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民走後,雪就漸漸小了,天也慢慢暗沉下來,一家人剛吃過晚飯,就聽院外有人喚道:“友慶嫂子。*.

    周氏從堂屋走出去一瞧,是王大茂的媳婦馮氏,撐著把油紙傘就往院裏來了,“友慶嫂子,我是來拿裝酒的罐子,這過年要裝的東西多,這會還缺著罐子呢,這不,我就過來取了。”

    “瞧我,忙著都忘了給你們送迴去,我這就渡出來,洗洗你再帶迴去。”周氏一聽笑著走到簷下,取了土牆上掛的鬥笠,往頭上一遮就走去廚房,馮氏跟著後麵走了進去。

    馮氏進到廚房後,將油紙傘收了,往土牆上一靠,就走到周氏身旁,她正在將酒往自家罐子裏倒,“友慶嫂子,你可要勸雲兒看開些才好,好的娃多得很,這個沒了,再找就是了。”馮氏湊到周氏耳邊,輕聲嘀咕起來。

    周氏將倒酒的手停了下來,微蹙眉頭,扭頭不解地看著馮氏,她的話是一句都沒聽懂,“大茂媳婦,你這是啥話,我咋聽不懂?”

    這下馮氏微微瞪大了眼,仔細瞧了周氏臉色,到是不像作假,這才詫異說道:“呀,友慶嫂,這件事你還不曉得啊。”馮氏的嗓子不覺拔高了些,不過話一出口,又覺得這話由自己來說不太好,麵上就有些不自然了,“這……既然嫂子你不知道,就當我啥也沒說。”

    話吐一半又藏一半的,讓人忒難受,周氏麵上就有些不太高興了,將倒了一半的酒罐子一擱,臉色沉了沉,開口道:“大茂媳婦,有話你就直說,別盡吊人胃口,就算是不愛聽的,我不怪你就是了。”

    周氏這話,是正中下懷,馮氏立馬就放心直說了,“呐,這可是嫂子你讓我說的,那我就不瞞著了,這事村裏好些人都知道,二十八那日,也就是後天,鄭家就要在那日,給鐵鎖娶媳婦了,這幾天裏,鄭家都在張羅這樁婚事,家裏可熱鬧得緊。”

    周氏顯然沒往這層想過,心裏一點準備都沒有,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愣怔住了,雖說上趟已經聽說鄭家給鐵鎖說親,可是完全沒想到,這親事說結就結,才這麽會時間,媳婦就要娶進門來了。

    “友慶嫂,你可別先亂了,你要是撐不住,那雲兒咋辦,我勸你還是寬寬心,眼下顧好閨女才是要緊。”馮氏見周氏瞬間臉色就變了,就趕忙勸導起來。

    還好周氏並不是個沒主心骨的,雖說這消息讓她心裏堵得慌,到也沒自亂陣腳,稍稍一愣後,就定了定神,重新拿起酒罐子,繼續倒酒,嘴裏不鹹不淡道:“那真該恭

    喜鄭家了,到擺酒那日,他家要是來請咱們,咱們定會親自去恭賀的。”

    馮氏眼裏閃過一絲詫異,生怕自己聽錯一般,急聲道:“你們還去恭喜啊,要是我,不上門去砸了他們的席麵,決不罷休。”

    “他們家和咱們家又沒半點關係,憑啥砸人家的席麵,大茂媳婦,你真是說笑了。”馮氏的話一落,周氏就頂了迴去,心裏覺得馮氏有些煽風點火之嫌,口氣便有些不悅。

    馮氏雖愛說長道短,到也不傻,多少能聽出周氏話裏的不喜,當即就有些討好地笑道:“是,是,就當我說笑,咱不提這個了,友慶嫂子,你別往心裏去。”馮氏就這麽笑著把這事含混了過去。

    周氏心裏已經不舒服了,當下就沒接話,低著頭倒酒,馮氏覺得有些自討沒趣,就佯裝整理發髻,伸手摸了摸頭發,撇過眼去,看向別處。

    馮氏雙眼在廚房這麽一溜,就見到了水缸板上放的半板子豆腐,以及灶台旁放的油桶,裏麵還裝著淺淺一桶底的茶油。

    這一下,馮氏的嘴又閑不住了,忙笑道:“友慶嫂子,我聽人說,你家在鎮上賣油和炸豆腐,咱們兩家認識這麽些年,還真沒看出來,你們家那口子,還是個會做生意的。”

    “不過是糊張嘴,哪裏當得起會做生意。”周氏擱下倒空酒的罐子,把裝酒的罐子放進碗櫃,就把空罐子拿去木盆邊,動手洗起來,嘴裏依舊不鹹不淡迴了句。

    馮氏這下來了興致,忙到周氏身邊,跟著蹲了下來,好奇道:“我聽人說,你家的這些油是祖傳秘製的,這可是真的?除了油菜籽、大豆、花生、葵花籽還有啥能榨油啊?這油吃了真能長壽?”

    被馮氏這麽直咧咧地問了一通,周氏都不知道該答她哪一句起了,就停下洗罐子的手,扭迴頭看向她,正待開口,章雲卻從廚房外走了進來,直接替周氏答了,“嬸子,這都是人家瞎傳的,可不好當真,也就是尋常油,沒啥稀罕的,要不我給你裝點,帶點迴去嚐嚐。”

    章雲來了個四兩撥千斤,又加上一番客氣,到是讓馮氏很是開心,忙笑道:“雲兒還真是乖巧,那我就不客氣了,嬸子可不白吃你們的油,下迴你們家要用酒時,咱就給多裝一些過來。”馮氏笑嗬嗬地說道。

    “沒事,大茂叔和嬸子都這麽疼咱們,吃點油算啥,隻管拿去就是。”章雲笑著說話,手裏就去取了個細口罐子,裝了小半罐茶油,用幹淨的粗布塞了罐子口,就遞給了馮氏。

    這會

    周氏的酒罐子也洗好了,用抹布擦了擦水,就還給了馮氏,該拿的已經拿了,還另外得了罐油,馮氏笑眯眯地抱著兩隻罐子,撐起油紙傘出了廚房,嘴裏喚道:“友慶嫂子,那我先走了。”

    章雲在廚房門邊,目送著馮氏離開,心裏頭想著,這茶油的事,是越來越瞞不住了,前後才幾日功夫,都已經有好幾趟人來探問過,或有意,或無心,總之對他們家賣油的事,都挺好奇,或者可以說,其他人也起了心思,想走這條賺錢的路子,要再這麽下去,隻怕章家會成為眾矢之的,這件事看來得好好想想,尋個好法子解決才行。

    章雲心裏在想著茶油的事,廚房裏的周氏,卻在琢磨別的,就是鐵鎖成親之事,想著就扭臉瞅瞅章雲的背影,尋思這件事,該不該讓閨女知道,要是直接告訴她,會不會讓她難堪,畢竟這麽一來,等同於被退親了,雖說實際上並沒訂過親,可村裏人卻不一定會這麽看,那背後的閑話,肯定少不了。

    母女倆各懷著心事,等到章雲迴廚房,幫著收拾碗筷時,誰也沒說話,各自低頭想事,等收拾好後,就分頭迴了屋。

    周氏一迴屋,就爬上炕,在炕桌邊盤起退,喚了章友慶,讓他在對麵坐下,把剛馮氏說的話,講了一遍給他聽,想同他商量商量,看該怎麽同閨女講這件事好。

    “啥,鐵鎖要成親,鄭家欺人太甚,咱們雲兒哪點不好,竟讓他們這麽嫌棄。”往日沒啥脾氣的章友慶,這會也躁了起來,兩條眉毛都快倒豎了。

    周氏見他聲音徒然拔高,忙擺了擺手,急道:“你輕點,別讓爹聽到,你也知道,他那脾氣,搞不好今晚上就打人家門上去了。”

    “鄭家那麽欺負人,打上門又咋了,別說爹了,我都想動手了。”章友慶用力拍了炕桌,人就騰地站了起來,火也蹭蹭往上竄,恨不得講完這幾句,就甩膀子去了。

    “他爹,你可別煽這火頭,快給我坐下。”周氏一見這情形,忙跳下炕,伸手拉住章友慶,使勁把他給摁坐到炕上,之後就這麽按著他的肩膀,急聲罵道:“你們打上門去,火是出了,氣也消了,可雲兒的名聲不更被敗光了,這麽大的人了,咋就不用腦子想想。”

    周氏一頓臭罵,到讓章友慶伏了下來,閨女的名聲可不能不顧,可想想心裏又氣,火沒處發,就啐了口,罵道:“真不是東西。”

    “好了,咱們在這罵天罵地也沒用,隻能氣傷自個的身子,還是想想法子才最緊要。”周氏心裏也氣,可心思總歸比爺

    們細,這會沒那閑心想出氣的事,當務之急是想法子好好安撫閨女,這才是眼下該做的事。

    說到安撫閨女的法子,章友慶就悶了,他一大老爺們,平日又是個不多話的,這最不擅長的就是安慰人了,唯有低著腦袋,悶頭苦想,一時半會也講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周氏也苦思冥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實在是怕閨女想不開,半晌下來,兩口子也沒得出好法子,周氏有些煩躁了,就道:“咱家也沒多個閨女,要是雲兒有個姐姐妹妹的就好辦多了,姐妹們之間說話,總比咱們長輩容易,還能幫著勸慰一番。”

    章友慶聽了連連點頭,就道:“要不,讓程子去說,雲兒往日最聽程子的話,讓程子說,總好過咱們去說。”

    “程子聽了,隻怕比你還要火,又怎麽勸得了雲兒。”自個兒子的脾氣她可是門清的,程子對這個妹妹,是最在意的,稍微有點事礙到雲兒了,就氣得不行,哪裏還能冷靜下來。

    這一提點,章友慶也覺得不妥,忙又道:“那要不去尋蘭兒、杏兒、荷兒過來。”

    這都快過年了,讓幾個侄女過來也不好,周氏想想還是搖了搖頭,腦子裏尋思著,突然想到個人,忙道:“雲兒不是同常娟最要好嘛,要不找她過來幫忙,讓她好生同雲兒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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