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黃之清來到上黨的第二日,昨夜長談的結果不過是他甘願走西域,帶著商隊,錯過黃巾之亂,趕在北宮伯玉謀反的時候歸來,經營中原。


    粗略算算,將近百分之五百的利潤將成為他的第一桶金,一千貫將變成五千貫。


    用過早飯,隨著賊捕,他見到了張昱張昭文。


    那是一間寬敞的房子,大而雜亂,想進去,必將踩在隨意堆放的鐵器上麵。


    張昱沒有身著官服,一身便裝,自問道:“馬掌是如何釘的?”


    沒人迴答,鐵匠們眼巴巴的等著太守大人發話,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冠以罪名,下獄。


    黃安隻是奇怪了一秒鍾,隨後醒悟:“高橋馬鞍,馬鐙,馬鐵蹄。”


    張昱聽見聲音,轉身喝道:“還不快來,若是做成了這些,賣出去,獻給雒陽,其功蓋世。”


    黃安無視話語中命令的語調,湊了過來,同他一道絞盡腦汁的想著這些東西是什麽樣子的。


    良久,他索性放棄,騎馬是南陽才開始學的,胯下磨爛的嫩肉表明這其中的艱辛。在這之前,生長在南國水鄉的他根本不知道騎馬是什麽滋味,為何這等不爽的事,那麽多人趨之。


    張昱一直在思考,他也不不甚明了這件事。


    每一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印記。


    昨日提及,他方才醒悟,弓弩不是一二日,憑借一句話就能夠造出來的,但鐵釘,馬蹄鐵,馬鞍,馬鐙都不存在技術難題,便是鐵的質量不行,也能夠打造出低仿品,勉強用著。


    天微微亮,他便是寬敞的大床上爬了起來,無視身邊買來的奴隸,下床,趕到此處,命金曹掾史召集鐵匠。


    “如何?”


    張昱搖頭:“沒有頭緒,馬鐙雙邊的倒是簡單,喏,就是那些,至於馬鞍,大概也能弄出來,唯獨馬蹄鐵,我不知道那是如何做的。”


    黃安不明覺厲,自知不懂,便不廢話。腦中靈光一閃,覺得有些不妥,加之心往西域,沒時間操作此事,姑且擱置。


    張昱不知黃安心想,將自己所想一一敘述出來。


    金曹掾史見鐵匠麵麵相窺,喝道:“還不快按太守之意打造出來!”


    鐵匠們左右推搡,推出來一個倒黴鬼。


    隻聽倒黴鬼麵如死灰,喏喏著說:“太守大人所說之物,既然是給馬掌用,大概是用來保護馬掌,既然如此,用鐵打製出來,釘於馬掌之上,不落,是否可行?”


    黃安眼前一亮,仿佛見到了新世界,隻聽張昱道:“正是如此,多長時間能夠打造出來,安於戰馬之上?”


    那倒黴鬼估算時間,因太守的同意多了信心,當即道:“過了午時便可打製出來,安於戰馬之上。”


    “金曹大人,此處交給你了,這位先生姑且管轄所有鐵匠,不知如何?”


    雖是問詢,金曹掾史卻不敢拒絕,奉承道:“大人所言甚是。”


    太守離開之後,鐵匠們一片死寂,想不到“倒黴蛋”眨眼間變成自己頂頭上司,正被金曹掾史小心的提醒,要求限定時間內必須完成。


    駑馬,上黨郡不缺,此時的上黨郡比江南之地也不差,人口不多,資源不缺,耕牛,羊羔不像南方一般緊俏,哪怕太平年間,也比北方貴上五六。


    長史歎了口氣,他近幾日奔波於張昱繁雜,毫無章法,任性而為的想法中,奔波各縣,昨日從壺關歸來,帶著都尉何葉的提醒。


    何葉上麵有人,新任河南尹正是其叔父,其家族比不上泰山羊家,當代卻是遠勝,那宮苑中的皇後娘娘便是其姑姑,且不說遠近。這樣一層關係,也就段太尉跟這愣頭青太守敢唿來喝去。


    迴了太守府,張昱忍住饑餓,猛地想起驚醒前的恐懼,屍體堆積如山不說,鮮血染紅草地,一杆戰戟騰空,被大力挑飛,血滴順著刀刃,沒入泥土當中。


    他想睜大眼睛,看清楚眼前一切的時候,身邊的女人翻身,他醒來。


    他啃著餅子,喝著白開水,在空落落的書房中盤膝而坐,“坐吧,上黨簡陋,除了世家,什麽都缺。”


    黃安坐在他對麵,看著他的吃相,不禁笑了。這家夥沒有半分太守的樣子,若是外人見到,不知會怎麽想。


    從同一個時代來,初次接觸,張昱的兩麵讓他叫苦不休,這是太守,還算聰明,知道自己要什麽。


    “世家還算雛形,豪族的話才多,遍地都有,諸葛孔明說的跨州連郡者,我見到一些,一個比一個傲氣,尤其是那些皇室中人,龍行虎步,卻不怕閃了腰。”黃安也不怕他說出去,索性把心裏話當做籌碼拋了出來,笑吟吟的說道。


    張昱尷尬的用帛擦了擦手,他不喜歡這玩意,卻無可奈何,絲巾他是有的,價格不低,一個月的俸祿就能夠換來很多,但仍舊貴。


    尋常太守不會注意的東西,新任的太守們有些會注意,有些則是無視。


    因為性格,張昱更看重實際,比如女人,比如軍隊,比如未來。


    對他而言,擋在前麵的東西隻有兩種,一種是墊腳石,一種是需要搬開的。


    黃巾是墊腳石,黑山賊也是墊腳石,匈奴則是必須搬開的石頭。


    “聽說,新任護匈奴中郎將即將上任,叫做袁恆,字遠征,不知之清聽說過沒?”


    黃安扶不到眼鏡,生活中的小細節他不曾忘懷,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出來:“那袁恆在雒陽頗有名氣,是司徒袁隗之子,十四歲舉孝廉,十六歲出任代郡都尉,先後百次破鮮卑,於光和三年出任漁陽太守,年前擊敗鮮卑素利部,斬首萬級,自身損失高達三千,劫掠牛羊數百萬,皆送於雒陽。因此被表護匈奴中郎將,帶佐軍司馬公孫越,主薄楊鳳,率二千騎兵於中陽,留三千騎兵,交於漁陽太守公孫瓚。”


    張昱說不出自己的羨慕,單單是三千騎兵就足以讓人羨慕,還是數戰生還的騎兵,縱然些許新兵,卻能夠被老卒感染,成長更快。


    輕歎一聲,他發現自己身後是一群老弱殘兵,哪怕長史如實上報了信息,告知上黨郡士卒整頓完畢。


    他不知道,自己上書雒陽的奏章是否交與皇帝,也不知道馬上三件套能夠獲利多少,反正比坐吃山空好一點。


    暴風雪過後的上黨郡清爽多了,尤其是這長子城中,來來往往的商旅,庶民不知疲倦的踩踏道路,上午的積雪,下午消失的一空,道路周邊的店鋪招牌迎風飄舞,被冷風帶動,時不時地獵獵作響。


    至了校場,護匈奴中郎將袁恆的侍者來了,看著戰馬在砂礫中不安亂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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