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銳將老大夫送迴去,便騎著馬慢吞吞地往迴走。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但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他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父親,主要也是站在趙家的角度考慮的,要是讓爹爹知道南哥兒有個這樣的娘親,這樁婚事多半做不成。當然,他自己也有點私心就是了。

    至於暗示趙家休了王氏,不更是完全為了趙家好?他可是一點私心都沒有了。至於後麵發生的事情,誰又能預料得到?

    等錢銳迴到趙家,已經到了午飯時間了。除了王氏和何氏已經在房裏吃過飯了,其他人連安然在內都在等著他。

    錢銳心中很是過意不去,慎重地向趙家二老和趙世榮致歉,算是把這件事情揭過去。

    容氏寬慰他道:“大少爺不必如此。你一心為了趙家豪,我們也不是糊塗的。隻是事情太湊巧,誰知道······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趙世榮也點點頭道:“多謝大少爺為我們趙家擔待這樣的大事,我們趙家上下男男女女都感激不盡。”

    錢銳第一次背著父親做一件“大事”,結果卻是這樣的收尾,讓他情緒有些低沉,隻是淡淡含笑答應了兩聲。

    默默的吃了飯,錢銳忽然對安然道:“然姐兒,你陪我去山坡上走走好不好?”

    安然點頭應下,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趕緊跑進廚房去提了個竹籃子出來道:“大哥哥,我們去山上采金銀花吧!”

    “金銀花?什麽是金銀花?”(注:金銀花一名出自本草綱目)

    安然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又犯錯誤了。她連忙補救道:“就是董忍花啊!它的花又香又好看,有的是金色的有的是白色的,囡囡就叫它金銀花。”

    “是嗎?大哥哥還從來沒有見過冬忍花長什麽樣子呢!然姐兒帶大哥哥去看看吧!”

    “那大哥哥要給囡囡謝禮是不是?大哥哥昨晚給囡囡準備零嘴了嗎?是核桃還是杏仁?還是鬆子?”

    錢銳看著安然一臉饞嘴貓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你不說大哥哥還差點忘記了。”他又從腰帶上接下一個荷包來遞給她道,“這是核桃仁。”

    安然高興的接過來,甜甜的說了一聲:“謝謝大哥哥!”

    看著安然臉上的笑容,錢銳先前沉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一把將安然抱起來,慢慢地向小山坡走去。

    遠遠地看到那片有如金色波浪的芸苔花,錢銳的心

    情又開朗了不少。

    安然仿佛完全不記得上午的事情似的,指著花叢中飛來飛去的小蜜蜂道:“大哥哥你看,那些小蜜蜂可真忙碌啊!爹爹說蜜蜂采花粉是為了釀蜜,囡囡都沒有吃過呢!爹爹說蜜比霜糖好吃,大哥哥吃過沒有?”

    錢銳看著安然一副神往的饞嘴樣子,忍不住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臉道:“不知道咱們縣裏有沒有養蜂的,等迴去大哥哥就讓人找找看。蜂蜜可比霜糖好吃多了,趙師爺說的不錯,然姐兒一定會喜歡的。”

    “好啊,好啊!”安然拍手笑道。見錢銳心情好了不少,她也算是鬆了口氣。她可是連自己的犧牲了,又是賣萌又是讓他捏臉,要是沒有效果,她也要難過了。

    “我們去山上吧!那個金銀花哪兒有?”錢銳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抱她,大步往小山坡上走去。

    安然咬著手指道:“囡囡也不知道呢!以前都是哥哥帶囡囡來的,好像在坡頂?”

    錢銳摸摸她的頭發,笑道:“那我們就去坡頂上看看吧!”

    這個小山坡安然估計不過七八百米高,沒有高大的大樹(都被村子裏的人砍迴家做了木料),最多的就是一人多高的小灌木和幾年生的小樹,一些藤蘿就纏繞在灌木叢中,其中最多的就是忍冬藤、鐵線藤(即海金沙)和葛藤。可是安然去年跟哥哥到山上摘刺梨覆盆子吃的時候被蛇嚇到了,不敢往草深的地方去。她記得坡頂有一處草坪,長著一種匍匐在地麵上的小草,後麵還有幾塊幹淨的大石頭,旁邊似乎就有一叢忍冬藤。

    雖然山坡不高,但抱著個孩子爬上來還是有點累人。安然找到那處草坪,便招唿錢銳道:“大哥哥,來,躺在這裏看天上的白雲,可舒服了!”

    錢銳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躺在草地上仰麵望天的經曆,但不得不說,這個感覺非常好。躺在草地上看藍天白雲,會覺得藍天特別遼闊,讓錢銳的心胸也跟著開闊起來。漫漫人生路,這次的事情算什麽呢?他確實不該放在心上的。同時,錢銳也更加向往起外麵的天地來。

    “然姐兒,你說,我做錯了嗎?”不過是看了會兒天,他居然就有了傾訴的欲望。

    安然坐起身來,認真的看著他道:“大哥哥都是為了趙家豪,我們都知道。我們都沒有怪你。大哥哥不要想太多了。”

    錢銳看著安然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說的又是安慰自己的話,心裏不禁感到萬分甜蜜。他也坐起身來,順手從旁邊的草地上摘了一朵紫紅

    色的小花別在她耳朵後麵,又順勢摸了摸她的頭,輕笑道:“然姐兒,你真是朵解語花。”

    安然眨眨眼睛,故作疑惑地問道:“什麽是解語花?花還會說話嗎?”摸摸耳朵後麵的紫紅色炸醬草花,想起前世電視裏看到的耳朵後麵帶花的媒婆,眉頭微微一陣抽搐。

    總算還有這丫頭不知道的事情。見安然滿臉疑惑,錢銳忍不住笑開來,心情算是完全調試過來了。

    “然姐兒,再給大哥哥唱支曲子好不好?”錢銳看著安然粉嫩的小臉,看著她清澈的眼睛裏那份聰慧狡黠,心情就無端的就飛揚起來。

    安然想了想,張口就唱:“遠遠的一朵雲呀,緩緩地飄過來,請你嘛歇歇腳呀,暫時停下來。山上的山花開呀,我才到山上來,原來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開······”

    錢銳聽著安然甜美的聲音,看著她的微黃的頭發在春日的豔陽下閃耀著一道道金光,隻覺得這個小姑娘越來越漂亮,越來越可愛了,在他心裏的根也越紮越深。那一刻,他真想將她捧在手心裏,疼愛她一輩子!

    錢銳心情好轉,便想起那什麽金銀花來。他站起身來,四下看看,很快就看到大石頭後麵有一從小灌木,上麵爬著一種深綠色的小藤蘿,正開著一對一對的細細長長的花朵,可不是有的是金色的,有的是白色的嗎?

    “然姐兒,這兒有!這個就是金銀花吧?”

    安然蹦蹦跳跳跑過去,欣喜道:“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大哥哥摘吧。要摘那種剛剛盛開的才好。”

    安然個子矮,隻能摘矮處的,沒兩下就摘完了,上麵的就全靠錢銳了。一時無事,她看著總是成雙成對的金銀花,忽然就有了設計的靈感。如果用金銀兩種金屬合在一起製作首飾,豈不是很別致?而眼前這金銀花,就是最好的主題啊!

    “小丫頭,怎麽又發呆了?”

    安然眨了眨眼睛,借口就有了:“我在想為什麽一種花會有兩種顏色。大哥哥知道嗎?”

    這可把錢銳給難住了。他平日裏根本就沒有注意這種花,哪裏知道?可是細細一看,似乎有有跡可循。

    “好像這花剛剛開的時候是白色的,後來要敗了,就變成黃色的了?”

    安然裝模作樣地觀察了一陣,忽然拍手道:“真的是這樣呢!大哥哥真聰明!”

    錢銳看著安然一副狗腿的樣子,忍不住笑罵道:“你這丫頭!還在逗大哥哥開心呢?”

    “嗬嗬,大哥哥現在心情不好了嗎?”

    “好!誰說大哥哥心情不好的?”

    安然狡黠地笑著,得意地說:“囡囡自己會看呀!才不用人家說呢!”

    錢銳笑著摸摸安然的頭,什麽都沒有說,心中卻覺得很是溫暖甜蜜。

    兩人在山坡上消磨了一個多時辰,下山迴家以後便開始收拾東西。第二天一大早,錢銳就護送顧宛娘和幾個孩子一起迴縣城。

    安南安齊看著坐在錢銳身前的安然,羨慕得不得了。他們長這麽大,可從來沒有騎過馬呢!

    顧宛娘是昨天才知道錢大人有意將庶出的三女嫁給侄兒南哥兒,心裏對錢銳又多了一份親切,對他疼寵安然,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安然跟著錢銳騎了一會兒馬,便主動要求迴馬車陪娘親,讓錢銳也帶著兩個哥哥騎一會兒。

    錢銳看著安然,若有所思的輕笑了下,便抱著她迴了馬車,然後又把安齊抱出來,帶著他快馬跑了一會兒才轉身迴來迎馬車。

    安齊高興得很,很想像妹妹那樣纏著錢銳讓他答應以後再帶他出來騎馬,又覺得不好意思。妹妹還是小孩子,他卻長大了,是男子漢了,而且在他心裏,總覺得跟大少爺不熟,不敢隨便開口。

    錢銳看出他的猶豫糾結,主動承諾道:“下次學堂沐休,我再帶你們去城外騎馬!”

    “真的嗎?”安齊喜出望外,迴頭看著錢銳道,“謝謝大少爺!”

    錢銳眉眼含笑地對著他點點頭,未來的大舅子,自然要討好的。隻是想著自己以後還要管這個小毛孩叫大哥,心裏到底有些不太自然。但想著安然,這些負麵情緒便很快散去。誰讓他喜歡了一個小丫頭呢!

    安齊迴了馬車,錢銳笑著又對安南道:“南哥兒要不要也騎一段兒?”

    安南略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滿懷期待地看著錢銳。

    錢銳不禁釋然一笑,扶著安南上了馬背,而後一踩馬鐙,飛身而上坐在了他身後握住了韁繩。

    “坐好了,別害怕!”

    錢銳安撫了一句,便夾著馬腹慢慢加速。

    在快馬疾馳中,安南想了很多。

    昨天娘親差點被休,又被逼得撞柱暈死過去,他本來是有些怨恨錢銳的。但昨晚細細一想,卻也明白的確是娘親的錯。大少爺這樣處理已經是很顧全趙家樂,出發點也是為了趙家為了他好。隻

    是,娘親再不好,那也是他的親生母親啊!他不讚同大少爺的做法,但也不在怨恨他。

    快馬跑了一段,錢銳便慢慢減速。這隻是一般的馬,可禁不起兩個人乘騎快跑太久。

    當錢銳扭轉馬頭慢慢往迴跑的時候,安南忍不住問道:“大少爺,您向錢大人推薦我做什麽?”

    錢銳一怔,想不到趙家人居然到現在都沒有告訴安南,但隨後他就明白過來。事情沒有定下來之前,不告訴安南也是免得分心。

    “這個······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大家都瞞著你也是不像你分心。你隻要好好讀書就行了,夫子說,下一科就讓你下場試試。”錢銳略停頓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昨日的事是我逾越了,望南哥兒原諒,以後不要放在心上。”

    安南想不到大少爺會親自跟他道歉,很是詫異,但隨即心裏便湧出一種感動來。大少爺是錢大人的長子,已經有了秀才的功名,自己算什麽?不過是個農夫的兒子,還有一個做錯事情惹怒了大少爺的娘。就算大少爺昨日有些逾越了,但起因還是在自己母親身上。而且,這件事情鬧大了也的確會連累錢大人,大少爺其實已經是對他們趙家格外開恩了。想不到大少爺居然會跟自己道歉······

    “大少爺,你別這樣說。安南雖然年少無知,但好歹還是能分得出來的。我娘這次卻是錯的太過了,要是換一個人,隻怕此事不能善了。大少爺瞞著錢大人處理此事,已經是格外開恩了。我娘那個人······唉,我也不是不知道。隻是她再不好,也是我娘,對我這個兒子總是貼心貼肺的好······是我該代我娘、代我們趙家謝過到少爺才是。”

    錢銳釋然地拍拍安南的肩膀道:“你不怪我多事就好了。你明白是非,又孝順,是個真正有擔當的男子漢!”還有一句話錢銳沒有說出口:妹妹嫁給他,會幸福的。

    迴到縣城,天色已晚。錢銳將安然一家送迴去,這才離開迴錢府。

    安然迴到家第一件事不是吃飯,也不是洗漱,而是畫圖!

    這次迴去收獲太大了,靈感如泉湧啊!她要及時抓住這些靈感,把設計圖畫出來了再洗漱吃飯。

    顧宛娘勸她不住,隻好讓人給她做了一碗蛋羹,親自喂她。安然忘我地畫著設計圖,娘親舀著蛋羹送到她嘴邊她就張口吃下去,至於味道什麽的,她全沒有注意到。

    因為從昨晚就開始思考,今天一路上都在反複斟酌,幾套首飾都畫得很快,隻

    需要稍作修改和說明就可以交給舅舅了。

    安然看著自己親手畫出來的首飾圖紙,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才去洗漱休息。

    顧宛娘看著女兒畫的圖,也是感慨萬分。她們一同迴鄉下,怎麽她就想不出這樣漂亮的首飾來呢?特別是那套以冬忍花為主的首飾,真是太好看太別致了,就是她看了,也想有一套。

    安然最喜歡的也是這套以金銀花為主題的首飾。按照她的設想,這套首飾將以金銀搭配為主,比如那隻鐲子,就是用一金一銀兩股扭在一起,而後做成花的形狀交錯而過。金銀花的花型很來就別致,又有花開並蒂金玉滿堂的好意頭,再加上金銀巧妙結合,應該會很討喜。

    另外還有一套以桑葉為主的首飾也相當熱別。桑葉本身形狀簡單,算不上多麽別致,但安然將幾篇桑葉巧妙的重疊起來,那形狀一下子就變得好看了。再配上用細碎的紅寶石或珍珠讚成覆盆子形狀的桑葚,無論是從桑葉劍垂下來作為墜子還是緊貼在桑葉中間,都好看。

    顧勝文拿到圖的時候就讚歎不已,銀樓的師傅看到圖樣更是讚不絕口,第二天就把樣品打造出來了。剛剛擺出去,就被人高價買走。

    半個月下來,單單這套金銀花的首飾就買了幾十套。看到這樣的銷售成績,顧勝文想要在其他先離開分店的念頭就更加強烈了。

    他知道過不了多久,自己店裏的新鮮花樣就會被別家學了去,銷售額就要下降了。如果顧家的銀樓能開遍全國,新鮮的花樣一出來,便能同時在各地銷售,別家就算仿製,也不會對顧家的生意造成太大影響。他們顧家有最好的設計師傅,要是不能把銀樓的生意擴大,反倒是埋沒了然姐兒的設計天分。

    想到這裏,顧勝文果斷的向錢莊借了銀子在附近三個縣城裏開了分店。將安然設計的新花樣推銷過去,很快就打出名頭來。

    周家一直在暗自打探顧家的設計師傅,但一直沒能打探出來。隻知道是顧勝武將圖紙拿到金銀製作作坊區的,就連顧勝武的小廝都不知道那圖是哪兒來的,仿佛就是顧勝武自己設計的一樣。可周家怎麽都不相信顧勝武能有這個本事。

    等錢鵬陽帶著趙世華迴到縣城,已經是十多日以後了。這些天,安然天天被娘親拘在屋裏學繡花,好在她勉強有了些基礎,表姐庭芳也迴來了,看在表姐的份兒上,顧宛娘讓兩個孩子繡一會兒之後都會放她們休息一陣兒。

    安然在秦夫子那裏學畫畫,時間是早就定好了的,

    趙世華也沒有迴來,顧宛娘正在為難是不是讓南哥兒送安然過去,卻不料錢銳居然主動上門,說要送安然去學畫。

    因為想著錢家和趙家心照不宣的關係,顧宛娘謝過錢銳就放心讓他送了。

    錢銳趁此機會帶著安然去街上逛了一圈兒,給她買了不少小零嘴,又帶著她去聽了一場說書,而後才去縣學找秦夫子。

    秦夫子看了安然交上去的作業,暗自點頭,這孩子進步很快,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

    錢銳看了安然的畫,迴去的時候悄悄問安然:“上次那個屏風,是你畫的?”

    安然就知道瞞不住,便老老實實道:“是囡囡畫的,不過囡囡畫的不如娘親繡的好看。”

    錢銳點點頭。他看過安然的畫,構圖很奇特,第一眼給人的感覺非常像真的。但細細看來就能發現,她的圖在細微處還有諸多不足,想來顧宛娘高超的刺繡手藝正好彌補了她這方麵的不足。

    時間一晃就進入四月,朝廷的賑災款終於下來了,錢鵬陽還了各個錢莊的欠款,也算是了解了一樁心事。畢竟這可不是小數目,要是朝廷真的不給,他可賠不起。

    而伴隨著賑災款一起下來的,還有一道關於文本書寫的旨意。

    從今年起,童生試和鄉試都提倡使用標點符號,並要求從左到右橫向書寫,而明年的會試則要求一律使用新的書寫方式答卷。同時,朝廷對各級官員的奏折也提了要求,今年是提倡用新的書寫方式,明年則是必須用新的書寫方式寫奏折。

    此事早有端倪,錢鵬陽倒是不奇怪。看慣了帶標點符號的書和上麵發下來的邸報,確實比以前那種沒有標點符號的看起來更快更方便,推廣開來也是大勢所趨。

    縣衙立即將這篇告示抄寫幾張貼了出去,還特意派人通知了縣裏所有的舉人、秀才以及學堂此番變化。

    趙安南和安齊接受這個新的標點符號很快,相比之下,趙世華就有些不習慣,經常會忘了寫標點。於是,安然現在又有了新任務,每天都要監督爹爹寫一篇文章。不管是默寫古文也好,自己寫策論也罷,總之要正確使用標點符號才行。經過半個月的訓練,趙世華便習慣成自然了。

    四月中旬,櫻桃和桑葚都熟了。這幾天安然每天都能收到表哥顧少霖送來的黑的發紫的桑葚。據表姐說,現在他們院子裏的桑葚都是大哥的,說了誰都不許摘,就連她想吃也不讓,沒想到最後居然全都送到安然這裏來了。

    安然也不是個小氣的,更何況這桑葚本來就來自顧家,自然是跟表姐分著吃,有時候還會留幾個給幾個哥哥嚐一嚐。

    有時候晚上安齊迴來,也會帶來錢寧送的櫻桃。可惜的是量太少,安然給兩個哥哥、爹娘都嚐了嚐鮮,連方嬸和曉蘭都吃了幾個,所以剩下來的幾個她不知不覺就吃完了。因此,庭芳表姐和霖表哥就沒有了。原諒她吧,這東西放不久的。安然在心裏想了無數理由寬慰自己。

    好在第二天錢寧又送了一包來,這迴爹娘哥哥方嬸曉蘭都不肯再吃了,安然這迴總算是留下一半來,打算明天給表哥表姐吃。誰知第二天顧婷芳來,說櫻桃他們家天天都有吃,言下之意是並不稀罕。安然暗自翻了個白眼,決定以後都不給她留了。

    錢家隻有一顆櫻桃樹,錢銳一直關注著,也知道弟弟將大部分成熟的櫻桃都送去給安然了。他心中頗不是滋味,他的“女人”,卻總讓弟弟送東西過去,像什麽話?

    於是,第二天,錢銳就以明鏡大師邀約為由,報過父親,瞞著母親,在縣學裏請了一天假,打算帶著安然去寺裏吃櫻桃。

    來到趙家說明來意,南哥兒就給大少爺當過好幾次信使,給安然傳了好幾次信件和小零食,她也沒有多想,畢竟女兒才五歲,她隻當兩家有意聯姻,大少爺將安然當小妹妹寵罷了。可是現在大少爺居然為了帶女兒去飛雪寺吃櫻桃特意請了一天假,她就覺得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了。可是,錢銳身份特殊,又是為自己的女兒特意請假過來的,她也實在不好拒絕。

    顧宛娘問安然的意思。

    安然想起飛雪寺那無處不在的櫻桃樹,此刻全都變成了無處不在的紅通通水靈靈的櫻桃,如何能忍得住?

    “娘,我要去,我要去!是明鏡大師請我去的,我都答應了,不能食言。”

    顧宛娘無奈的歎氣,隻得去幫她找一套出門的衣服。

    顧婷芳聽說錢大人家的大少爺要帶安然去飛雪寺吃櫻桃,卻提也沒提自己,便撇撇嘴道:“然姐兒,我娘說了,女孩子要貞靜,最好不要經常出門,更何況是跟外男出去。你是秀才家的姑娘,平日裏更應該注意才是。你讀書識字,難道還不知道男女有別嗎?”

    安然一怔,她怎麽覺得表姐這話很有些酸溜溜的味道呢?不過表姐有句話倒是說對了,現在她年紀還小,倒是還可以偶爾出個門,要是等自己滿了七歲,隻怕就真的隻能每天關在屋裏了。所以,機會難得,得抓緊啊!

    於是,安然迅速換了衣服,在娘親的千叮嚀萬囑咐中出了門,上了錢家的馬車。

    錢銳一把將安然抱過去坐在自己膝上,又在她抗議以前塞給她一個荷包,裏麵裝的是一包鬆子。

    “馬車顛簸,坐在大哥哥身上,大哥哥護著你,就不會碰到了。”錢銳說。

    安然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錢銳。按說她現在還是個小孩子,是不必計較這麽多的,而且錢銳也沒對她做什麽,隻是心裏時不時地還是有些不自在。畢竟錢銳動機不純啊!

    算了,難得出一次門,難得見一次麵,就把自己當孩子吧!

    她打開荷包看了一眼,又喪氣的抬頭看他,把荷包遞了迴去。裏麵的鬆子是沒有開口的,她可咬不動。

    錢銳唇角飛揚,非常開心地笑了。他接過她手中的鬆子,輕輕一捏,就將鬆子堅硬的殼捏成了兩半。他取出鬆子仁放到她手心裏,順手將鬆子殼扔到窗外,又摸出一個來捏開······

    馬車晃晃悠悠的出了城門,半個時辰後停在了山腳下。

    錢銳跳下馬車,將安然抱出來,直接就往山上走。安然見一路上不時有人提著籃子從山上下來,裏麵隱約就是裝著櫻桃。

    原來,飛雪寺的櫻桃是很有名的。古代人迷信,認為長在寺院裏的櫻桃樹天天聽和尚念經,也有了靈性,結的櫻桃不但味道更好,而且還能防病強身。當然。出家人是不方便直接兜售櫻桃的,不過信徒們都很上道,總是拿著豐厚的香油錢到寺裏來求平安,寺裏就會贈送他們一籃子櫻桃。

    既然是不公開銷售又是贈送的,自然也不能根據香油錢的多少來給櫻桃。因此,不管捐了多少香油錢,櫻桃都統一隻給一籃子。可是那些有錢的老爺們,想有錢給一兩銀子你拿的出手麽?

    安然聽了,暗歎大和尚會做生意。這可是真正的名利雙收啊!

    “啊呀,我忘了找娘親要錢,到時候沒有香油錢給怎麽辦?”

    “急什麽?不是還有大哥哥麽?”錢銳一把將她的事情攪過去,“有我呢,大哥哥既然帶你過來,難道能讓你空手而歸?更何況明鏡大師也不是那樣勢利眼的人。”

    安然點頭,上次見麵,明鏡大師給她的印象很好,慈祥、和藹、睿智,確實很有得道高僧的範兒。

    既然來了,自然要去給菩薩磕個頭的。錢銳帶著安然拜過菩薩,這才帶著她去後麵明鏡大師的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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