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康怡敏想不到。


    自己就是這麽一暈倒,竟牽連著這麽多人的心,衍生出叫人感歎唏噓的故事。先是劉春鳳聽到消息,急火火的跑來,緊接著李支書和馬朝月聞訊也趕來了,劉翠芝、李紫環和縫紉社的姐妹們,都急火火的也都聞訊跑來看她,積肥隊的人也來得不少,將馬三爺診所擠得滿滿的,馬三爺都無法給病人看病了。


    康怡敏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都怨我,沒事找事,讓大家跟著我受急。”


    馬醫生對李支書說:“怡敏就是出汗多了,有點脫水,輸點水就好了,天氣熱,讓大家都迴家歇晌吧”


    李支書說:“我留在這兒陪陪相好,大家都迴去休息吧。”


    人們虛驚一場,看康怡敏沒事兒,還有相好陪她,就嘻嘻笑笑著離去了。


    李支書埋怨康怡敏:“你看你,咋能這麽不愛惜自己呢?這麽熱的天,咋能去翻糞,是不是三和把定額定的太高了得加班加點?這臭小子,看我咋訓他。”


    康怡敏也知道自己錯了,歉意得說:“中午去翻糞,不是三和逼的,就是我睡不著自己要去幹,我想,幹著活就不胡思亂想了,誰知道一邊幹活一邊想心思,把熱和累都忘記了,闖了這麽大的禍,讓大家心中受急,還讓三和受蘿連,都是我不好。”


    這時候診所外,人聲吵雜,李支書趕緊走到門口一看:“我的媽呀,真是闖大禍了。”


    一大群人,擁著一頭大黑騾子,騾子上爬的正是王三和,頭上包一塊白布,還有血滲出來,臉上也是血,眼睛閉著,顯然也是昏迷著呢。


    李支書趕緊上前問“咋了?”


    張毅旺說:“趕緊救人,三和被大黑騾子踢暈了。”


    張毅旺和劉三娃兒把王三和抬到急救室,馬醫生趕緊讓人給喂了開水,聽一聽心髒說:“沒有大礙,先洗傷口吧。”把傷口洗淨包紮好,王三和醒了。


    李支書好是心疼,“這都是咱最親近的人,怎麽都在這端午節的中午暈倒了,難道是咱哪裏得罪老天爺了?”


    王三和的娘擠到了人前麵,先看了康怡敏,沒事兒,心放寬了,又趴在兒子身上抽泣:“兒啊,都怨娘啊,你打娘兩下吧。”


    李支書說“續姐,你咋能這樣教訓兒子,孩子頭上的血窟窿是你打的吧?”


    三和娘點著頭:“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不問青紅皂白,就打兒子,不過,我也是心疼怡敏,我以為真的是三和逼著怡敏幹活,把怡敏熱暈的。”


    李支書說:“換換別人,也生氣,我就想把王三和揍一頓。”


    王三和說:“大黑騾子替你揍我了,它太狠了,一下子把我給踢暈了,我幽幽緩緩地到了鬼門關,黥麵小鬼說,哥們,你在陽世不美氣嗎?到這裏來做啥?我說,陽世不美氣,小鬼說,要不咱倆換換吧,我迴陽世,你在這陰間替我把門,我說,行,我剛要和他換崗,鬼門關開了,判官走出來,一腳把我踢迴了陽世說,這無法無天了,誰想咋誰咋?”


    王三和的樂觀和幽默把大家逗笑了。


    張毅旺說:“三和今天確實很危險,要不是我,他真的去鬼門關當鯨麵小鬼了。”


    李支書說:“這故事肯定很有趣,給大家講講吧”


    王三和低著頭急匆匆地在前麵走,她的娘顛著小腳在後麵追,一邊追一邊嚷嚷:“王三和,你就是個忤義子,你再不停下來,大黑騾子會踢死你。”王三和哪有心思聽娘的嘮叨,他心急,急不擇路,猛一抬頭,大吃一驚,他看到麵前有一頭猛畜,兇巴巴的瞪著他,這就是生產隊的大黑騾子,剛卸了套,車老板將它栓在了路邊,是想讓它歇一會兒,打兩個滾兒,再牽迴場院進餐。這大黑騾子力大無比,性情暴烈,那碗口大的蹄子剛矴了鐵掌,像個大手雷,踢住人可是了不得,被它踢死的貓狗有好幾隻,人也踢傷了好幾個,張毅旺小時候給它爭食,就差一點被它踢死,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張毅旺長大後,和它較力,勝了它,它心服口服,對張毅旺服服帖帖,言聽計從,其它的人,包括飼養員車老板它都不服氣,都得小心翼翼的侍弄它,稍有怠慢就尥蹶子。


    大黑騾子它這會兒正生氣,上午頂著烈日去拉化肥,化肥味兒太刺鼻,熏得它好難受,還有那棗紅馬偷懶使滑,不好好拉套,把它這駕轅得累的夠嗆,這卸了套,飼養員也不趕緊給它端茶送飯,更可氣的是車老板也怠慢它,先把棗紅馬拉到了場院休息,而把它撂到這大太陽下,不管不問,它是又饑又渴,又熱又累,它躺在地下想歇歇身子,又被人們吵醒,它看見一個老太太在追打一個年輕人,嘴裏嚷著:“王三和,你就是個忤義子,你再不停下來,大黑騾子會踢死你。”這禽有禽言,獸有獸語,畜生聽不懂人話,這是人們的無知,其實畜生和人的心靈是相通的,都有懲惡揚善的意念,大黑騾子很靈性,平日裏人們在它麵前的言行舉止它都理解,它能聽懂“忤義子”的意思,它看見王三和的娘拿著棍子追打王三和,就知道這王三和是忤義子,它要替老太太教訓他,就跳起來,把身子橫過來,擋住了去路,王三和哪知道大黑騾子在想什麽,他死到臨頭,也改不掉詼諧的天性,他不但不繞道走,還想著給畜生開玩笑:“大黑,你知道不,好畜生不擋路,快把路讓開,讓大大過去。”大黑騾子徹底的激怒了,它弓腰怵頭,撂起蹶子,碗口大的鐵蹄像手雷一樣,擊中了王三和的胸窩,也是萬幸,大黑騾子到底是仁義,它知道自己這蹄子的分量,臨到落蹄時減輕了力道,否則的話,王三和是真的要和黥麵小鬼換崗了。


    王三和暈倒在路中央,她的娘驚唿著要上前拉他,被看熱鬧的人拉住了,大黑騾子氣昂昂的站在王三和的麵前,向人們發出挑釁的嘶鳴,“不怕死的向前來”人們都不敢向前,王三和的娘淒慘的哭起來:“救救我的兒子吧”,哭叫著又要上前去拉兒子,被人們拖住:“你,不能向前,你救不了兒子,反而會被踢死。”這時候人群裏有人嚷:“快去叫張四兒,這大黑就服他一人。”也是王三和的造化,張四兒聽到街上的唿叫聲,從家中跑出來了,他走到大黑麵前,大黑看見張毅旺,高興的打個響鼻,意思是:“我把忤義子給教訓了。”張毅旺在它的頭頂上拍一巴掌,它疼的眼冒金花,眼中流出了淚水,它不明白自己教訓忤義子犯了什麽錯?張毅旺揉著它的頸椎說:“你闖禍了,他不是忤義子,他是好人,還不趕緊臥下救人?”大黑甩甩鬃毛,不好意思的眨巴眨巴眼睛,抽抽鼻子,吹了一大口氣,跪下來,張毅旺和劉三娃兒把王三和抬起來,放到大黑的身上,大黑馱著王三和在人們的簇擁下,來到了馬三爺的診所。


    “傳奇呀真是傳奇!”


    “這故事要是讓作家知道了,編進書中,才有意思呢。”


    “有啥意思?誰也不會相信,會說作家是胡編亂造。”


    “也就是你會胡編濫造,作家才不會到咱這鄉下來呢,連李紅蓮這鄉土作家都跑到城裏了。”


    “不光是作家往城裏跑,誰都想往城裏跑,我做夢都想當城裏人,可是當不上。”


    “城裏有啥好,聽說住的地方可小了,廁所和廚房就在一個屋裏。”


    “孤陋寡聞,人家那叫單元房,廁所比廚房都幹淨,連手紙都不叫手紙。”


    “叫什麽?”


    “衛生紙”


    王三和雖然醒了,但身上很疼,天氣又熱,想想今天的事情又憋氣,聽著人們不著邊際的議論,很生氣,可是又不能發作,畢竟是大家救了他。


    李支書心中也不痛快,就對大家說:”謝謝大家救了三和的命,等三和好了,一定答謝大家,現在病人需要休息,請大家迴去休息吧。”


    人們說說笑笑著離去了。


    診所裏安靜下來,李支書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張三存和張銀鳳走進來。


    李支書聽到聲音睜開眼:“倆主任,來這診所裏做啥?也看病?”


    張三存說:“不看病。”


    李支書說:“你幹啥?看病人?”


    張三存說:“誰病了?是春鳳嗎?”


    李支書說:“不是春鳳,是怡敏,還有----”


    張三存說:“我們急得滿村找你找不著,原來你在這兒和相好紮堆兒。”


    張三存和張銀鳳進去看了怡敏和三和,聽了他們的事情,真是有點苦笑不得。


    三存對李支書說:“現在有個急事,需要你李支書親自出馬才行。”


    李支書說:“我靠邊站了,不管事了,這怡敏和三和都病著,我走不開。”


    三存說:“你在支部會上咋教育我們的?”


    李支書說:“咱是革命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革命需要咱靠邊站,咱靠邊站,革命需要咱中間站,咱中間站。”


    三存說:“李萬祥同誌,現在革命需要你中間站。”


    李支書說:“啥事,把你難悵的。”


    張三存說的這件事,還真是件不小的難悵事。


    “上下寨今年的化肥指標被縣上給卡了。”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莊稼一枝花,全憑糞當家,種地不上糞,等於瞎胡混,這糞有兩種,一種是農家肥,一種是化肥,上下寨七千畝土地,之所以連年豐收,原因是多方麵的,但主要的因素就是肥料上的足,化肥廠就在村子附近,近水樓台先得月,每年的化肥指標都比別村多,再加上上下寨是先進村,那些外地來參觀學習的,沒有啥拿,也都帶點化肥過來,漸漸的人們都依賴化肥了,確實,這化肥肥效快,省時、省工、又省力,不光是上下寨,周圍的村莊也一樣,都不大重視農家肥了,積肥隊都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擺設,有的村幹脆就解散了積肥隊,化肥的用量越來越大,這要在正常時期,不算什麽,以銷定產,農民用的多,化肥廠生產的也多,可這是特殊時期,化肥廠也停工停產了,老縣帶著馬朝華,坐到省長的辦公室裏要政策,要化肥廠趕緊恢複生產,省長也沒有辦法說:“這全國都停工停產鬧革命,誰也不敢頂風上。”


    老縣說:“這可是國計民生的大事,這樣鬧下去,可是不得了。”


    省長說:“要不你寫個簡報,我幫你轉一下。”


    老縣和省長麵麵相覷,“這明擺著的嗎?讓咱擔責任?”


    馬朝華說:“我是從鄉下提拔的幹部,大不了再迴到鄉下去,我來擔這個責任吧。”


    馬朝華以個人的名義寫了一個生產簡報,老縣轉給了省長,省長給轉到了中央,石沉大海,沒有消息,馬朝華說:“縣長省長都說話不算話了,咱算哪根蔥?”,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多,主席發了最新指示:“抓革命促生產”這就是個信號,也是尚方寶劍,老縣親自到化肥廠坐鎮,化肥廠恢複了生產,但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產量很低。


    化肥廠雖然產量低,但農業的需求量卻大,因為農民們知道,“咱不是人家工人,拿著國家的工資,吃著商品糧,幹不幹都行,咱要是哄土地,這土地就哄咱,那餓肚子的滋味咱可是嚐過,不管咋樣,都得搞到化肥上到地裏。”這化肥於是就成了香餑餑,成了緊俏商品,化肥廠門口大車小車排到二裏以外,為了爭一袋化肥就發生武鬥,化肥廠也開足了馬力,加班加點的生產,可仍然是杯水車薪,化肥指標尤其緊缺,縣上經過研究,將化肥指標的審批權從生產科收上來,歸主抓工業的副縣長批,這縣長就是馬朝華,馬朝華是上下寨的人,就是化肥再緊缺,也不會缺了上下寨,但是,馬朝華就是吃裏扒外,他不但不給上下寨追加指標,反而將上下寨的化肥指標給卡了,張三存和張銀鳳去找他詢問,他說,“這是縣長的意思,化肥緊張,要先給貧困山區,城關各村的指標都少。”張銀鳳對張三存說:”這馬朝華和咱不一派,肯定是公報私仇。”張三存想一想也是,就叫馬朝月去找他兄弟講情,可是馬朝華連他兄弟的情麵都不給,三存這才來找李支書:“畢竟李支書您對他有提攜之恩,他不能連李支書您的麵子都不給吧。”


    “我是連李支書的麵子都不給。”人沒到,聲音到了。


    李支書迎出來:“華弟,是你呀,快進來。”


    “我敏姐怎麽樣了?”


    “她沒事兒,脫點水,還在輸液。”


    “那是咋整的,還是相好呢?你就是這樣逼她的?”


    “哪是我逼的。”


    “不是你,是你外甥兒?王三和,你咋了?”


    “老娘打的,大黑踢的。”


    馬三爺聽到聲音也起來了:“華,是你呀?”


    馬朝華將一斤點心遞到三爹手中:“孝敬你的。”


    馬三爺將點心打開:“來來來,大家都吃。”


    李萬祥擺著手,“不吃不吃”


    馬朝華說:“祥哥,吃吧,這點心很香甜。”


    李萬祥說:“這點心吃到嘴裏是甜的,但咽到肚裏是苦的,我不吃白眼狼的東西。”


    馬朝華知道李支書對自己有意見,自己也確實表現不好,自己不管咋說,也是上下寨人,不像其他人那樣不擇手段的為自己的村子謀利益也就算了,還吃裏扒外,將父老鄉親應該得的利益給剝奪了,他把上下寨的化肥指標給卡了,等於把父老鄉親的飯碗給卡了,知道的人說他是舍小家為國家,可是知道他的人能有幾個呢?就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不理解他,將他狠狠呲呱了一頓,摔門而去,撂下一句話:“馬朝華,你不是俺的兄弟,不是上下寨的子弟,看你還咋有臉迴村裏。”馬朝華迴到村,爹爹不理他,兄弟也不理他,一街兩行的鄉親也不理他,他灰溜溜的走到村口,想起該去看看三爹了,自己這一走,不知道啥時候再能迴來,拐到代銷店買了一包點心,沒想到發生這麽多叫人難悵的事情。


    李支書望著馬朝華好半天沒有說話,他了解華弟,他其實故鄉的情結很重,隻要有機會總是照顧上下寨的,這一次他這樣做,一定也有他的道理,就接過點心,咬了一口:“這點心確實很甜,華弟,你說說吧,隻要你說的有道理,我就支持你,不掛咋說,總得給大家一個交代。”


    馬朝華將當前的形勢講了一下說:“這化肥確實是太緊缺了,每天要化肥指標的人,把縣委的門都堵嚴了,那些貧困山區的幹部就住在縣裏等指標,招待所住不下,就在政府大院裏打地鋪,縣委班子經過研究決定:化肥指標先給貧困山區,城關各村生產條件好,土地比較肥沃,暫時少給甚至不給,老縣特別關照我:“先把上下寨的化肥指標給卡了。”


    李萬祥對張三存說:“看來我們上下寨又得做一次犧牲了。”


    馬朝華說:“這是犧牲,也是機遇,相信祥哥,憑你的智慧,還有上下寨幹群的群策群力,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明年的小麥不但不能減產,還得增產。”


    張三存說:“這不是逼著公雞下蛋嗎?不給我們化肥,還要我們增產,這根本不可能,我把醜話撂到前麵,如果明年的小麥減產了,我們的公購糧就少交,甚至不交。”


    馬朝華說:“交不交都和我不搭嘎了,我離開縣了,升遷了,我要到洛陽當市長了,這上任伊始,車馬勞頓,中途迴家歇歇,順路來看看我三爹,沒想到見了這麽多人,這是咋了?”


    王三和在裏屋叫起來:“疼死了,快給我一個止疼片。”


    馬朝華進到裏麵,看見病床上躺著自己親愛的姐姐,還有王三和,問是咋了,李支書說:“還不因為你,你把上下寨的化肥指標卡了,但是,這地裏還得上肥料,你姐姐為了多積肥,煉天晌午去翻糞,熱暈了,三和娘以為是三和逼的,一生氣把三和的頭打個血窟窿,三和聽說怡敏熱暈了,急著來醫院看望,心急不看路,被大黑騾子給踢傷了。”


    馬朝華閉上眼睛咬著嘴唇,麵容有點悲涼:“罪過呀,都是我的罪過。”


    康怡敏說:“好兄弟,你沒有錯,是姐姐不好,惹了這麽大的禍。”到底是姐弟情深,幹姐這一句安慰的話,讓馬朝華十分的感動,他拉著姐姐的手說:“姐,你以後幹活悠著點。”


    康怡敏點點頭說:“知道了,兄弟,你肩上的擔子更重了,要保重自己,看你瘦的,要好好吃飯啊。”


    馬朝華說:“知道了,你也要保重自己,旺給我來信了,他們已經完成了特殊任務,從基地迴到了北京,說是過一段就迴家探親,我這到了洛陽安頓下來,就給他的部隊打電話,讓他早點迴來。”


    康怡敏笑著點點頭說:“好好好,看你這衣服舊的,你當大幹部了,得注意儀表,等我好了,就給你做一套好一點的衣服。”


    李萬祥說:“咱是相好,沒聽說你給我做一套好一點的衣服。”


    康怡敏說:“相好那能和兄弟比,相好就是一陣子,想好了好,不想好了不好,兄弟是一輩子的情誼。”


    馬朝華說“沒時間諞了,我這得走了。”


    李支書說:“你就這樣走了?”


    馬朝華說:“鵝,對了,還有一件事呢?”


    馬朝華朝門外喚一聲:“甄教授進來吧,李支書在這裏呢。”


    進來一個人,馬朝華說:“這是甄教授,是肥料專家。”


    李萬祥上前握住教授的手說:“歡迎,歡迎。”


    馬朝華說:“祥哥,咱馬朝華可不是吃裏扒外啊,咱可是心中老記掛著上下寨的,那一年,困難時期,你記得吧,你把上下寨的保命糧交給了國家,還要給縣中學籌糧,籌不到,還挨群眾罵,是誰給你個蓮花寶座,讓你變成真菩薩,普度眾生的”


    李萬祥說:“是豫劇名角裘聖童,他領著豫劇團到上下寨義演三天,讓上下寨掙得盆滿缽流,上下寨人都記他的好。”


    馬朝華說:“上小寨人都記他的好,卻罵我是吃裏扒外的白眼狼,殊不知,這幕後策劃的人可是我,我就是個無名英雄。”


    李萬詳說:“真的?”


    馬朝華說:“這點子也就是你兄弟想得到,上下寨,豫劇團,縣中學實現了三贏,我得了什麽?”


    李萬祥說:“你升官呀,我說華弟啊,你這官升得也太快了吧?”


    馬朝華說:“我也覺得有點快,這洛陽市長的位子,論資曆論水平,論對黨和人民的事業做出的貢獻,都得你李支書去坐,可是看看你,不求上進,到現在還是個支書,也不好好當,今天要撂挑子,明天要靠邊站,你還算是先鋒隊嗎?”李支書說:“我當先鋒隊那會兒你還小,現在我老了,該你打先鋒了,這洛陽市的市長不好當,你做好準備,準備以身殉職吧。”


    馬朝華說:“省長也這樣說,他說,‘馬朝華同誌,這擔子你挑也得挑,不挑也得挑,就是前麵是地雷陣,你都得踏進去,為了別人都上天堂,你給我下地獄,’祥哥,你知道這洛陽現在多麽亂?洛拖,洛軸、洛玻,洛礦這些都是國家的大廠礦,關乎國計民生,如今都停工停產了,幾十萬產業工人,不上班,你讓他們幹啥?”李萬詳說:“這工人還好說,是大人,不幹活呆在家中陪老婆抱孩子,逍遙自在,不闖禍,最難整得是哪幾十萬大中學生,不上學,搞串聯,截軍車,衝市府,文攻武衛打砸搶,啥事情都敢做,這樣下去可是不得了”


    馬朝華說:“省長給我下了任務,要我半年內把局勢穩下來,工人迴廠裏上班,學生迴學校上課,我就是孫悟空,也沒有這本事,所以祥哥我交代你,你等著給兄弟收屍吧,很可能粉身碎骨連屍首都沒有了。”


    李支書一臉的嚴肅說:“華弟,還沒有這麽嚴重,你的後麵有祥哥呢,還有很多人支持你,你就往前衝吧。”


    王三和叫起來:“馬朝華,你要覺得自己不行,就讓我去幫幫你吧。”


    馬朝華來到王三和的床前,查看了傷口,說:“你小子,幹的不錯”


    王三和說:“你也諷刺我?我真的沒有逼你的姐姐。”


    馬朝華說:“好好幹,你姑父說了,如果你把這件事幹好了,就提拔你當脫產幹部,也可以隨我去洛陽。”


    王三和不相信:“你不會騙我吧?”


    馬朝華說:“舅佬爺騙鱉甥兒,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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