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泛白,又是一日。


    大景皇宮禦書房內。


    喬玉妙站著書房正中,半低著頭,垂著桃花眼,齊言徹站在她的身邊。


    她已經把自己如何設局坑喬玉璉,從宣平侯府那裏坑來一百八十萬兩銀子,現在還剩一百五六十萬兩的事情都如實告訴了景宏。


    禦書房裏一片靜謐,喬玉妙手心開始微微冒起汗來。


    剛開始聽到喬玉妙所說的,景宏十分震驚,但是他為帝幾十年,什麽風浪沒有見過,立刻就冷靜了下來。


    景宏默默地審視著喬玉妙,這是他第一次那麽認真的審視這個女子。


    以前他是知道喬玉妙的,也知道她的不尋常,知道她以二嫁之身成為了鎮國公夫人,知道她開了以租書為營生的萬卷書圖書館,做的比男子還出色。


    可是景宏以前並不以為意的,他的江山幅員遼闊,有一兩個奇女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卻突然發現這個女子比她想像的更加不尋常,她竟然可以這樣不動聲色的讓一個世家傾家蕩產。


    景宏審視著喬玉妙,心中暗道,她為什麽要設局坑宣平侯府。齊言徹陪她一起來,她如今又願意把這一百多萬兩銀子捐獻出來,其中,必然有隱情。


    略微思索了一下,景宏便問道:「你既然已經得了那麽多銀子,又為什麽要捐給朝廷?」


    喬玉妙答道:「原本我設局,就不是為了銀子,而是因為和喬家的恩怨。」


    景宏問道:「什麽恩怨?」


    於是,喬玉妙又把喬淵如何剋扣她嫁妝,如何剋扣喬玉璉的藥錢,換藥想害死喬玉璉,以及他們姐弟二人從宣平侯府出來的事情,一一告訴了景宏。


    景宏默默的聽完了喬玉妙說的話:「倒是沒有想到,其中還有那麽多的隱情,如此說來,我削了宣平侯府的爵位,倒也是沒有錯的。」


    喬玉妙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既然景宏這麽說,就是不會怪罪她了。


    剛剛鬆下一口氣,隻聽景宏又道:「把銀子都上交國庫,你想要什麽?」


    喬玉妙一滯,手心又浮出了一層汗,她仔細思量了一番說道:「臣婦並無所求。」


    頓了一頓,喬玉妙接著說道:「若是可以的話,臣婦想求一婦墨寶,一幅」萬卷書圖書館「的墨寶。」


    禦書房中又是一片靜謐。


    過了許久,隻聽景宏淡淡的應了一聲:「恩。」


    喬玉妙又是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景宏又問道:「丹悅想去城北安撫流民,是你給她出得主意?」


    喬玉妙滯了一滯,如實答道:「是,皇上,是臣婦的建議。」


    「為什麽要給丹悅出這個主意?」景宏問道。


    喬玉妙說道:「迴皇上,丹悅公主天真可愛,然而,這並不是她最大的優點,皇上恕罪,丹悅公主的優點本不容臣婦置喙的。」


    「你說吧。」景宏淡淡說道。


    「是,皇上,」喬玉妙福了一福,「她最大的優點是天性純良,丹悅公主說,她想為她父皇分憂,想為大景朝做出一些事情了。臣婦想著,丹悅公主有這番純良心思,又有了想為大景朝做些事情的想法……所以臣婦就給丹悅公主提了這個建議。」


    喬玉妙知道自己眼前坐著的這個皇帝,勤政愛民,對自己要求很高,要平衡朝堂,也要平衡後宮,對自己的兒子們都十分嚴格,景丹悅似乎是他情感的一個宣洩口,他對景丹悅有應必求。


    然而,孩子長大了,終究會有自己的想法,也終究會離開父母。


    景宏嘆了一口氣說道:「言徹。」


    「皇上。」齊言徹行禮。


    「丹悅去城北安撫流民,你沿途互送,護她安全。」景宏說道。


    「是,皇上。」齊言徹抱拳應道。


    從禦書房出來的時候,喬玉妙手心已經是濕漉漉一片了。


    在迴程的馬車上,齊言徹把喬玉妙攬到了懷中。


    在這個舒適而熟悉的懷抱中,喬玉妙覺得格外安心。


    ——


    過了一日,皇帝景宏真的給喬玉妙寫了一幅字,不是「萬卷書圖書館」,而是「大景萬卷書圖書館」。


    多了兩個字「大景」,就意味著這圖書館不是一般的圖書館,而是有皇家身份的圖書館。


    有了這「大景」兩個字,又有了景宏的墨寶,萬卷書圖書館已經鐵板釘釘打上了皇家的烙印。


    萬卷書圖書館中所有人均是歡心鼓舞。


    喬玉妙命人將景宏的墨寶做成匾額。


    「歪了,歪了,放正些,放正些。」蔣榮祖站在圖書館大門前,一臉興奮的看著工匠把匾額掛到圖書館大門的門楣。


    「往這邊兒歪了啊,過去些啊。」蔣榮祖一臉興奮的說道。


    工匠按照蔣榮祖的指示,把匾額掛到了大門上。


    喬玉妙遠遠的看著,笑眯眯。


    過了一會兒,萬卷書圖書館開了門。


    來得早的顧客,看到了門口正在掛匾額。


    隻見這匾額和之前的不同,現在的匾額是金框藍底金字,上麵龍飛舞的寫著「大景萬卷書圖書館」。


    對著這匾額,顧客們紛紛議論了起來:


    「萬卷書圖書館換匾額了啊。」


    「果真是,這匾額看著比之前更氣派了啊。」


    「可不是,噯?瞧這匾額,這匾額是金色的大字。」


    「大、景、萬、卷、書、圖、書、館,這是……」


    蔣榮祖迎上來哈哈說道:「這是,這就是,這就是皇上的墨寶,是咱們當今皇上的墨寶,哈哈哈,就是,哈哈哈。」


    「果真,原來是皇上的墨寶,怪不得看上去,如此氣勢不凡。」


    「皇上一筆書法果然是功力深厚,氣象萬千。」


    「確實確實。」


    「哦,對了,恭喜萬卷書圖書館得到皇上墨寶。」


    「恭喜萬卷書圖書館。」


    「是,恭喜萬卷書圖書館,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蔣榮祖與有榮焉:「多謝多謝。」


    喬玉妙站在一邊,笑眯眯。


    ——


    大景朝皇宮花園中。


    景宏帶著幾個得寵的嬪妃在後花園中散步。


    「皇上,今兒天氣真好,正是散步的好日子,」曾莞婷道,「再過幾天,天約摸就要往冷了走了。」


    「恩。」景宏淡淡的應了一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曾嬪說的是,今兒天氣確實暖和,」淩素馨應道,「出來走走正合適。」


    曾莞婷嬌媚一笑,如今的她已經是嬪位了,雖然在嬪位上是排名最後一名,但確確實實是貨真價實的嬪位,是和她姑媽一樣的嬪位,是和淩素馨一樣的嬪位,


    聽到淩素馨這麽喊她,她心中暗自得意。


    景宏和幾位嬪妃走到了花園一處涼亭中。


    涼亭外,菊花開得正好,皇宮花園裏的菊花都是名貴品種,又有大景朝最好的園藝匠人來打理,所有菊花都是精品,都是盛開的狀態,大朵大朵的盛開著,流光溢彩,不同凡響。


    曾婉婷嬌笑著站了起來:「皇上,這菊花開的真好啊。」


    餘下幾個嬪妃紛紛應和到:


    「可不是嘛?這菊花開的好。」


    「菊花開的真好啊。」


    曾莞婷咯咯一笑說道:「皇上,臣妾這兩日,得了一首小詞,是關於這菊花的,皇上,你給臣妾指點指點吧。」


    景宏淡淡道:「近日莞婷怎麽如此有雅興?近日已經聽你做了好幾首詩了,而且做的都還不錯,才情比以前長進了不少,莞婷這兩日是在學做詩嗎?」


    曾莞婷從懷裏拿出一條帕子放在唇邊,說道:「皇上真是慧眼如炬,臣妾這兩人可不就是在學詩詞對仗嘛。」


    曾莞婷朝淩素馨睨了一眼:「宮裏頭的姐姐妹妹們,才情個頂個的好,像淩嬪姐姐,是我拍馬也是趕不及的,這會兒可不是要好好學著點。」


    淩素馨淺淺一笑:「妹妹說的過謙了,妹妹的才情也是極好的。」


    「姐姐才是過謙了呢。」曾莞婷咯咯笑道。


    說罷,曾莞婷又轉向了景宏:「皇上,臣妾吟給你聽聽吧。」


    景宏看著花園中的菊花,點頭道:「那你就吟吧。」


    曾莞婷朝前走了兩步,一邊兒走,一邊兒跟著腳步吟著小詩:「柳色參差掩畫樓,曉鶯啼送滿宮愁。年年花落無人見,空逐秋泉出禦溝。」


    「皇上,您給指點指點吧。」曾莞婷說道。


    「恩,不錯,確實寫的不錯。」景宏說道。


    「謝皇上誇讚。」曾莞婷淺笑道。


    隨即,她垂了眸,這跟本就不是她寫的,而是喬玉姝寫的。


    在喬玉妙和齊言徹大婚之後,曾婉婷又去了一次喬玉姝的住處,她告訴喬玉姝,她能力有限,無法阻止喬玉妙和齊言徹大婚。


    當時,她問喬玉姝倒底要不要答應幫她捉刀代筆。


    她可以負責喬玉姝的吃穿用度,可以讓喬玉姝住到一個舒適的地方,可以派丫環伺候。


    然而,喬玉姝仿佛魔怔了一般,一定要她毀了喬玉妙,毀了喬玉妙的婚事,毀了喬玉妙的好日子。


    於此同時,喬玉姝仿佛是想要給她一點甜頭似的,為她捉刀代筆寫了四五首關於秋日的詩詞,詞風婉約,帶著閨怨的意味。喬玉姝的詩,大概因為她的經歷,所以愈發淒婉動人。


    她拿到了這幾首詩,一首一首的,吟給了景宏聽,引得景宏對她的才情讚賞不已,也因為那些婉約的詩詞,而對她愈加憐惜。


    而她,也因此得了嬪位。


    「皇上,」曾莞婷嬌笑道,「今兒,我命人準備了玉竹赤羊湯。這玉竹赤羊湯,最是和胃潤中,健脾生津。裏頭又放了些枸杞,當歸溫補之物。」


    曾莞婷接著說道:「上一迴,我也讓禦膳房準備過,這玉竹赤羊湯,肉嫩不膻,口味渾厚。臣妾覺得喜歡,所以就讓禦膳房又準備了,晚膳以後,禦膳房會送到臣妾那兒。皇上,這玉竹赤羊湯甚好,一會兒,您不如到臣妾那兒嚐嚐。」


    景宏點點頭:「你有心了,晚膳以後朕去你那兒。」


    曾莞婷歡喜說道:「是,皇上。」


    「恩。」景宏應了一聲繼續向前走。


    曾莞婷落後一步,年輕的臉龐竟然顯出幾分狠厲之色,眸光中一片陰暗。


    她已經騎虎難下了,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她用了喬玉姝那幾首詩,讓皇上以為她才情卓著,以為她性子哀婉,心思敏感,然而,這一切都是假的,都不是屬於她的,這隻是一個假象而已。


    若是喬玉姝不再給她寫詩,謊言一旦被戳破……


    如果被皇上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她欺騙了皇上,欺君之最,她如何能承受的起?


    她想要盛寵,也怕謊言被拆穿以後,她所不能承擔的後果,她一定要讓喬玉姝繼續為她寫詩,為她捉刀代筆。


    淩素馨聽到景宏的話,腳步滯了一滯。


    步子緩了,也慢了,慢慢的,落到了最後。


    她的手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淩素馨轉過頭,正是跟了她許久的宮女知書。


    「娘娘,可是走神了?」知書湊在淩素馨耳邊低聲語,小聲的說著話,聲音極輕,隻有兩人可以聽到。


    淩素馨迴過神說道:「恩。」


    「娘娘可是因為皇上晚上要去曾嬪那裏?」知書輕聲的安慰道,「娘娘不用擔心,在皇上心裏頭,最重要的還是娘娘你。」


    「我無妨。」淩素馨輕聲道,隻是一雙美目,總是多了幾分黯然。


    知書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繼續安慰道:「娘娘,再過一陣子,娘娘就要封妃了,娘娘可不就熬出頭了。」


    「旨意還沒有下來,知書,你莫要多說。」淩素馨說道。


    「恩,奴婢省得,奴婢省得,」知書道,「娘娘放心,娘娘行事周全,處事謹慎,奴婢服侍娘娘多年,這些自然是知道的。」


    「恩,」淩素馨微微點頭,「快走吧。皇上和曾嬪已經走到前頭去了。我們這樣落在後頭講話,實為不妥。」


    「是,娘娘。」知書應了一聲。


    淩素馨加快了腳步。她確實快要封妃了,這是皇帝景宏口頭跟她說過的,因為原來四妃之一的淑妃因病去世,妃位空出來了,皇帝說她會升她為妃。


    對於妃位,淩素馨嘆了一口氣,她在後宮謹言慎行,處事周全,卻又如履薄冰,她確實是這後宮中受寵最久的女人,然而,後宮之中那麽多女人,……


    有妃位,總也是好的。


    ——


    過了幾日,皇帝景宏下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聖旨是封淩素馨為淑妃。


    第二道聖旨是封景丹悅為德儀公主。


    按照大景朝的規矩,公主是在及笄以後,才有封號的。丹悅公主沒有及笄,平時後宮中的嬪妃就叫她丹悅公主,但是現在,景丹悅要代表天子去北城門安撫流民,總不能還叫丹悅公主,丹悅畢竟是公主的閨名。


    平日裏,後宮眾人、皇親國戚,喊上一聲「丹悅公主」自然是沒有問題,如今她要去城北安撫流民,總不能還讓人叫她閨名。


    所以景丹悅雖然沒有及笄,景宏卻提前給了景丹悅一個封號,德儀。


    第三道聖旨是讓太子監國。


    這三道聖旨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對於前朝後院都沒有什麽影響。


    第一道聖旨是封妃,隻涉及後宮,淩嬪受寵多年,又是嬪位第一的,封她為妃,本來就是理所當然。


    第二道聖旨是給公主封號。景宏寵愛景丹悅,大景朝前朝後宮人人都知道,更何況一個公主罷了,給她一個封號,不會引起什麽波瀾。


    第三道聖旨是讓太子監國,立太子已經很久了,如今太子也已經年近三十,讓太子監國,也是很正常的。


    三道聖旨一下,大景朝的前朝後宮都沒有發生什麽變化,但卻又似乎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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