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爵笑了。


    萬俟凝無意間抬頭看到了他的笑容,竟有些看癡了。


    辰爵平素的笑容一直都是淡雅內斂,卻深藏鋒銳,他的笑容雖暖,但你無法直視很久,否則便會被他的鋒芒灼傷。


    但現在,他這笑分明就隻是笑,什麽都沒有包含,是因為高興油然而生的笑。如果說還有什麽,那便是屬於男人的,征服欲得到強烈滿足的笑。


    這笑容美得讓人無法移目,就仿佛平靜的海麵,被灑下了點點晨光,微微的波瀾耀著你的眼,卻也勾著你的眼,讓你想要看那輕微起伏的粼光一浪接著一浪拍打在你的心裏。


    他默默地笑了一會,連聲音都像注入了一縷陽光:“千雲,你說藍宇尊知不知道這件事呢?”


    熾千雲想了想,說道:“想必是……知道的吧,以他那深不可測的智慧,自己的江山如此動蕩,如果渾然不知那就太蠢了。”


    辰爵冷冷一笑,說道:“他必然知道,你不要忘了,他還有聖戰時期就奉大天神旨意與他同時輪迴的兩條狗。那兩個鏡鬼怕是就算死也會忠心於他,這種事怎可能不對他說?”


    熾千雲點頭表示同意,然後道:“之前藍宇尊的政權,可謂是銅牆鐵壁,我們很難攻過去,但現在……”說到這裏,他忍俊不禁,“我看,就憑我和杜淳兩人都可以直搗他的皇城夢梁。那藍宇謙當便宜王爺早就慣了,哪有帝君的見識和才能?他扶植上來的寵臣,隻要嘴甜會奉承便好,沒有半點能力。而且,這藍宇謙好色如命,藍宇尊的後宮差不多都被他染遍了……”


    辰爵搖了搖頭,說道:“天闕宮的後宮,對於藍宇尊來說也是擺擺樣子罷了。他已經為了他在乎的那個人,舍棄了他的江山,又怎會在意那些他從未染指過的女人?”他頓了一頓,仿似在對自己喃喃自問,“他真的可以做到這一步麽?”


    辰爵此時的眸光有些黯然,似是進入了遐思,他沉默了很久,不知他的心中在想些什麽,但萬俟凝和熾千雲兩人卻都不敢打擾他。


    院落突然陷入了奇妙的靜默。


    空中飄過一朵棉雲,遮擋了陽光,讓流淌在庭院之間的春風都顯得有些冷峭。


    初夏盛放的花蕊隨風將清香染滿庭院。偶有那隻鸚鵡撲閃了幾下翅膀,聲音卻顯得格外清晰,透著幽冷。


    不知過了多久,辰爵黯淡的眼眸突然陡現銳芒,聲音陰冷地說了一句:“他真是蠢得可以!”


    這話像是在接他沉默之前的那句話,又像是對他剛剛心中所想的事情做了個總結。總之在萬俟凝看來,辰爵已經有了將藍宇尊置於死地的心。


    此時,熾千雲又開口說道:“現在雖然我們拿天圻疆土猶如探囊取物,但藍宇尊的侍神卻不能小覷。”


    辰爵英挺逼人的劍眉輕輕一揚,冷淡的笑容滿是不屑:“千雲你可知道他真正蠢在什麽地方?”


    熾千雲微微頷首,表示請大將軍明示。


    辰爵道:“並不是他讓帝位空虛,也不是他為了保護女人甘願做下人,他真正蠢的地方在於他讓出了禦狐令,丟了他翻天覆地的術法。你可知道九尾狐妖王名為‘夜鬼’的絕招?”


    熾千雲凝眉深思,緩緩道:“略有耳聞,據說威力無窮。”


    辰爵說道:“他那一招是調動他體內五成以上的靈氣,同時召喚他所有的侍神,行走與夜間,所到之處,萬物皆枯。那是萬夫不敵的氣勢,幾乎可以掃滅所有他想掃滅的地方,因為他的每一個侍神都無比強大。聖戰時期存活下來的所有妖鬼,在天魔神被鎮壓的那一天,在大天神的鑒證下,全都成為了他的侍神。而後十萬年的輪迴,十萬年的萬靈之主,他不知道又收了多少強大的妖鬼作為侍神。”


    熾千雲咂舌:“那,那不是群魔夜遊嗎?”


    辰爵搖頭道:“那不是群魔夜遊可以比擬的,群魔夜遊出來的幾乎都是低級魔,在人間吃人、噬魂,高級魔不會來參與。但九尾狐妖王的‘夜鬼’,可都是世間的頂級大鬼。”


    聽到這裏,熾千雲細思極恐地說道:“看來大將軍一直不肯進攻天圻,是因為忌憚他這‘夜鬼’?”


    辰爵勾起唇角,笑容妖嬈冷豔,口吻是幸災樂禍的開懷:“並不是,我一直和他示好,是想利用他這‘夜鬼’,以備將來天魔神覺醒之用。可是剛剛我仔細一想,他這一招,根本就發布出來了!”


    熾千雲一滯:“為什麽?”


    辰爵道:“他將禦狐令給了霽初,他自己催動不了靈氣,拿什麽召喚那麽多侍神?我一直以為他即便是沒有禦狐令,體內應該還有他自身的靈氣。但經過我日久觀察,才發現他的靈氣是完完全全與禦狐令相連,我後來才知道大天神給他禦狐令的時候就已經把他的靈氣貫穿在裏麵了。


    而侍神是聽命於九尾狐妖王的靈魂的,不可能因為禦狐令給了霽初,就去隨霽初差遣。所以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夜鬼’這一招了!”


    辰爵似是越說越興奮,他嘴角那一抹冷酷的笑容仿佛是頃刻就會讓人墮入地獄的天神:“藍宇尊啊藍宇尊,你既然願意為女人如此犧牲,那不如就犧牲到底。我會永遠讓你被我踩在腳下!到時你就會知道,你的江山沒了,你的術法沒了,你的女人也沒了!”


    熾千雲望著辰爵眼底的狠厲,吃吃問道:“大將軍,聖戰已過十萬年,知道當初之事的人少之又少,大將軍是何以如此了如指掌的?”


    辰爵笑而不答。


    他自然全都知道,因為他有梵幽。


    辰爵曾問過她為什麽當初沒有與藍宇尊結締侍神。梵幽說她那時之所以能活下來,隻不過仰仗一些占卜術,懂得躲避而已。要輪術法的強大,她自知不夠格做藍宇尊的侍神,繼而在結締誓約的時候,她躲開了。


    他正說在興頭,卻聽到一陣低低低啜泣,他側目一看,是萬俟凝在悄然落淚。


    他抬手拂過萬俟凝的淚痕,眼底生出了一絲溫柔:“凝兒,怎麽了?”


    萬俟凝拿著帕子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感到她指尖的冰涼,歪頭道:“你在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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