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的。”


    “現在記,半小時後我抽查。”


    話音未落,薑萱腦袋又被他拍了一巴掌,頓時後悔投喂出去的那碗蘋果片了。


    她明明是個學霸來著,碰到俄語這一門,愣是露出了學渣的偷懶本性。


    ……


    天色漸漸擦黑。


    燈光暈黃明亮,鄭西洲看了眼時間,剛好八點半,又瞥了眼抽查的翻譯題。


    平心而論,薑萱答得還不錯,俄語考六十分沒問題。


    鄭西洲也讀過高中,還是在軍區附中讀的,教育水平算得上是那片城鎮最好的。


    就是這樣的條件,年年高中畢業考試出題,題目基本都是從課後那些練習題裏抽出來的,最多變了一些細節。


    其他的學校也差不了多少。


    這不是高考,隻是一個小小的畢業考試,但凡讀過高中的,哪個不知道考試出的題就在課本後麵的練習題裏。


    可是薑萱不知道這一點。


    她完全不知道。


    鄭西洲久久地看著她,越發覺得這是一個傻乎乎的小笨蛋了。


    第42章 改成60分


    翌日清晨。


    一大早, 薑萱早早起床,洗了一把涼水臉讓自己清醒清醒。


    把考試用的紙筆提前準備好,緊張地翻閱課本, 生怕有哪個知識點沒記住。


    鄭西洲看不下去,“別看了,快八點了,帶你去學校。”


    薑萱隻能放下課本,跟著他出門, 焦躁道:“別的科目我都有把握, 就是這門俄語, 我怕不及格。”


    “沒事,”他說, “昨晚我讓你背下來的那些重點,隻要你沒忘,進了考場認真寫, 不會不及格。”


    “我還是怕考砸了。”薑萱擔憂。


    “絕對沒問題。”


    鄭西洲說的信誓旦旦。


    薑萱聽了他的話, 出乎意料地不再心慌, 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像是墜在後頭的小兔子。


    緊趕慢趕, 走了十幾分鍾,兩人終於來到礦區三中。


    一個不大的高中學校,校園充滿頹廢詩意, 兩層樓高的水泥房,旁邊還有兩間磚瓦房, 前者是教學樓,後者是學校食堂。


    校園裏種著很多柳樹,柳葉飄飄, 遙遠的天邊朝霞彌漫。


    教學樓的牆皮斑駁發舊,穿著灰藍黑的學生在校門口來來往往,光線交織晦暗,像極了舊日年華裏發黃的迴憶場景。


    薑萱望著這一幕畫麵,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時光。


    “愣著幹什麽?”鄭西洲摸摸她的頭,“進去啊,傻妞兒。”


    “我、我往哪裏走?”薑萱迴過神,一臉茫然。


    他揚起下巴示意:“看見那個眼熟的小跟班沒?”


    薑萱聞言,抬頭望去,隻見不遠處,樓下的辦公室門外,一個及其眼熟的、黃頭發的瘦小夥蹲在草地上,嘴裏咬著草根,無聊地東張西望。


    ……黃毛?


    不對,應該是黃三。


    想到那個稱唿,薑萱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黃三也看見了他們,樂得站起身,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洲哥,嫂子,你們終於來了。”


    “你姐呢?”鄭西洲問。


    黃三說:“她給那些學生開告別班會呢,說是馬上畢業了,想說些實誠話。”


    畢竟一旦考完試,有的學生遠去縣城當工人,有的迴了鄉下當記分員,連畢業證都是托付別人幫忙拿的,以後再想見麵,更不容易了。


    薑萱這才知道,原來所謂認識的學校“熟人”,就是黃三他姐,一個勤勤懇懇帶弟弟的高中老師,已婚,生了三個孩子,大兒子隻比黃三小了兩個月。


    這難以置信的年齡差……


    敢情女兒懷孕的時候,媽媽也時髦地跟著一起懷孕了?


    薑萱沒敢問出這個疑惑。


    殊不知在1958年,鄉下的生產隊裏多的是這種事,媳婦兒和婆婆同時大肚子懷了孕,算不上稀奇事兒。


    有黃三的姐姐出麵,薑萱被安排到教室的最後一排,跟著其他十六七歲即將畢業的高中生,一塊參加畢業考試。


    不是薑萱卑微,身邊的同學年齡真小……


    趁著考試還沒開始,薑萱盯著左邊的小少年,好奇問:“小同誌,你幾歲啦?”


    對方害羞地笑:“十五歲。”


    十九歲才高中畢業的薑萱:“……打擾了。”


    小少年長得很好看,身上的校服洗得發白,模樣嫩生生的,眉清目秀,笑起來有兩個小虎牙,還沒長大呢。


    想想這個年代的“五二二”學製,再想想未來的“五三三”學製,薑萱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虧,多上了兩年學,混成了“大齡”考生。


    “叮鈴鈴……”開考鈴聲響起。


    第一門考語文,試卷發放下來,薑萱粗粗掃了兩眼,無非是閱讀理解和作文題,簡單得很,拿著灌滿墨水的鋼筆,唰唰開始作答。


    作文題目是“我的童年”,題材中規中矩,幾乎沒有一絲和敏感話題擦邊的可能性。


    薑萱心想,估計這些老師也被去年的大鳴大放運動嚇怕了,那些說錯話的知識分子,基本上都被送到偏遠農場接受勞動教育了。


    農場是什麽地方,吃得少幹活苦,大冬天下河挖溝渠……薑萱不敢深想。


    寫作文的時候,薑萱格外費心,用詞謹慎至極,直到考試結束的前十分鍾,才答完了試卷。


    中間有二十分鍾的休息時間。


    薑萱高高興興從教室出來,迫不及待跑到校門口,看見鄭西洲躺在藤椅上,和看門的老大爺說說笑笑,悠哉地翹著二郎腿,同時啃著綠豆冰棍。


    “……”薑萱惱怒,“鄭西洲同誌,你哪來的綠豆冰棍?也不說給我買一個?”


    狗男人沒有半點求生欲,哢嚓咬了一口冰棍,舒爽道:“你不是考試嗎?考完了再給你買。”


    薑萱:……


    薑萱蹲在他跟前,抱著膝蓋,憋屈地說:“剛剛把語文考完啦。”


    “別告訴我語文你也能考砸?”


    “沒考砸。”薑萱冷哼。


    鄭西洲瞥了她一眼,“誰惹你生氣了?說話哼哼唧唧的。”


    嬌氣。


    薑萱怨念地看著他手裏的綠豆冰棍,沒吭聲。


    鄭西洲眼眸低垂,頓時發現了她的意圖,故意把冰棍伸到她跟前,逗弄道:


    “想吃啊?咬一口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遠處還有門房的老大爺看熱鬧呢。


    薑萱沒敢咬冰棍。


    “是你自己不吃的,別怪我不給你分。”鄭西洲遺憾地歎口氣,哢嚓哢嚓兩口,把冰棍啃得幹幹淨淨。


    薑萱快被這個狗男人氣死啦。


    二十分鍾的休息時間眨眼過去。


    帶著一肚子的怨念,薑萱迎來了數學考試。


    數學題出乎意料地簡單,不到半小時,所有的題目順利答完。


    旁邊的監考老師,眼睜睜看著薑萱一口氣把數學題做完,目光震驚。


    還有一個半小時的考試時間,薑萱坐不住,舉手問老師:“能提前交卷嗎?老師。”


    薑萱抿唇笑得溫柔。


    老師木著臉收了卷子,看著薑萱拎起背包,一溜煙跑遠。


    在校門口等待的鄭西洲也驚了,“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數學題不會做?”


    “不是,”薑萱輕描淡寫,發出了學霸的蔑視語氣。


    “太簡單了,我一口氣做完了那些題,提前交卷的。”


    鄭西洲:……


    鄭西洲麵無表情,帶著她去下館子,吃肉湯麵和蘿卜飯,順便去百貨大樓買了兩根綠豆冰棍。


    薑萱這才滿足,拍拍他硬邦邦的胳膊,教導道:“以後買零食,就算是一根冰棍,也要記得給我帶一個,明白嗎?”


    “……明白了。”鄭西洲表示受教了。


    薑萱咬著冰棍,“那直接迴家嗎?下午一點才考試。”


    “迴家,睡午覺。”


    一覺睡醒,頂著大太陽去學校繼續考試。


    理綜和史地政合並起來一塊考,緊接著是常識,最後才是最艱難的俄語考試。


    幸好常識的考試時間不長,隻有三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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