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一大早,寧陽服侍諸葛端雲起身,用過早膳後,王府裏所有有體麵的仆役都來屋裏給新王妃磕頭。

    寧陽端端正正地坐著受了禮,她雖臉龐稚嫩,可畢竟身為大周公主,規矩禮節各樣都是好的。仆役們雖然明白公主長在宮裏,不可能有太高明的治家手段,但身份畢竟是高貴的,無論日後能不能得王爺的寵,她都是正室,因而仆役們磕頭的時候都陪著小心。

    王府裏是有太監的,內院的總管就是個老太監,人比較瘦,躬著身子,說話慢騰騰的,聲音不大,卻能讓人聽得很清楚,給人的感覺也是斯文有禮的。他說道:“稟王妃,您帶來的陪嫁老奴昨日都安排妥當了,隻有一事請王妃示下。”寧陽問:“何事?”後院總管太監答:“王妃身邊侍候的除了奶娘和月桂姑娘以外,丫頭還得再添幾個,按王府的例,一等丫頭兩個,二等丫頭四個,三等的粗使丫頭不限人,您願意要多少都成。月桂姑娘自然是按一等丫頭的例,良兒姑娘侍候茶點,按二等丫頭的例。剩下的人兒老奴今兒帶了幾個規矩好的來,還請王妃挑挑。”

    寧陽聽了麵兒上笑著說好,心裏卻歎了口氣。有人的地方就有派係,從大周帶來的陪嫁和王府裏原本的仆役隻怕要有段磨合期了,況且這王府裏可能原本就有小派小係,這下子可就更複雜了。奶娘、月桂和良兒這三個人指定是要留在自己身邊的,其他的侍候的丫頭隻怕要兩邊均衡一下才好。一等丫頭一共就兩人,月桂就占了一個,那另一個不用說也一定要挑王府裏的人了。二等丫頭良兒占了一個,那她得從陪嫁裏挑個上來,另兩個挑王府的,至於粗使丫頭就無所謂了,全用王府的也是可以的。

    帶上來的幾個丫頭請過安後都規矩地站著任寧陽挑選,寧陽發現這些丫頭的打扮都是講究的,也許有不少爹娘都是王府裏有體麵的人,隻是模樣有出挑的,也有不出挑的,有大大方方地站著的,也有膽子小些頭低的看不著模樣的。可見是後院的總管不知道她喜歡哪樣的,所以就哪樣都帶了來,想從她挑的人裏摸摸她的脾氣喜好。

    這倒是個聰明人,寧陽不由多看了後院總管一眼。

    “你們都會什麽?說說吧。”寧陽坐著問道。她知道古代的女子要管家,可是她隻是個能管好自己的人,管理府中的人員?這太難為她。不過,她喜歡愜意的生活,所以盡管她不擅長管理人員,但是她覺得府裏的人有必要知道她的喜好,不然以後過起日子來會太難受。

    那些丫頭聽到王妃問了話,便挨個答

    了起來,有說會沏茶的,有說針線好的,有說會做點心的,有說會侍候筆墨的,有說能捏肩捶腿的,還有能侍弄花草的。寧陽挑了三個丫頭,會做點心的,能侍候筆墨的,還有針線好的。三個丫頭模樣有出挑的,也有不出挑的,但是打扮規矩,說話大方爽利,沒什麽諂媚的話,也沒明著迴她的話,眼睛卻往諸葛端雲那裏瞟,更沒把身上擦得香的嗆人。

    寧陽把那個侍候筆墨的子陌升做了一等丫頭,把做點心的環兒和做針線的子秋歸在二等丫頭裏,說道:“今兒先挑這幾個吧,日後再遇著合適的補上也不遲。至於粗使的丫頭本王妃就不挑了,勞煩總管辛苦,給挑幾個用得的來吧。”

    寧陽相信這後院總管也應該看得出她的要求了,她不挑剔丫頭的模樣,隻要求心思要正,性子要坦蕩大方。

    總管聽了忙躬身應了,卻又問道:“稟王妃,王爺屋裏侍候的丫頭原先隻有兩個,按例也是該補上的,不知王妃帶來的陪嫁裏可有看得上的丫頭?”

    寧陽愣了愣才迴過神來,這話的意思是讓她給諸葛端雲挑兩個屋裏人?古代好像是有這個規矩來著,陪嫁的丫頭有好多都是丈夫的屋裏人,也有不少陪嫁丫頭都是有這個心思的。想到這裏寧陽不由欲哭無淚,她可是帶了兩百多個陪嫁丫頭來啊,這以後的日子該有多亂啊?

    雖然寧陽知道自己正室的位子是一定不會倒的,但是新婚第一天就要給丈夫挑女人,這實在是心裏不舒服。想到諸葛端雲會像昨晚抱著她那樣抱著別的女人……她就心裏一陣難受。

    這一難受,臉上就掛不住和氣的笑容了,屋裏候著的丫頭仆役都不免感覺到王妃有些不高興,頓時都低了頭暗自在心裏嘀咕:聽說王妃在大周時,在諸位公主裏脾氣是個好的,方才看她挑人也知道,模樣好的也挑了去,還以為是個好說話的,難道大家都看走了眼?王妃是個愛吃醋眼裏容不下人的?這可如何是好?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頭不免心中著急。

    這時,一旁坐著喝茶的諸葛端雲終於不耐煩了,把茶盞隨意往桌上一放,“喀”地一聲嚇得一屋子人都躬下了身子。諸葛端雲蹙眉道:“本王不愛屋裏人多,劉阿你在這府裏幾年了,本王的性子你還不知?攛掇著王妃往本王屋裏安排人,你這後院總管是不想當了?”

    劉阿苦著臉迴道:“稟王爺,老奴就是這麽一問,畢竟是規矩來著。”

    “在這王府裏,本王就是規矩。”諸葛端雲不耐地道,“日後別拿這些事兒來煩著王妃

    ,樣樣都得過問,府裏還養著你們這些人做什麽?”

    劉阿聽了更加想哭,王府裏娶了當家主母,本來內裏的事兒就該王妃管著的,他隻是按例問過罷了,他犯了什麽錯啊?

    “那府裏的事兒日後該問誰?”劉阿抖著膽子問道。

    “遇上大事兒了再來請一聲,你不會連大事小事都分不清了吧?”諸葛端雲的聲音有些沉。

    “老奴不敢,老奴遵命。”劉阿趕忙應了,再不敢開口,估計依照王爺的脾氣,他再多問一句,他的總管職位就該沒了。

    諸葛端雲嗯了一聲,看了屋裏的仆役們一眼,眼神淩厲孤寒:“本王知道你們的心思,隻是都別把心思用在王妃身上,用心服侍著,你們知道府裏的規矩。”

    這話說的明白透亮,屋裏的仆役都跪著應了,他們都是府裏的老人了,雖然這神武端親王府剛建了三年,可王爺脾氣他們確是清楚的,於是心裏都暗自加了分小心。這王妃雖說年紀小,可今日看來卻是惹不得的。隻是不知王爺如此護著王妃,是因為王妃身份高貴還是王爺有別的心思?

    底下人兀自猜測著,諸葛端雲卻煩了,擺了擺手讓人都退了出去,卻在眾人當退未退之時,忽的問道:“今兒這茶是誰沏的?”

    “迴王爺,是奴婢。”要退出屋裏的仆役當中,站出來一個巧笑倩兮模樣俏麗的丫頭。那丫頭舉止有些分寸,笑得卻是嬌俏,說話也好像跟諸葛端雲很熟,“王爺,您平日喝的茶向來是奴婢沏的啊。”

    諸葛端雲卻輕鎖眉頭若有所思地道:“味道怎麽變了?”那丫頭聽了大驚,跪下來道:“迴王爺,奴婢煮的水用的茶都跟從前是一樣的,奴婢知道您的口味,不敢擅自更換……”諸葛端雲卻不耐地打斷她,“行了,下去吧,日後這茶你就不必沏了。”那丫頭大驚,睜著眼睛眼淚在眼裏打轉兒,看著很有幾分楚楚動人。

    “行了,下去吧!也沒讓你不在屋裏侍候著,做這副樣子做什麽!”諸葛端雲語氣不耐地道,那丫頭聽了眼裏湧出喜意,磕頭謝了恩,這才退了下去。

    “想是路上喝慣了王妃煮的茶吧。”諸葛端雲轉頭對寧陽道,“去給本王重新沏盞茶來吧。”

    寧陽雖然心裏有些在意這丫頭,但是方才諸葛端雲護著她的話如今心裏正感動,別說給他沏茶了,就是把她當丫頭使她也樂意,於是起身福了一禮,乖巧地笑道:“是!王爺!”

    而後她便轉身往門外走,卻聽到諸葛

    端雲語氣不佳地在身後道:“昨兒晚上讓你改口,怎麽睡了一覺全忘了。”

    “是!夫君。”寧陽也未迴頭,隻笑著帶著丫頭就出了屋子。

    二月份的大夏帝都仍舊有些冷,枝頭的梅花還開著,王府裏的紅綢還未收,到處都是喜人的氣象。

    而這個時候的大周帝都已是陽光明媚,暖和宜人,街上的百姓有的已經換上了初夏的衣裙,長安門外的大街上,一頂轎子抬進了公主府。

    下轎的女孩子約有十二三歲,一身蔥黃牡丹鸞絛的裙子,發上兩朵雪白的牡丹絨花,別樣的精致,襯得臉上笑容越發明麗,雖模樣還未長成,卻已是難得的美人了。她一進公主府,總管便迎了上來,欲行禮時,那女孩子卻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不必行禮了。二姐姐呢?快帶我去見她。”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周承平公主安陽。

    自從寧陽嫁了,宮裏的公主隻剩安陽和淩陽,而四公主和五公主的關係出了名地不好。安陽在宮裏越發覺得無聊,這些日子便老是往宮外跑。原本公主出宮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偶爾一次兩次皇後還允她,次數多了便不再答應。可她卻跑去求了武德帝,皇帝對這個女兒從小就順著,隻說了句命人暗中護著,便就由著她去,隻是規定了日子,隻準在內文學館休課的時日出宮,其他時候不準。

    這日正是內文學館休課的日子,安陽一大早就跑來找純陽。在花廳裏等了一陣兒,純陽才出來,一身銀紋繡百蝶的花裙,顧盼間已有少婦的風韻,婚後駙馬左孺對她愛憐有加,夫妻二人感情甚好,年前兒左孺終於在朝廷謀了個差事,做了太學博士,雖是隻個六品,官職卻很重要。要知道太學在古代相當於大學,能在太學裏教授學生,對讀書人來說是莫大的榮耀。因而左孺當差時越發努力,上官給的評價也是好的,夫妻二人感情就越發好得蜜裏調油。

    按理說,如今純陽的日子比當初在宮裏時好太多了,該是稱心如意的時候。隻是今日來到花廳時眼睛卻有些紅腫,顯然是哭過了。

    安陽對純陽的事了解地清楚,心裏奇怪,便問道:“二姐姐怎麽了?”

    純陽搖了搖頭道:“沒什麽,過來花廳的路上被風吹著了。”這話安陽自然不信,骨碌著眼睛猜了一會兒,問道:“該不會還是為了傳宗接代的事兒吧?”她這一問,純陽立時紅了臉,可眼睛也越發紅了起來。安陽見了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皺著眉道:“該不是二姐夫怪你了吧?他怎麽能這樣呢?二

    姐姐沒懷上喜事就沒懷上唄,急也沒用啊!難不成他還想納妾啊?”

    這話說得純陽更加紅了臉,看了看四周的宮人,對安陽道:“四妹妹,咱們到花園裏走走吧。”

    兩人走在花園裏,身後的宮人跟得都不太近,純陽這才小聲道:“不是四妹妹想的那樣。駙馬對我很好,從來沒怪過我,如今我和駙馬也都正吃著太醫開的方子呢。隻是……年前兒府裏的宮正發了心病,夜裏突然去了。上個月宮裏就又指了個管事宮正來……”純陽咬著唇,一副很難說的樣子。

    “這管事宮正怎麽了?”安陽不解地問,“難不成她不會辦事惹二姐姐生氣了?若是不得力,攆迴宮去另找個來不就行了?”

    “這是內侍府安排的,哪能說攆就攆?”純陽的話越發讓安陽確定這宮正有什麽問題了。

    “那二姐姐今兒眼睛紅得像兔子,就是因為這管事宮正?”

    純陽點了點頭,迴頭看了看身後的宮人,確定她們沒跟的太緊,這才眨巴著眼睛眼淚嘩啦嘩啦地落,她隻顧著哭,可把安陽急壞了,鬱悶地道:“二姐姐,到底什麽事你就快說吧!”

    純陽哭著小聲道:“那管事宮正姓孔,是個貪財的不說,規矩各方麵都是古板的。自她來了府裏,便說駙馬與我同住不合規矩,要按規矩召幸駙馬,即便是每日見麵也得經過傳召,早晚請安相見皆隔著垂簾,見與不見沒什麽區別,不過聽聽聲兒罷了。昨夜我實在想念駙馬,便依著規矩傳召,那孔宮正卻說上次傳召不過五日前,女子當矜持本分……”純陽哭的眼睛也紅臉也紅,“前些日子我想去了垂簾與駙馬聊聊天,都是拿了對陪嫁的鐲子給她,她才允了的,不然指不定將我說的有多不堪呢……母妃本就對這樁指婚不滿,如今我迴宮去看望她,也不敢跟她說……四妹妹,公主府年俸五千兩,祿米三千斛,我隻怕這些銀子都花了,日後一年也再難見駙馬幾迴了……”

    安陽聽得怒火中燒,說道:“二姐姐放心!這個姓孔的宮正我幫你想辦法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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