重新拿來。


    一拿到巾帕,她便下意識將簪子一抽,將頭發放了下來,正打算擦一擦,忽然便聽秦明瑜有些慌亂地開口說了一句:“時辰不早了,四妹妹早些歇息吧!我先迴去了。”


    看著他慌忙的背影,秦業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隨後忍不住笑了笑,胡亂地擦了一遍頭發便去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她便醒了,剛醒來便聽丫鬟一臉八卦地過來說昌平侯府門前有人鬧事的事。


    這京中也就這麽大,但凡有點事很快便會傳的滿城都是,特別是那些高門貴府的事,是這京中百姓最喜歡看的熱鬧。


    秦業鸞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隻以為丫鬟是說昌平侯府被禁足的事,但聽了一耳朵之後,才發現她說的竟不是這事。


    “你是說有個老丈正帶著女兒的屍體在昌平侯府門前鬧事?”她有些疑惑地問道。


    丫鬟還麽說話呢,秦明瑜已是從門口走了進來,邊走邊問道:“四妹妹你已是知道了?”


    秦業鸞朝著丫鬟揮揮手,示意她下去,這才開口道:“剛剛才知道,隻是具體發生了何事卻是不知?二哥哥,到底怎麽迴事?聽丫鬟那語氣似是整個京城都知道了的樣子?”


    秦明瑜也是一大早有人特意告訴他的,因著昨日宮中那一出,如今整個京城都知道他與昌平侯的關係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如今聖上對秦明瑜那是十分看重的,昌平侯被這麽一禁足看著懲罰是不大,但也足夠說明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如今已是不得聖寵了。


    這時候自然便會有許多人想與秦明瑜打好關係,而送些昌平侯府的消息去又是一件順手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秦明瑜雖沒有親自過去也沒有特意打聽過,卻還是知道了。


    他臉色有些陰沉的說道:“是那吳姨娘在外放利錢,逼死了個人,那家人如今抬著屍體鬧上門去了。”


    “二哥哥你是說吳姨娘放貸?”秦業鸞有些驚訝的問道,“她怎麽會做這事?侯府雖然不算是頂富貴,但也不愁吃喝,她如今又掌著內院,應當是不缺錢的啊!”


    “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個貪字。”對於吳姨娘做出這事,秦明瑜絲毫沒有覺得意外。


    他原先在府中的時候,便早就聽說過吳姨娘愛財的事,隻是那時候有大夫人壓著,並沒有鬧出這許多事來。


    如今大夫人不在,吳姨娘可算是肆無忌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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