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婆痊愈後,對母親的看法大有改觀,隻要有她的認可,誰不同意都沒用,這樁婚事算是坐實了。


    父親被爺爺叫去碼頭幫忙了,家裏的事情都有母親和奶奶去打理,所以男人們玩的玩,工作的工作,剩下的東西都不需要去想了,隻需要把家業管好而已。


    父親是出過船的,他知道自己家碼頭的事情是怎麽處理的,所以爺爺對他是比較放心的,自己跑到賭場去揮霍了,留下了父親一個人在碼頭在幹活。


    迷茫的父親一個人像奶奶那樣一個人把貨搬到船上,然後默默地開船出去了。


    在街上有一家賭場,那裏是爺爺經常去的地方,當地賭博的方式不像其他地方那麽多,除了麻將紙牌,也就隻有簡單的幾種撲克牌,紮金花,梭哈,鬥地主,就沒了。


    但是就是在這家賭場,讓我未來的生活陷入了令我自己都抬不起頭的境界。


    其中來去最大的就是炸金花了,因為就算底是一塊錢也可以輸到傾家蕩產,巧的是,我爺爺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害人的炸金花。


    賭場裏麵一般都是粗俗的人,甚至可以說是粗鄙,滿地的煙頭和讓人睜不開眼睛的煙霧,打牌打到就算在冬天也熱的慌的男人,還有幾個喜歡打麻將的婦人在一邊指指點點。


    “來,再蒙十塊,我今天就不信贏不了你了!”


    “我二十開你,就讓你輸個底兒掉!”


    這樣的聲音在賭場那是不絕於耳,好像在牌場上贏了就等於征服了全世界似的。


    爺爺打牌不是很喜歡說話,因為多年在外奔波的他知道什麽是禍從口出。


    但是,所有徐家的男人都有一個顯著的毛病:性子急。


    他一打牌就容易上頭,一上頭就喜歡跟別人較勁,不管自己是什麽牌,就是要跟人家剛到底,這樣的性格在我身上已經看不到多少了,但是我的父親也確確實實是這樣一個人。


    賭場發牌的人又重新發了一局牌,已經把錢輸的精光的爺爺還是躍躍欲試,不想就這樣放棄了。


    但是賭場老板不樂意了:


    “迪星,你別玩了,錢都輸光了,改天再來吧,我們這可不流行打白條兒啊!”


    “我身上是錢沒帶夠,但是我還是想玩,但是迴去拿錢太慢了,這樣吧,你們都知道我的家業對吧,這一把我就壓魚塘和碼頭,誰敢來玩!”


    全賭場的人聽到了爺爺這句話,眼睛都在放光,誰不知道這徐迪星是個十賭九輸的人,萬一要是贏了這把,那自己不就富得流油了。


    “我來!”


    賭場老板見這情況當然要來,這等好事怎麽能讓給別人呢,更何況自己還藏了一手,這魚塘和碼頭啊今天算是拿定了。


    “這樣啊迪星,我也不占你的便宜,我就拿這個賭場和我家的一條船跟你壓,這樣公平吧。”


    “公平!”


    所有玩紮金花的人好像都喜歡把三張牌握在手裏然後一點一點地看,生怕別人看到自己的牌。


    而這場關鍵的牌,爺爺更加是小心,尤其是對這個老奸巨猾的賭場老板。


    這時候地台子底下,比台子上麵更加精彩。


    一張牌悄無聲息的從一個人的腳上傳到了老板的腳上。


    “哎喲,我的煙怎麽掉了。”


    老板彎腰撿起自己的煙盒,當然還有腳上的那張紅桃a。


    爺爺隻顧著看自己的牌偷樂,沒注意到老板此時的這個細節,因為他以為自己手中的牌已經足夠讓他拿下這個賭場和船了。


    因為這一場是豪賭,所以不需要蒙底和互拚的環節,看完牌以後直接攤牌就行了。


    “開!”


    發牌員的一聲令下,爺爺首當其衝把自己的牌翻開給大家看。


    k花!


    這樣的牌在紮金花裏可不是小牌,隻要老板低於這個k花這爺爺的身價又得翻一翻。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老板的牌上,這可是一局把自己身家性命都搭上去的賭博啊,其中一方輸了可能這輩子都無法翻身了。


    老板帶著一臉的笑容,翻開了自己手中的牌,伴隨著其餘人的驚歎聲,爺爺低下了頭,流下了一滴罕見的淚水。


    老板的牌是:a豹子。


    那可是整個紮金花裏最大的牌。


    這局終究是爺爺輸了,這樣的情況老板是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的,既然賭了那就沒有辦法反悔了,船和魚塘都要轉給這位老板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關鍵的一局竟然是老板的身價翻了一番。


    迴到家的爺爺,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口飯也沒有吃,累了一天的父親沒有去理會那個把自己拋棄在碼頭的父親。


    此時心裏最難過的應該就是親手把自己建立起來的家業送給別人的爺爺了,躲在被窩裏的他一個人流著眼淚,我相信這一刻,他是想過自殺的,這跟亡國之君有什麽區別,把自己本來富裕的家庭弄得甚至可能吃不上飯,讓自己的兒子以後資本去成家立業。


    這是他此生中犯過最大的錯誤。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父親和奶奶的耳邊,因為賭場的老板來要爺爺簽字了。


    為了保證爺爺不會反悔,碼頭和三條船的抵押書都已經準備好了,如果不簽字就要把這個房子拆掉。


    就算自己已經窮的一分不剩,也不能讓自己的家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這已經是他作為一個男人剩下的最後一點尊嚴。


    簽完字以後,在抵押書上摁下了手掌印,從這一刻開始,徐家大院正式走向了下坡路,一個剛剛建好沒多久,傳了好幾個村的氣派大院就這樣成為了一幫窮人的住所。


    碼頭和魚塘被收走以後,爺爺跟其他幾個碼頭簽下的合同就無法進行了,所以爺爺要為此賠錢,家裏最後剩下的一個小紡織廠也拿去抵債了。


    這徐家大院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了氣色。


    爺爺從房間裏出來以後,帶著紅腫的眼睛,把家裏的人都叫在了一起。


    “這件事情是我的責任,如果老爺子怪罪下來你們不用擔心。我知道我自己該死,現在我沒錢了,如果玉憐要走我不攔著。明豐以後也就不是那個富家子弟了,丫頭你如果要走,我和兒子也能諒解。”


    母親果斷地搖了搖頭,她看上父親本來是因為他是富家子弟,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已經是那種真正可以步入婚姻殿堂的程度了,所以她留下來是為了能和自己心愛的男人好好在一起。


    但是奶奶這邊好像有些猶豫,她在這徐家受了很多年苦了,而且她最近的心裏也有了巨大的波動,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留下,留下繼續受苦還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去過更好的生活。


    “行了,玉憐,我知道你想走了,一會兒我去幫你收拾收拾,明天讓明豐把你送迴家吧。”


    爺爺看出了奶奶臉上的猶豫,他明白自己這些年對她做的事情確實很過分,現在自己又身無分文了,玉憐要走也是人之常情,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阻攔她呢。


    “我不走,但是你不要自動多情,我留下是為了能看到自己的兒子結婚生子。”


    其實這麽多年了,哪怕整天被他欺負,那這也是自己一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多少有點感情,至少那種隻有父親之間才會有的依賴感,是確實存在的。


    一晚上很容易就過去了,全家人都坐在一起,尤其是父親,一整夜一句話都沒說。


    因為賭場老板為了嘲諷爺爺,去了太公那邊告狀,所以太公一早就來了我們家。


    但是隨著他來的,還有徐家的家法:馬鞭。


    氣憤的他走的很快,就像帶領了一幫軍隊一樣氣勢洶洶地就來了,身後還跟著一群親戚。


    爺爺坐在門口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他心裏清楚自己是逃不過這一劫的。


    太公看見爺爺上去了就一鞭子打在臉上,臉上的皮膚被鞭子的抽打撕裂了。隨後太公抓住了他的領子一下扔到地上,二話不說就是一頓鞭打。


    在地上被太公抽得動彈不得的爺爺已經奄奄一息了,小爺爺看見他的氣息已經開始變弱了,這才勸說太公坐到一旁休息一會兒。


    爺爺自己心裏知道,這種情況是一定會發生的,而且自己也是罪有應得。


    我不知道他在賭博的那一刻是怎麽想的,我也不知道當我出生的那一刻他有沒有悔過,如果沒有這一場豪賭,我的人生究竟是什麽樣子。


    我隻知道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去賭博,我不會把自己妻兒的身家性命壓在這麽無趣的賭博遊戲當中。


    父親心裏一定是痛恨爺爺的,本來父親的人生應該是衣食無憂,父親在最後的那段時光裏不止一次的跟我說他很難過,因為自己的生命就要結束了,但是卻沒有給我留下點有用的東西,唯一能留給我的隻有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才華。


    眼淚劃過了這個男人的臉頰,


    滴落在歲月留在他身上的傷疤。


    都說眼淚是鹹的,


    傷口很疼,


    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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