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秋後,康城的雨就沒停過。


    雖然麵前是無數個謎團,但學還是要上的。林晚照起了個大早,下了出租樓後才發現又下雨了,雖說是蒙蒙細雨,但也濕人,尤其是秋天的細雨,自帶病毒一樣,淋上一場總得要生病。


    現在的她,可不能生病。


    林晚照深知這一點,歎了一口氣後,複而又轉身上了窄小狹隘的水泥樓梯,站在門口想了半晌,才確定沒走錯家。


    鑰匙轉動,一間空落落的小屋進入眼簾,牆邊一張單人床,窗前一張木桌,桌旁是一個簡約深黑的行李箱,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空的讓人一看就知道,主人是剛搬進來的。


    這間房裏學校不遠,恰好在學校的東邊,位置剛好和之前的相反。也屬於學區房,樓裏住著的大多是讀書的學生,以及陪讀的家長。


    有些東西,看不見並不代表著不存在,但看不見至少能騙一騙自己。


    林晚照站在門邊想了一瞬,隨後徑直地走向床邊。彎腰拉起快碰到地上的粉紅色床單,一把黑色的折疊傘靜靜地躺在那裏。


    她勾唇笑一笑,俐落地捏過傘把,關門落鎖,下樓撐傘,再一腳邁入霧蒙蒙地陰雨裏。


    大清早路上並不孤單,都是撐著傘的學子,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是水墨畫裏唯一的亮色。


    路過一家冒著熱氣的包子鋪,就在林晚照思考要不要進去賣包子時,一陣摩托車的喧囂聲破開霧氣彌漫,從另一端路麵駛來,緊接著是罵罵咧咧的男性嗓音。


    不用看,隻聽就知道是一群混混。


    路上走著的學生不約而同地走在了最邊上,有得甚至進了街道旁的店鋪,這個時候開得,除了早點鋪子再無其它。


    林晚照看著台階上瞬間多了好幾個顧客的包子鋪,思考片刻,還是收傘走了上去,與此同時,也有幾個學生收了傘,向這家包子鋪走來。


    “老板,兩個肉包,豬肉粉條餡的,外加一杯豆漿,打包打包”是一道疏朗的少年音,也穿著黑白相間的校服,手裏的黑色雨傘隨意地合住,貼在褲縫邊。


    林晚照自覺地排在了他後麵,仰頭看著貼在牆上的菜單,思考著要吃什麽。


    噪音巨大的轟鳴聲破過霧氣,卻突然消失。原來,是幾個社會青年停了車,正好在林晚照所在的包子鋪下麵。


    見狀,排在林晚照身後的幾個學生一溜煙地提著傘走了。


    那幾個社會青年下了車,先點燃一根煙,然後才大馬金刀地昂首上了台階。


    “老板兒,給兄弟夥一人五個包子,一碗豆漿,再來幾顆茶葉蛋兒”為首的一人好像沒看見前麵排著隊一樣,剛上第一節台階時就對著店鋪裏麵喊,聲音大的唯恐別人注意不到。


    林晚照背對著他,皺了皺眉頭,卻是瞧也不想瞧一眼,隻求店家的動作能快一點。


    在她暗自不爽的同時,那幾個社會青年已經從她身邊經過,進了包子鋪裏邊,尋了一張四人桌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吐著煙霧,互相嬉皮笑臉地調笑,話語間多是粗鄙的字眼。


    鄰桌一個剛開吃的大嬸兒,皺著眉頭拉起帶紅領巾的小孩,一臉陰沉地出了包子鋪。


    店家隻能略帶歉意地笑一笑,把裝好的包子豆漿遞到排在林晚照前麵的少年手裏。


    “妹兒,你吃什麽?”


    “快點呦,老子等不及了!簡直是龜速!”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親切友好,一道聽起來就想讓人對著說話人臉上來兩巴掌,林晚照皺皺眉,吸了滿鼻子的劣質煙味,一時間食欲全無。


    結果剛想對店家說什麽也不要了,就聽到那幾個聒噪混混中提到了沈斜兩個字。


    林晚照不由地睜大眼睛,連著耳朵都為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兩個包子,一杯豆漿,打.......在這兒吃,謝謝”


    她潦草地看了一眼店家,打包兩個字及時地換成了在這兒吃。說完就要進去坐下。


    店家是個麵容慈祥的中年婦女,她看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知道自己不應該多事,但還是囁喏著開了口:“妹兒,要不,你還是打包吧”話語間,她極快地看了一眼裏麵那一桌子人。


    林晚照心頭一暖,對店家笑一笑,聲音溫柔地不能再溫柔:


    “不用了阿姨,就在這兒吃”


    她進去,挑著靠門的一張椅子坐下,背對著後麵那四個人,但後背卻是微微向後傾著。


    聽了有一會兒,她才確定他們真得在討論沈斜。


    ——“那小子,哥混這麽久了,還真就沒見過這樣不要命的畜牲!他那是打架?那是要殺人啊!嘖嘖”說話人就是剛剛點單的那人,看起來在這個四人小團體內頗有分量。


    ——“嗨喲,哥你小聲點,那姓沈的現在可是海哥麵前的大紅人啊”這道聲音聽起來就謹小慎微多了。


    ——“你這小子,有什麽可怕的,現在又沒外人”說完又嘖嘖地兩聲。


    話是這麽說,但在隨後的聊天中,音量卻是小了很多。林晚照挪著凳子向後,側著頭想聽得更清楚些。


    ——“你們是沒見,我昨晚上剛好在網吧,看到他一身血地進來,眼神狠地像是剛殺過人一樣,尤其是手上的傷口,能看見白骨啊。我當時還在尋思出什麽事了,結果今早上就聽說郭家的老三被人揍到醫院裏了,那是誰?郭派的小少爺啊,那次出門不帶著一幫人?!而且啊,酒廠的股權書也被咱們海哥拿到了......“


    ——“嘶,你是說,他一個人?海哥沒再派人幫他?”


    .......


    話到這裏,就陷入了一片沉默,林晚照不用迴頭,也知道身後這幾個小混混臉上的神情,為首那個肯定故作深沉地點了點頭。


    林晚照等了半天沒等到後文,再迴過神來時,麵前已經擺好了一碗豆漿和一碟包子。


    她木訥地拿勺子舀了一口,燙的舌尖生疼,可是再疼也沒有心口那處疼。


    他們說得真得是阿斜嗎?


    見了骨頭的傷口,那得有多疼啊......


    他是要自己的命,還是要她的命啊。


    一滴清淚悄無聲息地砸到白花花得豆漿裏,泛起了一陣漣漪,林晚照捧著燙手的碗壁,大口喝了起來,直到由口腔到胃都泛起膈人的暖意,枯木般的心髒才開始接著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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