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悠然看她兒媳婦兒這樣也知道是個非常羞澀的小丫頭了,甚至還有些不大情願。


    隱隱猜到兒子估計還沒把人搞定,想了想,便助攻道:「弘旦這孩子吧,屬於外冷內熱型的,你看著他冷冰冰的,其實他心裏對你已經熱情似火了,但是他不擅長表達。我看得出來,他非常喜歡你,這夫妻若是想要和諧相處,一人冷的時候,另一個人就得熱。所以啊,你要熱情一些!」


    「加油撲倒他!你可以的!!」


    魏靜瑤:「……」


    顧悠然歡樂的拍拍她:「弘旦這性子跟他皇阿瑪一個樣兒,相信皇額娘準沒錯兒,這都是皇額娘身經百戰的經驗!且屢戰屢勝!!」


    想這後宮大戰,嚴峻程度絕對比高考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要恐怖多了。


    她也算是個佼佼者。


    因為……三分實力,七分運氣嘛,哈哈哈~


    兩人聊了沒一會兒,魏靜瑤便喜歡上了這個皇太後娘娘。


    她達觀開朗,風趣幽默,且毫無架子,更像是一個親昵的知心姐姐般。


    讓魏靜瑤有些隱晦不敢談的問題,也有了勇氣問出來。


    ……


    兩人談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弘旦處理完公事想要過去瞧瞧,卻隻能聽見裏麵一片笑聲,外邊竟還讓人把守者。


    弘旦微微蹙眉。


    相談甚歡,還相見甚晚?


    眼見著都快要天黑了,額娘這是助攻還是搶人啊?


    他招招手,將李玉喚過來:「去,問問,剛才都聊什麽了?」


    李玉頓時有些難為:「皇上,這……在皇太後娘娘眼皮子底下作案,不太好吧?」


    「說什麽呢!」弘旦把臉一虎,李玉慫了,麻利兒就過去探風了。


    大概十分鍾左右,李玉迴來了,竟是比剛去時還一臉難言。


    弘旦踹他一腳:「說。」


    「奴,奴才不敢說……」李玉往旁邊退了一步,眼神兒向下瞄,直看地。


    「說!」弘旦皺眉,又踹了他一腳。


    李玉不得已,小心翼翼的道:「皇太後娘娘說,您從小就審美奇特,還說您小時候曾說過要鑲一朵巨大的花插在額娘頭上,如今總算在自己妃子身上實現了……」


    弘旦臉色漸漸鐵青。


    他就知道,他小時候皇額娘誇他那些話都是哄著他玩兒的!


    「後來呢?還說了些什麽?」


    弘旦微蹙著眉問。


    皇額娘不會是惡趣味的把他兒時那些糗事兒全都當笑話似的講給他小妻子聽了吧?


    李玉瞅著皇上的神情,微微抿嘴,眼神兒朝下,不敢多言。


    「說……」弘旦眉心一沉。


    他就知道,肯定還有。


    「沒了皇上,真沒了。」李玉的事兒有些顫,略微哆嗦。


    「你想欺君嗎?」弘旦眼風一掃,濃眉上挑,十分犀利。


    「奴,奴才不敢……」


    李玉哆嗦著,邊打量皇上的神情,邊試探著道:「皇太後娘娘還說,其實您還是個挺浪漫的人,小時候為了討好雍正爺,曾拔草送給雍正爺……」


    李玉說到後邊,聲音越說越小,漸漸的,直接沒聲兒了。


    弘旦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


    本以為他皇額娘是個神助攻,這迴可好,她就是來坑兒子的!


    哪兒有人這麽黑自己兒子的!這不是把他那些捂著的老底兒全揭了嗎!


    就是前一世,他的皇後也一直都是仰慕著他的,從不知道這些過往……


    弘旦的臉漆黑無比。


    他就知道,找皇額娘來實在是個錯誤的決定!


    頂頂錯誤的決定!!


    怕呆的時間越長,他皇額娘曝光他老底兒越多,弘旦忍不住一直等了,直接掀了簾子進去了。


    守在門邊的奴才們都嚇了一跳,慌忙跪下去:「皇上吉祥……」


    「平身。」


    弘旦掛著淡笑往裏走,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小妻子的神情。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笑意盎然的樣子,連眼中都含著笑意。


    弘旦對太後行了個虛禮:「皇額娘。」


    顧悠然招手,讓兒子坐她眼前來,跟兒媳婦兒做對麵。


    弘旦淡淡看了小妻子一眼,顯然,似乎在聊過他兒時那些糗事以後,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怕他了,更許是因為和皇額娘相談甚歡,連帶著他也沾了些夫妻,沒被她牴觸。


    想及此,弘旦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鬱悶。


    隻聽他皇額娘又打趣道:「瑤瑤,你看看,我說的沒錯吧?蛋蛋他就是典型的麵冷心熱,看著強勢冷漠,其實心裏惦記著你呢!瞧瞧,如今等不及了不是?」


    弘旦剛緩和些的臉色瞬間裂出幾道縫。


    他就不該進來。


    魏靜瑤如今倒是坦然的很了。


    似乎是接受了皇太後娘娘的某種點撥,整個人也沒那麽戒備緊張了,坐在那裏,姿態頗為放鬆。


    弘旦可不想再被皇額娘當著媳婦兒的麵兒多加爆料了,停頓了一會兒後邊打算起身告退。


    顧悠然笑得更開。


    卻沒將兩人同時放走,而是道:「先讓你媳婦兒迴去謝謝,額娘跟你還有話說。」


    弘旦頗為詫異,還是讓人先護著魏靜瑤離開了。


    今日隱約宴會後,皇額娘獨獨隻留下了瑤瑤,怕是又要遭後宮多人記恨。


    不得不防。


    顧悠然瞧著他兒子護犢子的樣兒,抿唇一直輕笑。


    弘旦被額娘瞧得有幾分窘態,直到他的小妻子徹底被李玉帶著迴去了,他才輕撩了下龍袍,坐在額娘對麵的暖榻上,吐槽道:


    「皇額娘,您今兒個也太不給兒子麵子了!」


    「哎呦,不裝啦?」顧悠然故作了個誇張的表情,弘旦臉色更窘,忙讓人上茶遮掩。


    顧悠然笑得更盛:「你以為我樂意管你這事兒啊,還不是看你太傲嬌了才幫你的!你皇阿瑪可是一直寫信催著我迴去呢!」


    弘旦撇撇嘴:「這才剛進宮呢,急什麽呀,讓他等等……」


    一來就跟他秀恩愛。


    老頭子一直跟他不對付。


    他剛成親那會兒就把爛攤子丟給他了,如今正破鏡重圓呢,還想給他添亂。


    「得,您趕緊迴去吧,我瞅著您也沒幫兒子什麽,倒是把兒子的顏麵全栽土裏了。」


    「哈哈哈哈哈哈……」顧悠然放聲大笑。


    這聲音聽得滿院子的人都喜慶。


    還是皇太後娘娘迴來了好啊,整個翊坤宮都因為她而瞬間生動了呢。


    「你還有麵子!你小時候什麽樣兒額娘沒見過啊!你這是忘了你小時候想黏著額娘的時候都對你皇阿瑪使過什麽招了!」


    弘旦麵色更囧,直直的道了句:「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您提它幹嘛呀……」


    「是是是……好漢不提當年勇!是吧?」顧悠然逗趣。


    弘旦被她逗得沒轍了,不說話了,又想到是額娘將自己留在這兒的,便問道:「額娘,您特意將兒子留下來,是想要跟兒子說什麽啊?」


    顧悠然緩了緩,熱絡歡快的氣氛平靜了幾分,她看著兒子年輕的、意氣風發的俊臉,認真道:「兒子,額娘一向是個開明的人,你喜歡誰,想要跟誰一起生活,想要怎麽生活,額娘都不管……甚至是你不想做這個皇帝了,也可以。但,唯有一點:做人有時候能糊塗,但有時候不能糊塗,自欺欺人是最要不得的。」


    弘旦聽著額娘這番話,稍愣後,俊臉一寸寸變得冷靜、嚴肅。


    宮裏人人都知道他偏愛來路不明的令妃娘娘,毫無理由的偏愛。


    傅恆問他時,王太醫問他時,和敬問他時……他都萬分肯定的告訴他們,他愛她,因為他無比確定,她就是他等了幾十年的小妻子,她就是他最深愛的富察。


    可……夜深人靜之時,眸中異常清醒銳利的想法也會驟然冒出來,狠紮他一下:她真的是他等的那個人嗎?


    她的行為如此詭異,很多富察的習慣她都沒有,她完全不記得他了,哪怕一點點……最重要的是,她的性格和富察完全不同。


    弘旦有時候也迷濛了。


    顧悠然看他已陷入沉思,便直白的道:「兒子,如果你愛她,額娘希望你愛的是她這個人,而不是她這張臉。」


    「她和富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除了臉。」


    「如果你愛的人是她,額娘會很欣慰,因為你又找到了幸福。可如果你隻是為了追溯以前和富察的種種……蛋蛋,額娘勸你放手。因為這樣,你傷害的是兩個人。」


    「不僅僅是她,還有你自己。」


    這番話,對弘旦的觸動很大。


    他的下巴幾不可見的微微抖動著。


    精神世界一片冷凝。


    好像堅持已久的冰體突然有了裂痕。


    「你迴去,好好想想額娘說的話。對於你們之間的關係,認清現實遠比努力靠近要重要。」


    ……


    魏靜瑤在長春宮中想著皇太後娘娘剛才跟她的交流。


    如今皇太後娘娘在此已經生活了二三十年了,卻是2017年8月31日穿過來的,而她是在2019年3月26日穿過來的,也就是說,在古代的二三十年相當於現代的十九個月……


    唿,論文的事情她可以放下心來了。


    沒準兒過幾天就可以迴去了,在現代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如此,那就太好了。


    穿越旅遊一遭,感受下古代社會真實的風土人情,順便還把……幹隆大帝給睡了。


    咳咳咳。


    估計就算是穿迴去,她那層膜該不在也還是不在了……


    隻是有件事兒挺有意思,皇太後娘娘竟然是語言係的,而她是歷史係的,目前為止她還沒見過其他穿越者,但據皇太後娘娘的不完全統計,好像文科穿越機率比較大……或者說是跟「文」沾邊的機率比較大。


    因為她之前認識一個人,是在保護文物過程中傳來的,但對方沒學文也沒學理,倒是身手非凡。


    唔……魏靜瑤囧囧有神的想著,大概這也算是個契機吧。


    ……


    一整天,從翊坤宮出來以後,弘旦便直接迴了養心殿,並未去長春宮。


    入夜,他躺在床上。


    越是黑暗寂靜,他心中就越發的慌亂。


    她不是她,雖長著同一張臉,性格卻不相同,她姓魏。


    也許這是老天對他的厚愛,可也許,是他自作多情了……


    也許他不該那麽狂喜的便直接認定了,他該理智些的……


    畢竟她從鍾中撞出來,沒有受一點傷;投井、跳池都毫髮無損;就連被三步蛇咬,都沒有死……


    她太不正常了。


    超脫了身為人該有的範疇。


    她到底是誰?


    弘旦眉心微蹙,混沌的想著,雙眼愈發幽深。


    ……


    自此以後連續七天,皇上都沒有再入長春宮。


    後宮嬪妃們皆都猜測:莫不是那位剛晉封上來的令妃娘娘在單獨見過皇太後之後,不被太後娘娘喜歡,皇上便就此厭棄了她?


    這個理由雖有些匪夷所思,但皇上是個孝子,早些年還在宮內專門為太後娘娘建造了一條蘇州街,對太後娘娘至純至孝,若太後娘娘真不喜這位女子,皇上會有這種做法,也是正常的。


    畢竟那是為來路不明的女人,與皇上和太後娘娘之間的母子情比起來,實在遠不可及。


    弘旦這段沉默而封閉的反思過程,在後宮和外界看來,就是和新晉的令妃娘娘冷戰、決裂。


    那些顯得沒事兒幹宮妃們更是將此時極盡能事的渲染,傳得沸沸揚揚。


    嘲諷看笑話的居多,也不乏一些不顧體麵惡語詆毀之人……


    弘旦也知道一些,隻讓李玉去處理,卻從不再像之前那般,站出來表態。


    因為,他真的有些迷茫了。


    他愛富察,他愛他的皇後,可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他所愛嗎?


    說不是,卻也不盡其然。


    可她明明是和富察幾乎相悖的兩種人,他為何無法給自己一個果決的答案?


    弘旦混亂、暴躁、迷惘、矛盾……真是陷入一種深深的自責和憎惡。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就好像一個腳踏兩隻船的無恥暴徒。


    所以,在他清醒的意識到這樣的關係真的出現問題時,他決定,就此停滯不前,不再往前踏步了。


    傅恆站在他身後已經許久,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樣,幾欲開口,卻還是選擇沉默了。


    良久,弘旦喉結滾動了下,艱難問出:


    「傅恆,你說,會不會是朕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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