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守道家,三室一廳,陳舊老式的家俱擦得光亮照人,呈現出古雅古樸之風。

    信守道的愛人柳葉媚坐立不安,心急火燎地在客廳打轉轉。她見信守道開門進屋,劈頭便嚷:“你怎麽才迴來?出大事了!”

    信守道煩躁地嗆她一句:“有啥大不了的事?象催命鬼似的連打三次電話,煩死人!”

    柳葉媚壓低聲音說:“明義闖禍了,在藝樂園賭輸錢,還把一個女服務員強暴了。這女娃都找上門了,拿出一張化驗單,說她懷孕了,哭鬧了半晌。我勸了勸,答應讓明義娶她,才算完事了。”

    “都怪你慣壞了他!”信守道滿目兇光地瞪著柳葉媚責問道:“你還是一校之長,咋教育孩子?他人呢?”

    “還沒迴來,你坐下消消氣,我給你拿點吃的。”柳葉媚說著走進廚房。

    “吃個屁!氣都氣飽了。”信守道怒吼著,隨即拿起電話,撥通了刑警隊。

    柳葉媚端來飯菜,督催道:“快趁熱吃飯,別吹胡子瞪眼,大聲吼叫!叫鄰居聽見了多不好?”

    正說著,信明義開門進屋,一揚臉便挨了一巴掌,他捂臉側首睨視著父親訕道:“爸!打人是犯法的,這是你常勸戒人的老話,公安局長不會言行相悖嗎?”

    “放肆!”信守道厲聲道:“打你是輕的!又把一個姑娘糟蹋了,還懷上娃,我看你怎樣向人家交代?”

    信明義滿不在乎地說:“那又怎麽樣?時下,闊老權貴都包二奶玩處女呢!”

    信守道惱羞成怒,一拳把信明義打倒,又揚起腳,忽聽一陣敲門聲,忙拉開門,見峰鬆和梅雪嬌到了,開口便道:“把明義給我帶走!”

    峰鬆和梅雪嬌驚訝地問:“咋啦?”

    信守道餘怒未熄地說:“身為藝樂園副總經理,不加強文化藝術的修練,卻帶頭賭博,惡習不改!”

    柳葉媚忙撲上前拉住峰鬆和梅雪嬌說:“你們別聽他的,他爸正在氣頭上。快坐下來吃飯,我剛端上來還沒動筷子。”

    信守道逼視著妻子說道:“你少插嘴!”

    信明義一看勢頭不對,便向外跑。信守道一把抓住,衝峰鬆下令道:“還不動手!別家的孩子賭博可抓可管,難道我信守道的兒子可以放過嗎?法律麵前人人平等,你們以為我在唱高調嗎?”

    峰鬆和梅雪嬌被信守道大義滅親的精神打動了,便抓著信明義,出門去了。

    樓道中,信明義拚命地掙脫著,吆喝著:“那你們把信守道也帶走!他打人!他逼供……”一陣嚎叫聲在樓道中迴旋。

    柳林灣,夏陽似火,綠樹成蔭。滿天飛舞的柳絮撒落在小徑上,好象鋪了一層彩氈。路旁溪水裏,片片翠綠的荷葉叢中,挺立著朵朵荷花,紅豔欲滴。峰鬆隨文若劍走到密林深處避雨亭,禁不住讚歎道:“你真會選地方,幽靜、涼爽、美不勝收!”

    文若劍說:“我哪能知道這地方,菊秋白對柳林灣那麽熟,上次也沒領咱到這裏來,這是林思春選的地方。”峰鬆看看表,著急地說:“都四點多了,她不會騙咱們嗎?”

    “林思春肯定會來。昨天,你從報社走後,她還反映了一個重要情況。”文若劍滿有把握地說。

    “啥情況?”峰鬆非常感興趣地問。

    文若劍說:“金天龍就在公司裏窩藏著。”

    “真的?”峰鬆驚喜地說:“信局已經估計到了,讓我們裏應外合進行抓捕。我也想到林思春,但不知她能否做好內應?”

    文若劍不容置疑地說:“我想,完全可以。”

    峰鬆仍不放心地問:“你與她接觸不多,能了解她?”

    “我是和她接觸不多,但就那一次,足夠我了解她了。”文若劍說著,腦海裏又閃現出令他難忘的一幕……

    藝樂園一樓大餐廳,燈火通明,賓客滿座。林思春領文若劍來到二樓雅座。

    餐廳服務員緊跟進來,滿臉堆笑、尊為上賓地問候道:“林助理來了!”隨即又瞥文若劍一眼問:“你們喝點什麽?”

    “五糧液。”林思春吩咐著。文若劍不抽煙,就愛喝點好酒,一聽五糧液,頓感口水直流。服務員很快拿來幾盤涼菜和一瓶五糧液。林思春給文若劍斟滿酒,投其所想地說:“祝文律師句句若劍,場場勝訴!”

    文若劍舉杯隨口道:“祝林助理青春常在!風韻永存!”

    林思春一邊陪文若劍喝酒一邊說:“邊吃菜,邊喝酒,空腹不宜多喝。”

    文若劍酒興大增,信口開河地說道:“三杯四杯開胃,七杯八杯不醉。你也喝,我也喝,酒逢對手才叫喝。”林思春見勸不住他,便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和文若劍又對酌一杯。

    文若劍邊喝邊說,一下子語無倫次了:“喝了妹的酒,該開口就開口,誰也別想攆我走……衙門專為富人開,有理無錢難進來……大蓋帽,兩頭翹,吃了被告吃原告。我偏不給你鈔票,惹急了我往省上告!”文若劍斷斷續續地說著,漸漸迷糊了。

    林思春開了一個單間,把文若劍扶到床上,蓋好被子,又拿來一個盆子放到文若劍床頭下麵,守候了一會兒,見文若劍沒有嘔吐跡象,才翻出文若劍剛換下的舊衫子,拿到洗手間洗好晾開。然後她搬來一個小凳子坐在床前,靜靜地久久地注視著文若劍。

    翌日清早,文若劍睡眼惺忪地起來,大吃一驚,見一女子坐在床前凳子上,兩隻胳膊爬在床邊埋頭酣睡。“這是啥地方?我怎會睡在這裏?你是誰?”

    林思春被喊聲驚醒,忙揉揉眼窩說:“文律師,你昨晚喝醉了,我有些不放心,就多坐了一會,不知怎麽睡著了。”

    文若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說:“我沒失禮,沒做什麽吧?”

    林思春說:“你一晚上睡得很熟,連身都沒翻一下。”

    文若劍感動地說:“那難為你了,讓你受累了,謝謝!”

    林思春卻說:“你不恨我就行了。”

    文若劍反問道:“恨你幹啥?”

    林思春坦白道:“我是金天龍的一條狗。不瞞你說,昨晚是他們安排的鴻門宴,讓我把你灌醉,再拍幾張與小姐上床的照片,把你搞定。可看你一身正氣,把我的邪心惡念壓住了,竟使我這條狗變成一隻溫順的小綿羊。”

    文若劍衝口而出:“狼兔共窩兔變狼,羊狗同圈狗成羊。你沒有助紂為虐,並把實情告訴我,這是你的進步,我很高興!但願羊不要再變成狗!”

    西邊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蔭,斑斑點點地灑在峰鬆和文若劍的身上。峰鬆渾然不知,出神入定地聽完文若劍的陳述後,半開玩笑地說:“啊呀!老同學真有你的,英雄闖過美人關!”

    文若劍臉上無一絲笑意,認真地說:“關鍵是林思春,她雖然與狼共窩,但她的本質是好的,她要趁虛而入,我是防不勝防,糊裏糊塗做了她的俘虜。”

    “看來,這林思春還能靠得住。”峰鬆說著,臉上綻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文若劍接著講:“不管怎麽說,她也是軍人後代,骨子裏仍流淌著先烈的血。”

    “噢!那她是不是那位烈屬老人的重孫女?”峰鬆驚喜地問。

    “可能就是,她烈士爺爺立過二等功。”

    文若劍一言未了,林思春腳步輕盈地來到麵前,臉泛紅、眼含笑地問:“誰立過二等功?看把你倆高興的。”

    文若劍笑著說:“正說你呢,你象七仙女從天而降。”

    峰鬆目有敬意地直視著林思春說道:“快來坐下,都走累了。”

    林思春受寵若驚地,甜甜地一笑:“不累,讓你們久等了,我怕有人跟蹤,多繞了幾個彎。”

    峰鬆便開門見山地說:“林思春,你有膽量作內應,配合我們抓捕金天龍嗎?”

    林思春迎視著峰鬆目光,滿有信心地說:“我不怕,我對他早都恨之入骨,再不能為虎作倀。”

    峰鬆十分滿意地點點頭說:“你了解情況,你先談談怎麽個抓法。”

    “我簡單寫了個兩步走方案,第一步為虛抓,虛晃一槍,麻痹金天龍。再是偵察地形,了解三樓地理位置,給實抓做準備。”林思春說著掏出草稿交給峰鬆。峰鬆認真地看著。

    文若劍又向林思春問道:“你能肯定金天龍每早八點準時來?”

    林思春說:“除非他外出,平時一上班安排完工作後就躲起來。”

    峰鬆看完交給文若劍,又問林思春:“金天龍具體藏到啥地方?”

    林思春搖搖頭說:“這個窩藏點隻有他一人知道。”

    “那好,就按林思春的方案辦。”峰鬆長出一口氣。

    文若劍忙阻止道:“不行!這是違法辦案,你要負法律責任。”

    峰鬆毅然決然地說:“為了不讓壞人逍遙法外,我甘願承擔法律責任!這也是迫不得已。”

    金煙公司大門口,戒備森嚴。一輛警車飛速而來,峰鬆、梅雪嬌、高鐵柱幾名刑警下車,直奔大門口。蒼海熊等幾個保安一湧而上,阻擾道:“金總出差啦,你們不許進去!”

    峰鬆嗬斥道:“防礙公務,你們要負法律責任!”說罷,幾名刑警衝進去,直奔三樓。

    林思春從辦公室跑出來說:“金總出差啦。有啥事給我說。”她一邊瘋狂地喊著,一邊竭力地攔住刑警去路。

    “讓開!”峰鬆推她一把,衝到金總辦。林思春又跑過來。峰鬆逼視著她說:“請你把門打開!”

    頓時,各辦公室職員都出來觀看。林思春故作生氣狀,推拒道:“金總辦公室,別人哪有鑰匙?你們不要難為我們打工的。”

    峰鬆敲敲門,見無動靜,然後上四樓而去。

    烏雲掩月,一片漆黑。十一時許,一個黑影從金煙公司後院牆外閃電般地越牆而過。大樓樓梯拐彎處,燈光昏暗。黑影敏捷地躲躲閃閃,前進著。三樓走廊內,黑影一閃忽而不見了。

    金煙公司林助理辦公室,燈光柔和。辦公桌、沙發、大衣櫃、單人床等陳列在一間房子裏,倒也布置得井井有條,雜而不亂。

    林思春幫黑衣人脫去風衣,取下麵罩,驚喜地說:“峰隊長,沒想到你親自出馬了!”說著,她端來一杯熱茶。峰鬆接手剛喝一口,突然外邊傳來敲門聲。

    林思春心裏一驚,小聲問:“誰呀?”“思春姐,是我。”

    “哦,彤彤,你等等,我正換衣服。”林思春急忙拉開大衣櫃門扇,把峰鬆藏進去,這才打開房門,堵在門口說:“彤彤,你先睡去,我一會兒忙完就來給你作伴兒。”

    刁彤彤卻說:“思春姐,我還想借你一件衣服,明早上街去。”

    林思春隻好說:“行,一會兒我去你那兒順便帶上。”

    刁彤彤又說:“那先讓我試一下,看合身不合身。”林思春推拒說:“咱倆體形一樣,不用試。”

    “還有款式、色調、花紋看我喜歡不?”說著,刁彤彤自個兒進門,走到大衣櫃跟前欲拉櫃門。

    林思春急中生智,趕緊攔住她說:“好好好!我給你取幾件,麻煩你幫我打一壺涼水。”林思春說著把水壺遞給刁彤彤。刁彤彤出去後,林思春立時關上房門,拉開衣櫃門,衝峰鬆擺擺手,連忙取出幾件衣服扔到床上。她關上衣櫃門,又忙拉開房門,刁彤彤緊跟進屋。

    林思春忙說:“你自己選,我幾件好衣服全拿出來了。”

    刁彤彤興致十足地挑了一件玫瑰色的大絨上衣,穿在身上,走近大衣櫃,對著穿衣鏡左瞧瞧、右看看,一會兒拽拽袖子,一會兒拉拉前襟,一會兒扣上衣扣,一會兒解開衣扣。幾件衣服都試穿過了,還餘興未足地站在衣櫃旁流連忘返。林思春急得滿頭冒汗,生怕她還不足興,忍不住拉開衣櫃門,連忙讚美道:“就你現在試穿的這件衣服最好,就象給你訂做的,穿在身上既合體又美觀大方,把彤彤妹裝扮得似電影名星。”

    刁彤彤眉開眼笑地說:“那我就穿走了,你趕快過來,我等你。”

    “你先睡,我還要寫個東西。”林思春送刁彤彤出門,見她走遠了,立即關好門,拉開櫃門。

    峰鬆出來,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說:“都快把我憋死了。這誰呀?聽聲音熟熟的?”

    “這是金天龍玩膩了的一個小姑娘,名叫刁彤彤,才十八歲。今晚,我倆約好去她那裏睡。”林思春說著,忙把茶水遞給峰鬆。“別看她年齡小,心眼可多,是金天龍的眼目。我剛才故意把門打開,免得她生疑,沒想到她那麽多事,讓你受驚了。”

    峰鬆讚歎道:“多虧你隨機應變,不愧為軍人後代,辦事機智幹練,要不,真把事弄砸了,好懸!”

    “不行,我差得遠,以後要向峰隊長多學習。這次,你猶如關雲長單刀赴會,闖入虎穴,令我非常敬佩!”說著,林思春打來一盆熱水說:“峰隊長,你洗洗,早早休息,就在我那小床上委屈一夜吧。明早一上班,我先過去把金天龍拖住,等你手到擒拿。”說罷,林思春拉開門,衝峰鬆迴眸一笑,關上門走了。

    樓道中,林思春剛走幾步,忽聽自己屋子裏啪嗒一聲,緊接著又是擂鼓般地拍打聲,加雜急促的喘氣聲。林思春趕緊折迴去開門進屋,一下子驚呆了。峰鬆倒在地板上,捶胸頓足,醜態百出,整個麵孔都扭曲了。以前那種英武、紅潤的麵容蕩然無存。

    “峰隊長,你咋啦?”峰鬆象沒聽見她說話似的仍手抖足蹬。她忙彎下身子拉峰鬆起來卻怎麽也拉不動,於是就端來半杯開水倒了倒,給峰鬆喝了下去,還無濟於事。她又找了兩片安神止痛藥服用過。峰鬆依舊渾身抽搐,大口大口地喘粗氣。這下林思春沒法子了,心焦如焚,惟恐驚動四鄰,後果不堪設想。她六神無主,急得兩手亂搓亂摸,無意中碰到褲兜內一盒飛天煙,連忙抽出一支點著,喂到峰鬆嘴裏。片刻,風平浪靜。峰鬆恢複了常態,坐起來說:“剛才我是得啥病啦?你這煙還是靈丹妙藥,一抽就好,哪來的?”

    林思春說:“刁彤彤在這試穿衣服時丟掉的。我正要給她送去,不料,還派上用場。”

    峰鬆說:“你明天再還給她,以防我再犯。”

    “也好,那你趕快休息,以待曙光。”林思春說罷就走了。

    樓道中,林思春躡手躡腳地走到刁彤彤房門前,見燈還亮著,輕輕推開門。刁彤彤睡得如死人一般,她一下子放下心,滅了燈,慶幸地躺在刁彤彤身邊,徹夜也未合眼。

    林思春一大早就來到金總辦公室,提水,打掃衛生,整理報紙文件,忙裏忙外,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激動,慌恐。

    三樓樓道,金天龍同往常一樣,邁著八字步,趾高氣揚地走著,震得樓板咚咚直響。林思春慌忙迎上去,有意提高嗓門問:“金總,早上好!”

    金天龍哈哈一笑:“好!昨天早上你表現得很好!峰鬆撲地那麽緊,還是騾子懷胎一場空,連我半根毫毛也沒抓到。今天有啥新情況?”

    “平安無事。”林思春說著陪金天龍走進辦公室。

    說時遲,道時快,峰鬆如貓捕老鼠似的撲過來,金天龍剛迴過頭,還未反應過來,雙手便被銬住。“金天龍,你被拘留了。”峰鬆一臉嚴肅,目光冷峻地盯著他說。

    金天龍冷笑一聲,狂妄地說:“姓峰的,你今天把老子請去,明天還得送迴來,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峰鬆大聲喝道:“少廢話!走!”

    此刻,大門口接應的梅雪嬌、高鐵柱等十多名刑警也衝進金煙公司,將氣焰囂張的金天龍押上刑車,飛奔而去。大街上遠遠傳來警笛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花落霧裏知多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 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 默並收藏花落霧裏知多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