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初側頭:“是什麽?”


    酒天笑道:“初大人不會天真的以為那是你的天賜術法吧?這個世界哪有什麽‘絕對防禦’?若不是尊大人甘願自損修為來保你……”


    “酒天哥!”雪音打斷了酒天童子的話,於是他那半句“你還有命活到現在嗎?”便沒有出口。


    但即便如此,雪音心中還是暗道不好。他與霽初有過一次交集,深知她的倔強脾氣。她本就不屑於藍宇尊的施救,把它視為蔑視和施舍,酒天這般冷嘲熱諷無疑是激怒了她。


    果然,她將手中的串珠摘下,提一道真氣將串珠朝著酒天拋出去。


    酒天知道這串珠的珍貴,想都不敢多想就接了起來。


    “還給他!”霽初冷冷說道,“告訴他,我不需要,讓他最好把禦狐令也拿走。”


    酒天劍眉微蹵。


    他沒見過這樣的女人,被強大的男人保護無論是什麽女子都會溢滿幸福,甚至會感動涕零。


    他在以往百無聊賴的日子裏,也曾順手救下過一些女子,那些女人無不對他萬般憧憬,甚至個個都想以身相許。為什麽眼前這個,卻對守護她的男人嗤之以鼻?


    當然,強大如他、嵩陽、天狗王這樣的大鬼,妖王很少會有事召喚他們。所以他們一般都是獨來獨往,更加不會過問妖王的私生活,自然不知道他們在天闕宮的過往。


    但在酒天的認知裏,妖王一向深得女人心,就算他給女人一些委屈,女人們也都甘願為他承受,怎麽可能會恨到這般地步?


    而如今,妖王用來護霽初的手環卻因他無意間的一句話被她拋了迴來,這迴去要如何像妖王交代?


    雪音忙打圓場:“初大人,酒天哥不是那個意思,他隻是出於想讓你盡快同意我們破陣,說到底也是為了保護你。”


    霽初冷笑:“謝了,請迴吧。這魔陣破得了也好,破不了也好,都是我的事。串珠已經歸還,以後我與他再無牽扯。至於你們這些大鬼,我也支配不起。”


    雪音對酒天使了使眼色,想讓他說幾句話讓霽初把串珠收迴去。


    酒天微微一笑,將串珠攥在手裏,對霽初說道:“怎麽,有了魔咒力,就不稀罕妖王的術法了?還是,打算真心歸順魔界了?”


    雪音蹙眉望著酒天。


    霽初揚起柳眉冷聲道:“是又怎樣?”


    雪音微微搖頭,已經不想再插話了,繼而轉向女童,輕吒一聲:“雨澈!”


    一直無聲靜立站在霽初麵前的雨澈朝霽初微微頷首。舉起肩頭的油紙傘撐在霽初頭頂,示意她拿著這把傘。


    女孩稚嫩的臉龐讓霽初沒來由地乖順,雖不知是何用意,但她還是順從地接過了傘柄。


    在她撐起傘的刹那,明白了雨澈將傘遞給她的用意。


    下雨了。這把傘剛好為她擋雨。


    大雨傾盆,模糊了整個世界,就連湖對岸的幾個人也看不清了。


    霽初對施法的雨澈說:“謝謝。”


    那孩子白嫩嫩的小臉還是沒什麽表情,粉嫩的小唇微動:“淅淅瀝瀝小雨,輕輕漸入春泥。”


    霽初腳下的砂礫隨著她的詩句頃刻間變成很軟的泥土,她驚訝地朝後退了幾步,又聽雨澈道:“遠木芊芊茂,幽花脈脈開。”


    霽初腳下的泥土中,嫩草和野花像變戲法般隨著雨滴迅速破土而出。不一會,原本一望無際的沙野,此時是花澤遍地,芬芳撲鼻。


    雨逐漸變小,霽初眼前有一隻小手伸了過來,她抬眼看,是雨澈玻璃般沒有溫度的眼珠子,在向她要迴自己的油紙傘。


    將傘還給了她,霽初沐浴在煙雨之中,感到了久違的清澈。


    眼前這孩子,居然身懷水和木兩種基本屬性。就連九尾狐妖王藍宇尊的基礎屬性也隻不過是火這一種。


    她不見得術法多麽強大無邊,但這兩種基礎屬性的先天優勢可以讓她的術法有更廣的界域。便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道理。


    霽初盯著雨澈,問道:“雨澈?你是叫這個名字吧?我可以問你,是何物化形嗎?”


    雨澈迴看她,微微搖頭。


    霽初尷尬一笑:“噢……不,不能問啊……”


    “不是不能問。”不知何時雪音已經站在霽初的身邊,一席白貂披風比遠觀時更加華貴逼人,修長手指輕輕一擺,展開折扇,輕笑道,“她搖頭,是因為她也不知道。”


    霽初不自禁睜大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何化形?”


    “她的確不知道。”雪音接茬道,“她是天地初開,四季伊始,第一滴落入凡塵的春雨落在第一條新抽的柳芽上,以此而成靈,經過數百萬年修煉方得化形。所以,就連她自己都不知她到底是那滴春雨,還是那顆柳芽。”


    霽初心中微歎,天地玄黃,花鳥風月,世間廣博,有著無盡的可能,令人不可思議。


    手腕傳來一陣冰涼,霽初迴過神來,看見雪音正握著自己。他手中剛剛明明拿著折扇,現在卻不知何時變成了她的那條手串。


    他的動作輕柔如棉,速度卻快得驚人,一眨眼,那串剔透光亮的手串又迴到了她的腕上。紫色的靈氣須臾間又攀上了手串的珠子,一股契合之感油然而生,霽初竟也沒來由地感到身體舒暢,不再升起摘下它的念頭。


    雪音從她麵上細微的表情窺探到了她的感覺,當下一笑,說道:“初大人,你體內的禦狐令需要這串珠子,你就算不為尊大人,看在這是天神之物的麵上,也不要再摘下它了。”


    霽初瞧著串珠沉默,權當默許。繼而又抬目望了望雪音的身後,酒天正倚靠在一棵柳樹的樹幹,拿著酒葫蘆獨自飲酒望天。


    細雨打在他的臉上,英氣逼人的俊麵染了酒意。


    雪音又道:“酒天哥對初大人你並無惡意,否則他也不會和尊大人主動請纓前來助你脫陣。隻不過他天生倨傲,不會說好話。初大人請不要再介意了。”


    霽初微微點頭,沒再將酒天剛剛的冷嘲熱諷放在心上,轉迴頭來,對雪音問道:“你是北溟的人?”


    雪音頷首:“是的,初大人。”


    霽初又問:“是北溟雪主?”


    雪音笑著搖頭,說道:“當然不是,雪主是在下的師傅。”


    霽初抿了抿嘴,又問:“那麽,你知不知道,青丘那次對我的圍攻,英雄帖是誰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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