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玉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小動作被最討厭之人看到,還被當眾揭穿,難堪極了。


    她自然不敢拿起茶盞,不然字條就暴露出來。


    她的不予理會讓貴女們神情複雜起來。原先她們想借此機會出人頭地,沒想到李令玉竟在背後暗動手腳,真是讓她們這些專心創作公平競爭之人一陣惡心。


    “把她給我帶走!”李令玉指著祝星咬牙切齒,深知自己丟盡了人,恨她入骨。


    壯碩的婆子上前捉人,貴女們驚得一陣嬌唿,生怕傷著自己。


    “這共有一萬兩銀票,算是我體恤百姓所贈。”銀票用硯台壓好,祝星從容站起,壓根沒將婆子放在眼中。


    花椒上前一步,擋在祝星前麵。


    婆子伸手要抓祝星,便被花椒輕鬆提起,一拋拋在一種貴女麵前,唉聲歎氣地半天起不來。


    雖不曾傷到貴女們分毫,但也將人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不斷。


    “好好看一看我的詩作,未必我不是頭籌。”祝星背過身去,白紗飄飄。


    眾人驚慌之餘又覺得有些滑稽,這位星姑娘也忒自信,她那五言絕句還拔得頭籌,真讓人笑掉大牙。


    “我不勝酒力,方才所言皆是醉話,大家當耳旁風就是,這邊先告退了。”祝星說著徑直出了花廳,京官們隻見一抹白影出了門去。


    祝清若咬咬牙跟著跑了出去。


    祝星已經將人得罪完了,她繼續留在這,難保李令玉不會將氣都撒在她身上。且她要盡快迴到祝府,告訴祝家人祝星已經將李中書令完全得罪!


    都是醉話?


    無論貴女還是京官都麵麵廝覷,鬧了這麽大一通說是喝醉了,倒也給了李家台階下。隻是所謂醉話是真是假眾人心中已有定論。


    李中書令幾乎被祝星給氣死,還要出麵打圓場:“既是醉話,就當不得真。小兒玩笑,大家一笑了之,這書畫會還是繼續吧。”他嘴上說著一笑了之,實際上已在心中瘋狂盤算起報複祝星和整個祝家之事。


    六品小官之女竟敢讓整個李家難堪,該死!


    其餘京官們跟著笑道:“正是,正是。”


    人人各懷心思,心中所想與口上所說可不一致。


    李令玉的名聲,李家的名聲,終究是壞了。


    說是醉話,仗勢欺人,投機取巧,哪樣是假的?


    衛太傅看了一場鬧劇,哭笑不得,想到那鬧事貴女最後的狂妄之言,他下意識垂眸掃了眼地上落下的紙箋,目光一滯。


    緊接著眾人就看到朝堂中一品大員衛太傅失態地蹲下身子,一把撿起落在地上的紙箋,滿麵震驚地看著其上文字。


    人人摸不清頭腦,難道這打油詩還真有什麽過人之處不成?


    有人遲疑地喚了兩聲衛太傅:“大人,大人。”


    衛太傅擦了擦眼睛,迴神:“不必再比,此次頭籌,是這位星姑娘的。”


    不止是京官,貴女們也傻眼。


    今日之事實在一波三折,怎麽衛太傅突然擇出頭籌,還是方才祝星胡亂所作,那樣的打油詩如何能服眾?


    李中書令第一個不服,僵著笑道:“大人是在開玩笑吧……那樣的詩,怎生當得起頭籌?傳出去豈不笑掉大牙。”


    衛太傅搖搖頭站起,轉身麵向數十京官,一抖手上紙箋,振聲道:“不是詩,是字。”


    眾京官眯起眼來看字,待看清後一個個比衛太傅還激動,不顧禮儀身份湊上前來探頭要細細觀摩。


    竟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全新字體!


    第142章 關我何事?


    無聊生辰宴, 人人笑滿麵。壽星不過生,她想打我臉。


    墨跡初幹,紙箋上躍然二十字, 字字行筆飄逸,翩若遊龍,宛若驚鴻, 有行雲流水,水到渠成之象, 是周國人從未見過的全新字體。


    拆開來看,尺幅之內結體遒勁, 點橫撇豎間氣勢磅礴,筋骨疏密相間, 骨骼清秀,大氣之餘又多豐神俊秀, 完全不似出自女子之手。


    短短二十字,讓人觀後整個人仿佛被洗濯一番, 清爽極了。


    品這樣的美字對人來說是一種精神享受,猶如嗜酒之人喝了陳年美酒,愛花之人得了奇花異草。


    京官們一時間品著品著不由微醺起來, 沒喝酒也醉了。


    自然,品字就好, 千萬不要聯係上下品整首詩。


    字寫得有多好,這詩就有多臭。


    “真好看啊……字原來還能這樣寫!”


    “這是什麽體?我從未見過這樣寫法。聽那位星姑娘的聲音年紀應當不大,然這一手字若說沒有幾十年苦心孤詣就能練成, 隻能說星姑娘於書之一道實在是天才。”


    “妙極,實在妙極,年紀輕輕, 書法自成一派,老朽都想拜她為師學一學這字了,忒有風骨!”


    “星姑娘好像是祝侍禦史家的女兒?若不是還未遞名帖,我實在想立刻登門拜訪。”


    “你若去了叫我一起,我也想向這位星姑娘求書。”


    “開宗立派,星姑娘當得起頭籌。”


    ……


    紙箋在在場每位京官手中傳了一遍,人人讚不絕口。便是李中書令,神色也複雜極了。盡管他恨那養女壞李家名聲,卻也不得不承認她這一手字真是絕妙。


    衛太傅溫聲道:“既然書畫會有言在先是叫價形式,價高者得,星姑娘這首詩便依循此規矩,現在競價吧。”


    京官們看看衛太傅,又看看衛太傅手上祝星的詩作,麵上顯出糾結之色。


    很明顯衛太傅對此作極感興趣,若他們出售競拍,那便是和衛太傅搶。


    但這字獨一份兒,他們也想要。


    “衛大人,那我就不客氣了?”三品光祿大夫周琪試探道。他也不欲得罪衛太傅,奈何這字他見了實在欣喜,便想爭上一爭。


    “今日沒有什麽大人不大人的,價高者得。”衛太傅隨和極了。


    京官們對視一眼,不再有顧忌,竟起價來。


    “一百兩!”


    “二百兩!”


    “五百兩!”


    ……


    貴女們聽著另一側百官爭得熱火朝天,紛紛覺得這世界大概是瘋了。還好她們不曾眼見那頭的風光,不然定要將眼珠子都嚇掉出來。


    京官們爭得麵紅耳赤,完全不見身為官員的威嚴,一個個擼起袖子叫價叫得雙目赤紅。


    “三千兩!”周大夫咬咬牙,肉痛極了喊出價來。


    這可不是小數目,三千兩夠一個京中平民的三口之家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


    周大夫此價叫出,花廳中安靜了一瞬。


    不少官員對如此天價望而卻步。


    若不是周大夫有個商賈出身的發妻,他也拿不出這麽多錢,可見祝星的詩稿有多搶手。


    衛太傅笑眯眯地問:“沒人出價了?”


    “哎,太高太高,出不起了。”官員們豔羨地望著周大夫。


    周大夫麵色蒼白,卻為即將到手的詩稿而感到高興。


    這樣的字,他要找人拓印下來,日日臨摹。


    “五千兩。”衛太傅笑容滿麵,“我出五千兩。”


    周大夫愣住,京官們也跟著愣住,而後眾人無奈笑了。


    “大人,你這!哎。”周大夫哭笑不得,盡管省三千兩銀子,卻絲毫不開心。


    相比於外物,他更稀罕那全新字體。


    衛太傅揚揚詩稿:“君子不奪人所好,這詩稿我拓印完,大家可以隨意借用。”


    京官們眼睛便又亮了,發自內心地恭維起衛太傅大度。


    屏風後的貴女們先是受了驚嚇,又聽衛太傅說不必再比,都如霜打的茄子,隻覺一腔心血付諸東流,氣得要哭出來。


    而她們瞧不起的祝星一稿不僅賣出五千兩的天價,還是被衛太傅所買,更是被在場所有京官們集體讚美。


    她們想也不敢想的事,被祝星輕易得到。


    可想而知不用明天,今日官員們出了李府各迴各家,祝星的文名就要傳揚開了!


    不過是寫幾個字,能寫得多好?


    竟將她們揚名的機會都占了去!


    貴女們一時氣祝星,但又說不出氣她什麽,總不能氣她寫得一手好字。氣撒不到祝星頭上,那就是李令玉的錯。


    都是她要害人,非讓祝星第一個出頭!


    李令玉垂首緘默地站著,沒人能看得出她臉上什麽神色,總不會是笑吟吟的。


    而最氣的要屬馮妙妙,她費盡心思畫了畫,本已經勝券在握,現在連展示的機會都沒有!都是祝星!


    她再想想入府時祝星給她的氣受,腦海中一陣翻湧,雙手將畫一展,狠狠將其從中央撕開。


    一下、兩下、三下……


    錦繡瑰麗的畫卷被馮妙妙撕了個稀碎,一片片地落在地上。


    貴女們驚唿:“馮大姑娘!這是做什麽!”


    馮妙妙含淚冷笑:“都還沒聽見外麵說?已經沒機會了,留著它礙眼作甚!提醒自己被祝星比下去麽?”


    她撕了尚不解氣,又用腳來迴碾磨碎片才覺心中舒坦了些。


    貴女們握著自己的作品,遲疑下來,不知道要不要學馮妙妙這樣一道撕了解氣。


    另一端衛太傅謙和的聲音傳來:“星姑娘的作品已拍出,接下來是哪位姑娘?”


    馮妙妙本快意地踩著腳下的畫稿碎片,聞言抬起的腿怎麽也放不下。她僵硬地抬起頭,看到諸貴女們全都以同情的眼神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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