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微微一笑。


    展顏走到大頭身旁,他因昏睡術而沉睡著,展顏抓著他的衣服,那肥碩的身軀,展顏竟像是提小雞一樣將他提了起來。


    展顏對夜空道:“你先追上去,我要把這胖子扔迴重華殿,正好皇嫂在重華殿,讓她看著他。”


    夜空道:“婉熙太後在重華殿?”


    展顏無奈地說道:“不讓她去重華殿守著,她肯定連覺都睡不著!反正那個拿鬆枝的會捉住兇手,我們過去也隻是跑個龍套,把殘局收了。”


    “拿鬆枝的……”夜空苦笑。


    展顏雖然拎著個大胖子,但依舊身手矯捷,隻見他輕盈一掠,就出了門。


    “呃,那個……王爺!”夜空突然叫住他。


    展顏停步迴頭。


    夜空問道:“剛剛倒地之前,你想和我說什麽?”


    “哦。”展顏道,“我想對你說那個稻草人是傀儡術。”


    夜空點了點頭:“看來我沒料錯。”


    展顏道:“你知道這種東洋秘術?”


    夜空歎道:“當你發誓要守護某人,而恰巧那個人又滿身麻煩,那你就不得不什麽都要知道些。”


    展顏粲然一笑,說道:“看來我侄女很有眼光。”


    夜空又道:“可為什麽當時你又沒說?”


    展顏瞅了一眼昏睡的大頭,道:“因為我看這胖子快撐不住要睡著了,我必須要在他前麵倒地,他才能安心。”


    夜空點頭默認。


    展顏接著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侄女應該不懂這傀儡術。”


    夜空欣然而笑,說:“是的,她用的是九尾狐妖王的術法。狐這一門,無論是哪一家,都是以幻術為根基,所以這種操控術,她是不會的。”


    “所以,我看到你這輕鬆的樣子,就知道你心中的疑雲消散了,那兇手絕對不是我侄女!”


    “恩!”


    “我就說嘛,我們萬俟家才不會出那種歪門邪道的魔女!”


    說著,展顏一閃身便不見了。


    夜空迴頭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悟雷,他也許是昏睡術的原因,亦或者是真的太需要休息了,此時熟睡的狀態就算有把刀割破他的大腿他大概都醒不過來。


    夜空眸光淡然地從他身上掃過,視線定在那顆夜明珠上,伸手拿了起來,放在懷裏,走了出去。


    ‖‖‖‖‖‖‖‖‖


    月色朦朧,似乎起了霧。


    茨廉童子在離霽初兩丈遠的地方展翅懸在半空,他被麵具遮麵,周身散發的寒冷氣息,可以斷出他的此時清冷的表情。


    霽初眯著眼睛看著他,知道無論說什麽,他都不會迴答,所以,如果想搞清整個布局的來龍去脈除了捉住他別無他法。


    魔霧逐漸籠罩了她的下半身,她的麵孔蒼白,上挑的眼角被淡淡黑暈籠罩,深紫的唇色將她襯得更為冷豔和邪惡。


    霽初笑得妖嬈,突然,“嘩啦”一聲,一對亮紅色的羽翼從她的後背伸展起來,她懸浮在半空,靜靜地睨視著茨廉童子。


    白色的紗裙,紅色的羽翼,在淒迷的夜霧中,就像是掌管死亡的聖裁,以漠然的眼瞳,收取世人的靈魂。


    她再次將刀鋒對準茨廉童子,仿若他的女神般睥睨著他。


    她的五尾聚滿了魔咒力,她的體內就像拉滿弦的弓,隨時準備著爆發性的攻擊。


    她揮刀的架勢是在向茨廉童子宣戰,示意他盡管攻過來。


    但茨廉童子卻仍舊遠遠地懸在那邊,安靜,淡然,他那把黑死神鐮刀也收到了身後。


    她側頭,狠厲的目光中露出不解的神色。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半晌。


    突然,茨廉童子倏然落地。竟然單膝向霽初跪倒,附身垂頭,以示屈從。


    霽初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冷峻的表情擱淺在眉眼之間,她僵住了,他這是什麽意思?


    就在霽初想要開口向茨廉童子發問的時候,由於魔咒力的充盈,她的五感變得異常敏銳,她發現有一條白色的身影正在飛速朝這邊趕來。


    她這才恍然大悟,中計了!


    原來從始至終眼前的這個魔王就不是想要殺她,更不是在拖延時間,而是為了激怒她,讓她急於將他打敗而展翅擺尾,露出天魔的樣貌。


    而與此同時,他們的同夥正在把追查這件事的人引來,沒準夜空也在趕過來的路上。


    當他們來到這裏,她這番模樣接受魔界暗黑王的膜拜,那她還有什麽話可說?她說什麽都會是蒼白無力的。


    “你們好狠呐……”


    兩丈遠的距離,她就算發什麽招都不可能將他一招斃命。倘若就這樣再跟他撕打下去,他也會裝作被她打的假象,給人造成她在教訓部下的錯覺。


    想到這裏,她沒有做任何準備,猛地將魔翼和魔尾收迴。


    可是,魔咒力已經布滿她的主脈,禦狐令的氣勢早已被壓到了最低,她因為沒有支撐力而摔到地上。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她發現自己現在好渴。


    她聽見自己因口渴而劇烈起伏的心跳,頭愈來愈沉重,喉嚨裏仿佛塞滿了幹柴,汗水好像蟲子般爬過她的臉。


    她全身的魔咒力都在叫囂著向她要一樣東西——鮮血。


    她吃力地吞著口水,身體像被扔進滾水裏的活蝦縮成一團。她目光逐漸迷離,感覺魔咒力的洶湧之勢很可能會占據她的理智,讓她為了鮮血而暴走。


    她在地上打滾,青蔥般的纖纖手指無意識地去抓身邊的東西死死地握著,活像一個犯了毒癮的癮君子。


    霽初拚進全身的意誌忍耐那種渴望血液的感覺,但她終究還是難以抵禦全身經脈的躁動和饑渴。


    痛苦令她扭曲了五官,而她卻在這時笑了起來:“這,才是你們想要的吧?逼我去嗜血……才是你們真正想要的吧……”


    之前的一切推測都錯了,直到她走完了對手的所有圈套,才明白他們的意圖。


    逼她出重華殿、刺殺她、和她對打拖延時間、逼她展翅……這些都是敵人希望她作出的推測,而她竟一個不落地都隨了他們的意。


    直到此刻,已經沒有迴頭的路了。


    她輸了,輸得太徹底,連給自己找個借口的機會都沒有。


    茨廉童子依舊從容冷淡,他緩緩站起身子,走到躺在地上、目光已經開始失焦的霽初身邊,低頭睥睨著她,慢慢地舉起他那柄代表著審判的黑死神鐮刀——用力揮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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