淸悠見懷中的葉綰頭一歪便不再有聲息。隻覺雙眼似是被風沙迷住般,有著酸澀的感覺。


    他記不清是多久前自己也曾仰天長嘯過。恨蒼天的不公,恨命運的不平。


    那是個血流成河的雨裏。不似今日般的豔陽高照。


    隻是抱著懷中輕如柳絮的葉綰,此刻他心中唯一的所求便是,隻要綰兒能活著就很好。


    隻要綰兒活著就好!


    活著就好!


    淸悠恨不得將全身的內力盡數灌到腳底。耳邊有唿唿的風聲劃過,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快速的疾馳著飛退到身後。


    隱逸的眼角有淡淡的淚痕,她無聲的更在淸悠身後,即使全力而施的淸悠她自然是追不上的。


    隻是哪怕隻要有個淡淡的背影,留著讓她有個方向可以追逐即可。這樣早晚她都會追上他,然後站在他的身側。


    像個影子似的。一如既往,這樣就很好。


    隱逸幾乎沒有見過如此失控的淸悠,雙眼充血的抱著葉綰往京城的方向飛馳。對自己的唿喊竟似聽不到般。


    淸悠將葉綰輕輕的放在床上,又不放心的伸手在葉綰的鼻端試了試,見有微弱但卻溫熱的鼻息,原本提起的一顆心才稍稍平靜下。


    平靜下來後才驚覺自己的衣服已然被汗水浸透,光潔的額頭上有汗水順著臉頰滑落。


    得了消息趕來的福安,看到葉綰臉色蒼白,渾身是血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時,跪在床邊“啪啪”的扇著自己的耳光。


    “都怪福安沒用,沒能保護小姐。”


    福安的嗓子已經沙啞,隻“嗚嗚”的任由淚水滑落。


    “福安姑娘,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葉姑娘渾身濕透,還在發燒,你先將葉姑娘換件幹淨的衣裳,再檢查下傷口。”歡伯到底見過世麵,冷靜的交代著。


    福安連忙用衣袖胡亂擦了淚水,點頭應是。


    “少主,我們先出去吧。”歡伯喊了好幾聲後,淸悠才反應過來。


    男女有別,自己這會子居然給忘了。隻念了聲佛號走了出去。


    福安給葉綰解衣服的時候,因是血液已經凝結成了痂,福安已經是很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葉綰的傷口,隻是每次撕掉沾血的裏衣時,昏迷的葉綰都緊皺著雙眉,發出一聲悶哼。


    福安看著葉綰雪白的玉體上猙獰的布滿了鞭痕,血肉翻滾的帶出一道道長長的印記。


    福安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葉綰帶血的裏衣盡數褪下,又取了熱水仔細的擦拭葉綰的身體後,才將淸悠留下的金瘡藥緩緩的塗在葉綰的傷口處。


    許是藥力的緣故,上了藥的傷口有著絲絲的酥麻感,即使在昏迷中葉綰也扭動著身子以緩解疼癢。


    福安的眼淚一直就沒停過,隻恨不得替葉綰受了這些苦楚。


    福安耐著性子將葉綰的傷口上了藥,確定沒有遺漏,才仔細的將所有傷口給包紮好。才發現葉綰的額角已然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師傅,師傅……”葉綰仿佛墜入無間地獄受著烈火焚燒之苦般,怎麽也掙脫不開,隻能求救似的喊著淸悠。仿佛喊著淸悠,似乎傷痛就會減輕些。


    福安將血衣端出去時,對著淸悠說道:“淸悠師傅,小姐在睡夢中一直在喊您,您進去陪陪她吧。”


    淸悠看著福安手中的血衣,直將手上的念珠攥的咯咯作響。


    淸悠坐在床邊,伸手將葉綰額上被汗濕的頭發給攏到耳後,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發燒泛著蘋果紅。


    原本瘦削的臉頰因受了大力的掌摑,眼下還未消腫,鼓鼓的似是包子般。


    淸悠居然沒來由的輕扯了下嘴角,以前綰兒能動的時候,對著旁人總是一副高冷的模樣,對著自己卻會偶爾的撒嬌。


    淸悠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多謝佛祖聽到自己的祈願將綰兒還了迴來。


    福安還想進去伺候時,被守在門外的歡伯給拉住了。


    “讓少主守著葉姑娘吧。”


    福安朝著屋內望了望,然後又點了點頭。想必小姐也是願意淸悠師傅守在身側的吧。


    淸悠不時的替的葉綰換著額上的絲帕,用以降溫。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天邊的火燒雲紅的似火,一簇簇的堆在天空中。空氣彌漫著春日的氣息。那是青草、是花朵、是生命的味道。


    夜色漸漸拉開帷幕,淸悠守在床邊整整一個下午都未挪動。


    葉綰依舊昏迷著,隻是偶爾會叫著痛,會抓緊淸悠的手掌,會說胡話。胡話裏除了娘以外就是淸悠。


    “師傅,師傅……”葉綰夢到淸悠用一把吹可斷發的利劍狠狠的刺入自己的腹中,驚叫著睜開了眼睛。


    熟悉的檀香味,熟悉的帷帳,熟悉的一切。終於等到師傅了。


    “綰兒,你感覺怎麽樣了?是不是餓了?”淸悠溫言的問道,眸子裏帶著絲絲的緊張。


    葉綰原本想笑一笑好讓淸悠放心,隻是扯到傷口,又吃痛的輕噓了一聲。


    “師傅,我沒事。都怪綰兒大意,害得師傅為我擔心了。”葉綰有些負疚的不敢看淸悠的眸子。


    “沒事就好。”淸悠見到葉綰醒過來,心裏的大石終於放下了。


    “師傅,你是怎麽找到我的?費了不少心力吧。”葉綰問道。


    淸悠迴著先前發生的事情,又讓守在門外的福安將熬好的燕窩粥給端了進來。


    福安立在床邊原本想著淸悠畢竟是男子喂人吃飯這種事想來是沒有做過的,還是得自己來。


    不想淸悠將葉綰的身後墊了個軟枕,躺做了起來。又端過碗,舀了一勺,放在嘴邊輕輕的吹涼後,送到葉綰的嘴邊。


    葉綰從未見過如此溫暖的淸悠,隻嬌羞了臉,小口小口的吃著,隻覺著以前吃著寡淡無味的燕窩粥如今吃起來竟帶著絲絲的甜。


    “師傅,你也去休息吧。”吃完粥後,葉綰看著淸悠眼下的烏青出言勸道。


    “師傅不累,你好好休息。師傅就在這守著你。”淸悠將被角給掖緊。


    葉綰也不在堅持,帶著滿心的歡喜,閉上眼睛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師傅,明日一早就送我迴葉府吧,福安拖不了多久的。”葉綰提著建議。


    淸悠嗯了一聲,自顧的轉著手中的佛珠。


    靜謐的夜裏,隻剩下兩道淺淺的唿吸聲交織在一起。


    葉綰偷偷的睜著一隻眼,燈影下淸悠的輪廓分外的美好。


    原來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竟是這般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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