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帖龍兒臉色又白了三分,差點氣得背過氣兒去。


    顧仙佛哈哈一笑,輕聲道:“開個玩笑而已,莫激動莫激動,帖龍兒,據我所知,你也算是個經曆過不少大風大浪的男人了,今日怎麽表現如此不堪,是想示敵以弱好讓我貪功冒進,還是原本就是一沽名釣譽之輩?亦或是……”


    帖龍兒濃眉一豎冷喝一聲打斷顧仙佛話語,態度強硬道:“顧仙佛,你莫要欺人太甚,現在雖說我算是你的階下囚,但是也別當我是好相與之人,我大殺四方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胎肚子裏轉筋呢,若是把我逼急了,別的我做不出來,但是濺你一身……”


    顧仙佛抬頭輕輕說了三個字便打斷了帖龍兒的豪言壯誌:“你怕死。”


    帖龍兒霎時住嘴不語,一言不發地看著顧仙佛。


    顧仙佛保持著之前的態勢,平靜說道:“我父親曾告訴過我一個說法,他說這人啊,沒有怕不怕死這一說,你都得分情況去看,若是赤裸裸的一個人,那性命想拿便拿了去,倒是也爽利。但是在這陽間的羈絆越多,就越不願意往陰間走一遭。就拿你帖龍兒來說,若是你還僅僅是剛從那個早已灰飛煙滅的小部落裏出來的……背叛者的話,我如此羞辱於你,你定當會拍案而起與我計較到底,但是你現在,可是一個堂堂的萬夫長了,想喝什麽酒便喝什麽酒,想玩什麽女人便玩什麽女人,你還舍得死嗎?別口口聲聲說什麽契戎男兒,就算你身邊的親兵隨意挑出一個來,血性也是你的千百倍。”


    顧仙佛所言雖然語調平靜,但是卻字字誅心。


    帖龍兒垂首沉默良久,而後抬頭,先是輕笑,再是大笑,中氣十足的笑聲傳遍整個地道,迴音繚繞不絕。


    顧仙佛並不打斷這帖龍兒狀若瘋癲的行為,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良久,帖龍兒都笑的眼角飆出了淚花才止住笑聲,看著對麵的顧仙佛,斂起笑容一字一頓道:“顧仙佛,你說的一點也不錯,我本想反駁你,但是都到了今天這個境地了,麵子不麵子的,也就無所謂了,我知道你既然肯在這裏擺下黃酒和牛肉鍋子,就說明一個活的帖龍兒比一個死的帖龍兒管用的多,我之前做派,隻是為了待價而沽罷了,現在說吧,你到底對我這個階下囚,打得什麽主意。”


    顧仙佛展顏而笑,這次笑容異常開心,一看便可知是發自肺腑,他伸手按了按太陽穴,笑眯眯道:“既然你有這個想法,那便最好不過了,但是你的事情,咱們等會再談。這家族大了,難免出一兩個不聽話的後生,我得先處理一下家務。”


    帖龍兒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顧仙佛此言何意。


    顧仙佛向著虎頭兒微微頷首,虎頭兒點頭應是,隨後便向後方輕輕發出兩聲鳥鳴之音,過了片刻功夫,地道一個隱蔽出口便被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看到出現在地道裏的這個人款款走來,帖龍兒雙目圓睜,表情之上浮現出詫異、惱怒、憤懣等五光十色的神采出來,帖龍兒狠狠一拍桌子,怒道:“顧仙佛,隻要你把這個賤人交與我處置,你想讓我做什麽,我都依你!哪怕你問我要左賢王在邊境的駐防圖,我也能給你畫出四分之一來!”


    風月卻是看也不看那盛怒的帖龍兒一眼,表情平靜地走到顧仙佛身邊,彎腰附耳說了句什麽話之後,便站起身子恭敬立到顧仙佛身後半步之處。


    顧仙佛表情波瀾不驚,低頭把玩著手指輕笑道:“帖龍兒,我們乾人講究一日夫妻百日恩,風月陪你做了這麽多年的夫妻,你怎地這麽薄情寡義?大老爺們輸了就是輸了,隻要沒死,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把這份失敗歸咎在一個女子身上,是不是,太不講究了一點?”


    帖龍兒深唿吸數次,才平複下激動心情,冷笑道:“顧仙佛,這裏舉頭不見日月,你也不用在這裏假惺惺地裝聖人君子,你之前沒俘虜過萬夫長吧?左賢王的邊境駐防圖,那可是百萬兩黃金都換不來的寶貝,你能不動心?行了你也別演了,趕快……”


    “帖龍兒。”顧仙佛拉長語調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身後虎頭兒雖然跟隨顧仙佛時間不長,但好歹是個差點坐上魔刀第十把交椅的天字高手,這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當下手持西涼刀前躍出兩步,隻見電光火石隻見,帖龍兒兩條胳膊的大筋已經被其挑斷。


    秦朝之時分天下武夫除了大小宗師之外,其餘皆為四品十二重,天字與地字能以這天地二字命名,也間接說明了這二者之間的差距比任何兩品的差距都要大的多。帖龍兒隻是一地字高手,就算在全盛時期也不是虎頭兒這種魔道老魁的幾迴合敵手,如今更是已經身負重傷,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柄極其普通到配不上自己身份的西涼刀活生生把自己兩條大筋挑斷。


    不過帖龍兒也算是個漢子,麵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劇痛盡管牙齒幾乎咬碎額頭上已經冷汗津津,但是好歹沒有喊出聲來。


    帖龍兒帶來的親衛驚唿一聲便要上前護駕,虎頭兒隻是簡簡單單地看了他們一眼,這十餘人便呆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顧仙佛微微一笑,拿過虎頭兒手裏的西涼刀把玩片刻,然後對虎頭兒笑道:“刀耍的不錯,就是這口西涼刀材質普通,承擔不了你一半內勁,若是你全力施展開來,恐怕這口西涼刀還未傷敵就已經碎了。府裏還有一口古刀,是我從長安帶迴來的,名喚‘腥月’,曾是魔道第三人菩提子的佩刀,如今還算保養得當,你迴去後先拿去用著吧。”


    誰料,麵對這份天大殊榮,虎頭兒卻抱拳彎腰道:“啟稟王爺,在虎頭兒走投無路之際,是王爺的西涼衛給了在下一片容身之地,此等恩情,虎頭兒已經無以為報,又怎的能取一口如此珍貴名刀?況且虎頭兒自從改名之日起,便決心以後隻是一普通西涼衛,這西涼刀跟隨虎頭兒多年,虎頭兒使得正爽利,就先不換刀了,虎頭兒不識抬舉,還望王爺莫怪。”


    顧仙佛笑著搖搖頭示意無妨,把刀身上的血珠甩幹淨後,親自替虎頭兒插迴鞘中。


    帖龍兒全力催動所剩不多的內勁聚集在傷口之處止血,已經無力再開口多言,隻是看向顧仙佛的目光由原來的桀驁不馴變成了既驚且懼。


    顧仙佛淡然道:“你以為你值多少斤兩?把你往密影手中一放,你信不信不出三日,你連你在床上用什麽姿勢都全撂了?風月是本王手中不可多得的老諜子,之前的事情是任務所需,我不追究,但是方才你既然知道她身份,還敢出言不遜,斷你雙臂,算是稍作懲戒。”


    帖龍兒咬牙低頭,不知內心在想些什麽。


    顧仙佛不再看他,反而把目光投向親兵之中。


    風月上前兩步,微微歎了一口氣,柔聲道:“紫衣,你是自己出來,還是我喚你出來?”


    原本動彈不得的十餘名親兵之中,一身材瘦小的親兵撥開眾人走了出來,盡管他臉上故意抹的黑一道白一道,但是顧仙佛還是一眼便看出,這人不僅女扮男裝,生得還十分俏麗。


    風月微微一歎,自嘲道:“房主派你來助我,沒想到給我派了一隻白眼狼過來,雖然這個問題問得有些俗氣,但是我還是要問一句,為什麽?”


    紫衣低頭,沉默不語。


    風月見狀,也不再問,隻是在心底暗歎一聲情刀殺人不見血之後,便躬身向顧仙佛請罪道:“主公,紫衣是我屬下,她變色之事,我之前全無預料,是我犯了失察之罪,幸虧主公明察秋毫,才沒讓這丫頭奸計得逞。”


    顧仙佛搖搖頭,看著紫衣輕聲說道:“這事兒錯不在你,你無須自責,紫衣,你的天賦確實罕見,若是稍加培養,定能變成一個一流諜子,隻是你現在心性未定便被放出來,你的房主有錯,我迴去自會責罰他。至於你……”


    顧仙佛頓了頓,拍了拍虎頭兒右手,吐出三字:“殺了她。”


    顧仙佛話音剛落,虎頭兒的西涼刀已經電射而出,紫衣盡管拚命阻擋,但是無奈實力相差太大,在虎頭兒一刀之下,還是逃脫不了香消玉殞的結局。


    有錯的要責罰,有死罪的要領死,這便是密影的規矩。


    紫衣緩緩倒地,臨死之時雙眼還望著帖龍兒,眼眸裏沒有半分痛恨憤懣,隻有平靜與一絲絲的平安喜樂。


    顧仙佛重新把目光放在帖龍兒身上,輕聲道:“我本想放你一條生路,你堂堂一個萬夫長,迴到草原之後哪怕改投右賢王,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但是,風月剛才帶迴來消息,於副校一刀殺了你最鍾愛的小兒子,所以,你恐怕是不能迴草原了。”


    帖龍兒心中驚怒交加,自然能聽出顧仙佛言外之意,當下也不管自己還在療傷止血,立即開口爭辯道:“不,我不在乎此事,別說什麽小兒子,就算你把我親屬都殺光了,隻要能讓我活下來便好,這種事兒我又不是沒做過。”


    顧仙佛平靜點頭,說道:“你說的話在理,我也知道你確實做過,但是方才我就已經說過了,你已經不是先前的你了,你現在說著不在乎,等你迴到草原之上,難保你會生出別的想法,做諜子的,最忌諱像紫衣一樣,三心二意。這份險,我不能冒。所以,帖龍兒,安心去吧。”


    帖龍兒心中寒意凜然,慌忙大聲說道:“郭汝槐並非死於我手,而且我還厚葬了他!”


    顧仙佛點頭,道:“我知道,但是你還是要死。”


    帖龍兒再不敢麵對現實,也聽出了顧仙佛堅定的殺心,當即便癱倒在座位之上,抬手指了指風月,慘然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我剝去麵具第一次見麵,你便帶來了一個能置我於死地的消息,好,很好,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風月隻是微笑,並不言語。


    帖龍兒精神瀕臨崩潰,他突然衝著顧仙佛嘶吼:“我不甘心!拚什麽輸的是我!我不甘心!”


    顧仙佛站起身,微笑扔下八個字:“你不甘心,關我屁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逐鹿之中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音北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音北巷並收藏逐鹿之中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