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末世之前就跟著鬱家的嚴威哪能不知道,應該說整個鬱家派係都再清楚不過,整個鬱家你惹誰都行,鬱先生和鬱大少好歹因為體麵人的麵子,下手不會不留後路,然而這鬱小少爺就不行了。


    他怪誕無稽,行事天馬行空,全靠脾氣性子,一旦招惹了他,不知道給人帶來多少麻煩。


    即使鬱襄沒有發脾氣的跡象,嚴威反而愈加恭敬地垂下眼:“二少爺說笑了,我這就放少爺和您的朋友進入基地,並準備宴席招待你們。”


    “宴席就不必了。”鬱襄懨懨地抬頭瞥了眼呆在原地的連天睿,“解釋解釋這種貨色是怎麽撈到守門職務的吧。”


    “他……”


    嚴威剛想說話,連天睿就狂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嚴威你在開什麽玩笑?鬱少爺?哪個鬱少爺?你為了和我作對,連鬱家人都敢編排了嗎?”連天睿不可思議地瞪著嚴威,“鬱先生隻有一個兒子,哪來的二少爺?”


    嚴威閉了閉眼,無奈地歎息一聲。


    “說到這個,我倒是也想問問。”池芯頗有興趣地湊了個熱鬧,“鬱襄,你還有個哥哥嗎?”


    一見池芯和他說話,鬱襄立刻拋棄了剛才的那一副冷豔高貴的大少爺模樣,笑眯眯地看向池芯,狗腿得不能再狗腿:“是呀,我家還有個老大,不過他沒什麽意思,冷得和修白有一拚,不好玩。”


    “修白?”嚴威又捕捉到了關鍵字眼,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他猛地轉移視線,看向一旁的景修白。


    景修白正守在池芯的另一邊,一臉的平靜漠然,他視嚴威的目光於無物,低頭溫和地對池芯說:“鬱家大少是鬱先生欽定的繼承人,行事要比鬱襄……穩妥許多。”


    嚴威伸手揉了揉眼,懷疑自己看花眼了。


    這人真的是他印象中那個“修白”嗎?


    對方的“冷漠無情”呢?“厭世淡然”呢?世家千金貼在他麵前,都能被他麵無表情扔出大門的殘忍氣魄呢?!


    這一臉溢出水來的溫柔,這耐心細膩的講解,真的是那個人嗎?


    嚴威為了拯救心裏坍塌的世界觀,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請問,您是景少爺嗎?景教授的公子?”


    景修白抬起頭來的時候,唇邊笑意毫無痕跡地隱去,乍然又恢複成嚴威記憶裏的模樣。


    “家父還好吧?”他淡淡地問。


    這一句話,無異於直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剛才還在叫囂的連天睿,以及周圍都豎起耳朵聽著的士兵都愣住了。


    鬱襄因為常年在外麵跑,再加上鬱先生有兩個兒子,可能聽說的人不是很多。


    但是景修白可是景教授的獨子,景教授的地位如今在世界中已經無異於希望之星,即使他們沒有見過景修白,也早就久聞其大名。


    頓時抽氣聲此起彼伏,連天睿更是瞳孔收縮到極小,手腳癱軟地後退一步。


    老天,他都做了什麽?


    不但試圖將鬱家小少爺,景教授的兒子都攔在門口,還差點殺了鬱小少爺?


    至於為什麽不懷疑鬱襄的身份了——冒充景教授的兒子,可比冒充鬱家人危險性更大,怎麽可能有人會傻到這種地步?


    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之後,連天睿閉上了嘴,陰沉的臉上,一雙眼睛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嚴威在確定了這兩人的身份之後,絲毫不敢加以怠慢,小心地說:“兩位公子,天已經漸漸亮起來了,咱們還是先進基地吧,最近這周圍不太……安全。”


    然而令嚴威更加不可思議的場景出現了。


    這一行人中的其他人就算了,而無論鬱襄還是景修白,第一時間就先看向池芯。


    鬱襄:“怎麽樣池姐,要放過那個二愣子嗎?”


    “二愣子”連天睿愣了愣,臉色更加陰鬱。


    景修白:“以你為主。”


    這兩人毫不掩飾的順從和偏袒,讓嚴威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匪夷所思地看了看池芯,不知道能讓這倆人都心甘情願聽從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一看卻更加讓他犯嘀咕。


    好看是無疑的好看,隻是這柔弱漂亮的類型也不像鬱少爺和景公子的菜啊?這女孩有什麽魅力,能將他們兩個同時收在石榴裙之下?


    何況以他摸打滾爬的眼光,自然能看出來,除了鬱襄和景修白之外,其他人看向池芯的目光,也是絕對的聽從。


    這看似普通的女孩,居然是這一行小隊絕對的首領。


    嚴威正沉思著,猝不及防地對上了池芯的眼睛。


    他猛地一震。


    這雙眼睛乍一看烏黑美麗,再一看卻會情不自禁地被裏麵的神色吸引。


    沉穩包容,如大海般浩瀚,又清明銳利,仿若一切汙穢在她麵前都該自行慚穢。


    嚴威緊緊盯著池芯的眼睛,竟然下意識地忽略了她開合的唇瓣。


    池芯說完了話,等了幾秒,卻沒等到迴音,隻有一雙直勾勾的眼睛在盯著自己,不由歪了下頭。


    被萌到的鬱襄立刻轉頭,一看嚴威這樣就氣不打一處來:“池姐和你說話呢,先進去再說。”


    嚴威迴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後頸上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


    他這是在幹什麽,居然敢盯著這兩人看中的姑娘猛看!


    他低下頭,不敢再看向池芯:“幾位隨我來。”


    一行人走入剛才還死死攔著他們的基地大門,無論是連天睿,還是那些士兵,沒有一個敢出言阻攔。


    默默跟在最後,縮著頭的兩個小兵眼睛都要看直了。


    “我以為這下他們肯定要死定了。”其中一個喃喃地說。


    “現在看來,可不一定是誰死定了。”另一個解氣地接話。


    兩人的目光落在站在原地望著一行人離去的背影,臉色黑得發指的人,互相看看,都笑出來。


    池芯他們沒有長驅直入地進入基地,而是被帶到了一個單獨的房子裏。


    嚴威請各位落座,恭敬地對鬱襄說:“二少爺,根據基地的規定,所有進來的人都需要經過檢測……”


    鬱襄隨意地擺擺手:“這我明白,該做什麽做什麽就行。”


    嚴威露出鬆了口氣的神色,他可真怕這祖宗不滿意:“那各位請稍後,已經通知人拿檢測儀來了。”


    聽到檢測儀,倒是讓池芯想起死而不僵的托比拉。


    既然已經進來了,她就直接問:“現在檢測儀的供應還充足嗎?”


    嚴威立刻轉身麵對她,對待她的提問絲毫不敢怠慢:“已經隻剩下最後一批了,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很可能真的無法再接納流亡的幸存者。”


    這句話讓氣氛一沉。


    托比拉雖然可惡,但是檢測儀的出現的確給人類社會提供了很大的便利,要是無法再精準檢測有沒有病毒感染者,恐怕沒有任何一個基地會敢開門放人。


    最後無疑會惡性循環,人類數量越來越少,世界環境越來越糟。


    池芯知道事情已經到了相當嚴峻的地步,隻是剛進基地就感受到這種氛圍,還是讓她心頭一凜,發出些許歎息。


    “我說,那個姓連的到底是什麽情況?”鬱襄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打破了沉寂的氣氛,“你雖然不爭氣,但好歹也是個少校了,他一個上尉也敢和你叫囂?你居然還被他壓了一頭。”


    嚴威就知道他會問這件事,聞言苦笑:“二少爺,有句話那姓連的說得倒沒錯,在末世裏,軍銜不是衡量的一切了,這個世界現在強者為尊,他依附的蕭少將如今風頭正盛,連大少爺都不得不避其鋒芒,那可不連帶著雞犬升天。”


    “這又是什麽人?”鬱襄皺了皺眉,“我走之前還沒這號人物。”


    “蕭少將說起來也是個傳奇。”嚴威說,“他雖然年輕,軍功卻是實打實拚來的,大少爺雖然對他手底下某些人頗有微詞,但對他本人也是敬重的。”


    池芯心中一動。


    這些信息,再加上這個姓氏,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久違的老友。


    “我沒法直接兌付連天睿,這裏麵牽扯的問題太多了。”嚴威說。


    池芯點頭表示理解,對這種人她也沒什麽可在意的。


    理解是理解,她心中還是暗自撇嘴。


    人類一多就容易催生各種各樣的關係,有喪屍這個大敵,基地裏還在搞內鬥,真是沒話說。


    “我知道的畢竟不多,如果二少爺感興趣的話,一會兒見到大少爺,可以親自問他。”嚴威看了看手上的表,“今天白天是我看守城牆,我先去安排一下。”


    鬱襄看上去還有問題想問,但聽他這麽說,馬上擺擺手:“你先去幹正事吧,我們自己在這等著就行。”


    嚴威笑了笑:“現在諸位還沒有確定感染與否,作為近距離接觸的我也不能亂跑,就在門口交代他們一聲就好。”


    “考慮得還挺周全。”鬱襄“嘖”了一聲。


    嚴威轉身去門口,隔著門和外麵的手下大聲交代著什麽,池芯轉過頭,看到景修白一直在低著頭在他的萬能手表上操作著什麽。


    “進入基地之後,傳輸信號突然快了很多。”景修白晃晃手表,“現在我父親他們已經知道我們迴來了。”


    鬱襄垮下臉:“我一點也不想見到我老哥。”


    池芯迴憶了一下他們形容鬱老哥的隻言片語,對鬱襄和他哥不對付一點都不奇怪。


    她掩飾笑意般輕咳一聲:“鬱襄,你們家勢力這麽大,一個少校都對你言聽計從。”


    “好像是吧,我們家好像還有什麽什麽血統,名字太長了我沒記住。”鬱襄說,“嚴威算是我家世代的家臣之一,我走之前還隻是個勤務兵來著,沒想到這麽長時間不見成少校了。”


    池芯哭笑不得。


    一閑下來,鬱襄又去撩騷韓子墨:“怎麽樣,是不是嚇死你了?”


    對此,韓子墨隻迴以一聲懶洋洋的嗤笑。


    這次鬱襄倒是沒有吹胡子瞪眼,他笑眯眯地看著韓子墨:“不過我現在看你也沒那麽不順眼了,你放心,做兄弟的不會忘了你的。”


    韓子墨以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池芯沒理會這兩個人,轉頭對賽若說:“賽若博士,一會兒你跟我們去見景修白的父親,希望你們能合作愉快。”


    賽若雙手緊緊握住艾伯特的毛爪,來到陌生的地方讓她有些緊張,聞言認真地點頭:“我會的。”


    池芯又看向鄭俊誌:“鄭隊長,你們先去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想辦法聯係上容鳳,告訴他我們在這裏。”


    “是。”鄭俊誌聽命。


    “你跟著他們一起。”池芯戳了下韓子墨的胳膊。


    韓子墨頓時收起嘲諷的臉色,一臉嚴肅地迴答:“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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