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入夜三更,幾個人著實玩累了,鳳真尋和軒影已經各自迴房睡覺。玲瓏因為太興奮了睡不著,在院子裏迴味了半宿,最終還是因為抵不過困倦也迴房了。


    霽初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一邊賞著櫻花,一邊靜靜地喝酒。


    夜空無言地和她並肩而坐。


    因為鳳真尋的緣故,這八重櫻逆季而開,是難得的景色。那葉間密密麻麻地開滿桃紅色的花朵,壓墜了枝條。因為它們開在夜色裏,形狀無法看得分明,但是花朵和葉子的氣味,卻比眼前所見給人更深刻的印象。


    霽初飲了一口酒,說:“不知道真尋走後,這棵櫻樹還會不會在。”


    夜空說:“你從晚上到現在都沒有吃一粒米,我去給你煮碗粥吧。”


    霽初輕道:“恩。”


    夜空起身去了廚房。


    霽初將身子側靠在柱子上,太陽穴也抵在了上麵。這花釀香醇不烈,她也不知喝了多少杯。


    雖吹牛說自己千杯不醉,但她終究還是個小女孩,加之一直沒有進食,此時已臉紅如疹,唇紅如櫻。渾身淹沒在自己唿出的酒香中,聞不到旁的氣味。


    她抬眼盯著星空,鑽石般閃閃發亮的星星在她眼中輪廓模糊。


    雖然答應夜空為自己煮粥,可其實她並沒有什麽食欲。


    自打從青丘迴來後,無論多麽好吃的東西她都有點覺得食不甘味,而一直想念的味道,確實少華山的梅酒。


    不知那婦人用什麽釀的酒,味道那般獨特誘人,倘若此時能有一杯那該多好。


    她正這麽想著,忽然聽到了夜空的腳步聲。微微抬頭,見他端著一個托盤,上麵的瓷碗正冒著熱氣。


    夜空見她的模樣就是處於酒醉的邊緣,他將托盤放下,坐下來端起碗,用小勺子一邊攪拌一邊吹氣。


    他說:“後來,我有學過粥的一百種熬法,這次真的不會再那麽難吃了。”


    她說:“你學了一百種粥的熬法?”


    他說:“是啊,你不在的時候,我沒旁的事做,就看書學怎麽熬粥。”


    她說:“你學那麽多種幹嘛?”


    他說:“上次給你吃那麽難吃的東西,實在太抱歉了。我就想多會一些,好讓你多一些選擇。”


    她說:“可問題是為什麽你隻學熬粥?”


    他說:“旁的太複雜,我學不會。”


    他還真是對烹飪一竅不通到令人發指的程度啊!


    說著,他停止攪拌,挖出一勺。


    她說:“你不是打算喂我吧?”


    話還沒說完,勺子已經放在了她嘴邊。


    她抗議般地說:“喂,你……”


    她剛一張口,勺子便戳進她的嘴裏,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


    她氣鼓鼓地抗議:“你是我的隨從嗎?為什麽不聽我的?誒,怎麽這麽好吃?”


    夜空輕描淡寫地笑笑,說:“聽你的你就餓死了,讓你自己吃,你肯定不會吃的。從你迴來就沒好好吃過飯,你說不愛吃自己做的東西,其實是誰做的你都不愛吃。”


    霽初奪過碗,大口吃了起來。為什麽這麽好吃呢?因為太好吃了,所以目前還沒空想這個問題。


    夜空見她狼吞虎咽的模樣,小聲道:“以後,你的飯,都我來給你做吧。”


    霽初深深地點了點頭,忽一想,不對,又抬起頭,說:“你讓我每天都吃粥嗎?”


    夜空道:“可以三個月不重樣的。”


    霽初想了想,說:“下次多放點肉。”


    夜空說:“好。”


    她吃了兩大碗,終於從少華山出來迄今為止的腹空之感得以滿足。夜空將碗筷拿走,她呆在那裏想這粥的獨特異香到底是什麽。


    在她的記憶中,沒有這種香料,但那香味卻是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甚至熟悉到有一種母奶的感覺,當然那自不是奶味,隻是那種感覺像是與生俱來就與她契合的,而想不通的是,竟完全不知它是什麽。


    她拿著杯中酒,又一飲而盡。


    酒。


    她陡然想起,那日她喝第一口少華山盲婦的梅酒時,就是這個感覺。


    對於這極度的巧合,她百思不得其解,見夜空來了,她連忙問道:“夜空,那粥你是用什麽做的?”


    夜空抿嘴想了想,說:“沒什麽特別的東西,就白米和糯米,加了點肉和香蔥,其它的就是鹽了。”


    奇怪,當初那盲婦也說是用梅花和雪水釀製,確也沒什麽特別的東西,為什麽就可以帶給她這樣的感覺呢?


    突然,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她抬眼看到夜空溫柔地笑著對她說:“你今天累了,酒喝得也不少,現在總算胃沒有那麽空了,也該好好睡一覺了。”


    說得也是,從大將軍府迴來到現在都沒有好好地睡覺,現在酒勁也一個勁地攻頭,她早就覺得暈暈乎乎的了,隨即點了點頭,站起了身子。


    這不站起來還好,一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真的是醉了,雙腳壓根不停使喚,而且還頭暈目眩,剛一站起來,就一個趔趄往後仰。


    好在夜空在她身後,一把接住了她。


    雖然身子不靈活,但腦子還算清,她想到在廚房時,夜空和自己刻意保持的距離,就沒猶豫地從他懷中掙脫出來,說:“沒事沒事,你先迴去,我慢慢走,不用扶著。”


    夜空抓著她的手肘,說:“讓我送你迴房吧。”


    她嘿嘿一笑,抬起胳膊甩開了他的手,說:“你信不信,我能飛迴去。”


    夜空頓了頓,說:“我,我信。”


    她晃悠著身子,又說:“那你看著啊,我飛給你看。”


    夜空又抓住她的手腕,說:“不用了,我相信,這就隻有兩步路,不需要飛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夜空,不穩的身子還在左右擺著,說:“那,你也知道隻有兩步路了,是吧……不準送!”說著,她那根手指又指了指地麵,命令道:“站這,不許動!”


    夜空無奈地站在原地,看著她轉身,走三步,退兩步,還左邊蹭兩步,右邊蹭兩步,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轉。


    她強撐著自己的身體,天旋地轉的大腦在強行和自己說話:就算爬迴去,也不能再和夜空有什麽身體接觸。千萬不能,讓他,誤會你喜歡他,知道嗎霽初,你這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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