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對方是談樓主,她簡直要懷疑,這人是專門來整她的了!


    而且,她的問題是因本命劍而來的,吃藥……根本就沒用的!


    可這個談樓主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然真的讓她的狀況看起來減輕了些,懷薇真人自然大悅,說什麽也要盯著她喝藥,她連偷偷倒掉的機會都沒有。


    夏亦瑤淚眼婆娑,欲言又止卻又無人訴說,隻能悄悄恨恨挖一眼端坐在窗邊,依然好脾氣隻笑不語的談樓主。


    卻不知談樓主表麵掛著隨和的微笑,其實暗地裏,也很心煩。


    亂七八糟的珍稀藥材也用了,昆吾山宗的人情也賺夠了,足夠他以此為條件,拐一個宗門弟子去西雅樓了。


    結果一周多了,這群沒用弟子竟然還沒找到人。


    真是豈有此理。


    昆吾外門八千,內門親傳林林總總也沒有上萬人,那日麵館,少女也摘了帷幕,一張臉露得清清楚楚,修仙之人記憶力本就理應不錯,更何況,那少女的長相,分明絕對是讓人過目不忘的那一種。


    怎麽會……就是找不到呢?


    談樓主煩的事情,還不僅於此。


    他在昆吾山宗不知不覺留的時間有些太久了。


    他到底是淵沉大陸排名第一的丹修,一舉一動,一行一宿都牽動著無數人的心。他答應來昆吾山宗,老家夥們都能猜到,他這是想讓昆吾山宗欠他一個人情。


    但也僅此而已。


    誰又能想到,他會待這麽久呢?


    待這麽久,難道是因為他真的在嘔心瀝血地為懷筠的小徒弟治病?什麽病能讓他都這麽束手無策,治了這麽久都沒什麽用?難道還要他消耗修為不成?


    如果是這樣,那麽這位談樓主,究竟想讓昆吾山宗欠他多大一個人情?又為什麽要這麽大的一個人情呢?


    如果不是這樣,談樓主又為什麽要在昆吾山宗不走呢?


    是被挽留,是他自願,亦或者……還有別的可能性?


    比如,被扣押?又或者,談樓主自己想要做什麽?


    短短一周的停留,整個淵沉大陸五派三道的老祖宗們全都已經將目光投擲了過來,無數人推算著談樓主此舉的用意所在,無數探子在罹雲郡來迴,甚至白雨齋的那位紅衣老道似是意識到了什麽,已經在來昆吾山宗的路上了。


    談樓主下意識覺得那個紅衣老道,是來和他搶徒弟的。


    畢竟如今,五派三道裏,也就隻有他和紅衣老道還遲遲收不到合意的親傳弟子,論猜他的心思,紅衣老道敢說第一,便無人敢說第二。


    談樓主深吸一口氣,心緒不寧之時,到底還是有幾分自信。


    那小少女分明就是在他麵前搓了丸子,無論有意無意,總之緣分一事,妙不可言,凡事也該有個先來後到之順序,難不成他還能被那紅衣老道搶了徒弟不成?


    丸子搓得好的人,都是手藝人。


    他們手藝人,才懶得握筆畫符,嘖。


    既然找不到,他便再試試去一家麵館碰一次。


    念及至此,談樓主慢慢站起身來,他衝著懷薇真人歉意一笑:“又饞了,還想去吃碗麵。”


    ……


    “結界是劍道,也是符道。世上有劍意,也有符意,萬物歸一,”謝君知不緊不慢道,他左右看看,似是想要從樹上隨手折一隻小樹枝,還沒抬手,虞兮枝用來盤發的小樹枝已經按捺不住地自己跳了出來,落在了他的手上。


    “哎呀!”虞兮枝長發傾瀉下來,她抬手去抓,卻沒來得及,隻得任憑小樹枝雀躍飛走,她歎了口氣,從芥子袋裏翻了翻,沒翻到簪子,隻翻到了一雙筷子。


    虞兮枝:……


    也、也不是不可以。


    她慢慢抽出一根筷子,將長發重新挽起,再以木筷固定。


    “你還真是挺不挑的。”謝君知握住小樹枝,看了她頭上的筷子一眼。


    “都是木頭,難道還要分高低貴賤嗎?”虞兮枝滿不在乎道:“我用沉香木的時候,別人也未能高看我一眼,這個世界,終究還是誰的劍最快,誰的拳頭最大,誰就最厲害。”


    那日屠盡棱北鎮的妒津妖人後,總要處理一些之後的事情,虞兮枝這才知道,原來昆吾山宗的名頭這麽好用。


    棱北鎮的那位鎮長前一天夜裏就已經意識到了什麽,第二天真正見到風塵仆仆的小真人,又驚又怕的樣子終於緩解了許多,再聽虞兮枝一說昨日青空,鎮長差點表演一個當場眩暈。


    之後的收尾賑災與修補工作都是由黃梨操持的,這位黃姓的外門弟子年齡雖輕,但做起這些事情來駕輕就熟,格外可靠。阿寇的事情似是對他觸動極深,原本活潑外向話多的黃梨似是想用這些災後重建的忙碌事情淹沒自己,這樣就不必去想阿寇。


    比起才來到棱北鎮的虞兮枝和謝君知,黃梨到底已經在棱北鎮生活了許久,除了阿寇之外,還有許多成了妒津妖人的,都是他的熟麵孔。


    在一切塵埃落定,虞兮枝和謝君知準備帶著程洛岑迴昆吾的時候,黃梨深唿吸了許多次後,終於說出了那句他早就想說出口的話:“我……我也想修仙。我也想要迴昆吾山宗,我想引氣入體,我想在下次遇見妖的時候……能夠早點發現。”


    如果能夠早點發現,或許,他就能發覺阿寇的不對勁。


    又或許,他就能早點救下更多人。


    虞兮枝答應了。


    一行四人並未直接迴昆吾山宗,離開了棱北鎮後,黃梨明顯從被棱北鎮的死亡籠罩的陰影中走出來了不少,整個人恢複了許多往日的活潑,找話題的能力極強,讓虞兮枝少了許多麵對程洛岑的尷尬。


    所以虞兮枝決定獎勵黃梨一碗麵,畢竟外門弟子不比身為親傳的她,縱使其他人看不慣她燒火做飯,但她仗著虞寺阿妹和懷筠掌門親傳的名號,在這些方麵嬌縱一些,也無人敢當麵指責。


    可黃梨迴了外門,再想吃麵,就極難了。


    謝君知一路隨手揮舞著小樹枝,和她隨意比劃了幾個符意,再將小樹枝遞迴她手中,虞兮枝迴憶片刻,也重新比劃出來。


    有隱約劈啪的破空之聲隨著兩人一路走,一路綻開。


    黃梨和程洛岑走在靠後的位置,也想看過來,然而才投來視線,便覺得眼眶酸澀,竟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一家麵館就在眼前。


    虞兮枝收了樹枝,隨意向頭上一插,絲毫不介意自己頭上的筷子旁邊多了根樹枝後,看起來有多好笑,她還有空迴頭說了一句:“這家老板是接受過我的指點的,獨家秘製牛肉丸子,絕對好吃。對了,我還喊了我阿兄來,我阿兄就是……”


    “喲,這不是虞寺虞大師兄嗎?大師兄還不辟穀嗎?怎麽也跑來吃麵啊?”一道聲音從麵館裏混著香氣一起飄了出來。


    “這題我會,你們還記得暮永峰當初有個飄著肉餡餅香氣的寢舍嗎?聽說虞大師兄還沒辟穀的阿妹出了趟任務,終於要迴來了,所以大師兄是特地來這裏等的吧?”另一道笑聲隨之響起:“大師兄啊,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來,多吃兩個丸子,這家的牛肉丸子是確實好吃。”


    “說起來,我們還沒見過太清峰的這位二師姐呢,巧了,今日正好得以一見,也讓我們開開眼。”


    虞兮枝微微皺眉,覺得這幾聲莫名有點耳熟,卻有點想不起從哪裏聽過。


    這一路而來,程洛岑與黃梨自然已經知道了虞兮枝的身份,這會兒乍一聽到這麵館中對她毫不掩飾的貶低和嘲笑,都微變了臉色,悄悄看向虞兮枝。


    卻見少女眉梢都沒抖一下,似是對這樣的惡意早已免疫,又或者那一聲聲的嘲笑從未入過她心。


    她自撩開門簾,一步踏入,笑意盎然神態自若迎上所有人的目光,聲音清脆:“阿兄,我迴來了!”


    而就在她開口的同一時間,一家麵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有黑衣男子揭開了頭上的帷幕,收斂了多時的氣息慢慢散開,他看向麵前大放厥詞的西雅樓弟子們,臉色極為難看:“飄著肉餅香氣的寢舍?”


    第20章 烙肉餅的二師姐。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再同時落下。


    西雅樓弟子先是被少女清脆又莫名耳熟的聲音驚醒,才要向著門口望去,又被驚雷般乍起的聲音嚇住,  不敢置信般向著麵館角落看去。


    虞兮枝卻已經率先看到了西雅樓那身眼熟的道服,不由得帶了幾分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怎麽又是你們?你們該不會在這裏一碗麵吃了七八天嗎?再好吃的麵,  連著吃,也會覺得膩吧?”


    殿內穿著西雅樓道服的弟子聞言,  心頭頓時一酸,險些落下淚來,萬萬沒想到,  最體諒他們的,  竟然是她。


    他們在昆吾山宗遍尋吃麵少女無果,思路自然也打開了許多,將搜索範圍擴大到了附近的小鎮,  而一家麵館自然也成了蹲點之地。


    麵連著吃,當然會膩。


    但是膩又怎麽樣?總不能進店坐著不吃麵吧?


    早上一碗麵,  中午一碗麵,晚上一碗麵,  再好吃的麵都得被這樣的吃法糟蹋。


    西雅樓弟子尋人自然有分工,  有在昆吾外門掃蕩的,  有在內門試探的,還有仗著自己修為高作死去劍塚如宣平宣凡兩兄弟的,除此之外,當然還分了一小縷出來,在麵館和罹雲郡巡視。


    這幾波人是按修為劃分的,  修為越低,任務越外,  自然不會有什麽輪班的說法,是以宣平宣凡煉氣後期,內門的永遠鬼打牆,外門的苦著臉一無所獲,他們駐紮在麵館的……一直吃麵。


    她終於走進來,在虞寺開口前,已經環顧了一圈周圍,話鋒一轉:“散發著肉餡餅香氣怎麽了?吃你家大餅了?我辟不辟穀關你們什麽事?你們哪個門派的啊?管閑事管到我阿兄頭上來了?”


    虞寺當然知道虞兮枝在西雅樓的人來之前就已經領了個任務跑了,不認得這裏的人也是正常的。


    他雖也對西雅樓眾人這幾日的做派多有微詞,但虞寺到底大師兄做慣了,為人本就四平八穩,又常常被“容人之量”、“切莫斤斤計較”、“後輩頑劣些,也不是什麽大事”一類的叮囑束縛,久而久之,肚子裏不能撐船也撐傘了,是以心態還算平穩。


    可虞兮枝不。


    如果她和虞寺一樣的話,劍匣側麵就不會隨時放著一本記仇筆記了。


    她受冷嘲熱諷慣了,當麵背後說她的人都太多,聽見了,她就記下來,有機會就報一報。


    罵她,她可以等等再噴迴去。


    但是罵虞寺不行。


    虞寺是她的阿兄,是她戰鬥在與原書男女主命運抗衡第一線的最大盟友,更是她穿來這個世界後,第一個,也始終給予她關心和溫暖的人。


    於是虞寺還來不及和她講這兩天昆吾山宗的情況,再講一聲師尊懷筠真人的禁令,就見虞兮枝抬手卸了身後的劍匣,往旁邊沉沉一放:“是哪個人剛剛說要見我的?還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開眼有什麽意思……”


    話到最後半句,她的手已經按在了煙霄劍柄上,先是揚眉衝店家的方向一笑:“老板,給我身後這幾個人各來一碗麵,加丸子。”然後,她才揚起下巴,繼續了剛才的話,陰森森一笑:“……來,讓我給你們開開光。”


    說話間,她不動聲色地向身後看了一眼。


    果然,隨她進來一家麵館的,隻有惴惴不安又盯著她欲言又止的黃梨和暗自警惕的程洛岑,謝姓祖宗許是不願意露麵,神龍見首不見尾地走了,看黃梨的樣子,八成是讓黃梨給她帶句類似於他先走了之類的話。


    ……然後黃梨就被她陰惻惻摸劍的樣子嚇住了。


    西雅樓的弟子們也被嚇住了。


    他們進退兩難。


    虞兮枝太好認,就算不說那張實在是漂亮得過分的臉,除了她也沒有別人會隨手在頭上插根樹枝。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樹枝下麵還挨著根筷子,但總之,他們遍尋不到的吃麵少女,近在咫尺。


    打是打不過的。


    吃麵少女和宣平宣凡兩兄弟對上都像是切菜,又何況是他們。


    可要退……


    他們代表的是西雅樓的顏麵,少女的手都在劍柄上了,這在修仙界,四舍五入已經是發出決鬥邀請了。


    這可如何是好。


    大家忐忑惶恐地對視一會兒,再後知後覺地想起他們不僅大敵當前,剛才分明還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再戰戰兢兢轉過視線,隻見剛才還怒不可遏的黑衣男人竟然不知怎麽想的,又拉迴了兜帽帷幕,收斂了一身氣勢,重新坐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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