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兵甲走出營帳大門之時,天上烏雲又多了一些,基本看不清月亮現在躲在何處。


    營帳大門左右的侍衛早已經被洪兵甲帶來的龍馬營探子料理幹淨,如今在圖巴薩營帳周圍的都是換了契戎甲胄的龍馬營自家兄弟,看見校尉從營帳之中走出,便有一人上前,雙手遞過洪兵甲佩帶多年的一雙宣花板斧。


    洪兵甲接過斧頭,雙手持斧輕輕碰了三下,清脆的聲音傳出不短的距離。


    作契戎小兵打扮的劉細君聽到暗號從陰暗角落裏閃出來,獨自一人走到洪兵甲身邊站定,並沒有說話。


    洪兵甲仰頭看著天空中的烏雲蔽日,喃喃自語道:“現在這天氣陰沉得厲害,在沒有火把照明的情況下,人眼所及之處不過兩三丈,而看這天上烏雲模樣,可能不久就會有雨水落下,難道郭汝槐將軍的英靈真的在天庇佑我們?”


    劉細君猶豫片刻,罕見開口接話道:“洪校尉,等咱把格倫布達拿下,自然會接郭將軍迴家。”


    洪兵甲收迴望天的目光,把右手的斧子交到左手,因為帖龍兒麾下將領大多都把營帳紮在這山坡之上,所以洪兵甲對於山下紮著火把的那一片牧場一覽無餘,他伸出右手指指點點道:“對咱常年與契戎蠻子交戰的西涼軍來說,這戰馬就是媳婦,就是心頭肉,就是命,所以這馬場是當真丟不得,擱在十日以前,我都不敢奢望我能站在這鐵桶一般的馬場之上指指點點,今日站在這裏眺望遠方,還是覺得有一絲不切實際。不過我老洪與契戎蠻子打了半輩子仗,確實沒想到,王爺會想出如此一條……錦囊妙計。”


    劉細君嘴角輕輕勾了勾,不過這份難得的笑容也是轉瞬即逝,清冷開口道:“錦囊妙計?說是無理手還差不多,若是仗都像王爺這麽打,那天下還不大亂起來?”


    洪兵甲笑了笑,也不與劉細君爭論,岔開話題道:“咱們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這次奪馬場的行動剛剛開了一個好頭罷了,盡管咱三千甲士與二百西涼衛都借著鷂子口援軍的名義入駐了這格倫布達,但是帖龍兒那廝也是治軍有方,營與營之間相隔甚遠,放火是行不通了,倉促起事咱的兵力又太少,萬一被帖龍兒反應過來,鬧不好轉過頭把咱包了餃子,現在就看這散落出去的二百西涼衛,能對這些中低級軍官造成多大殺傷了。”


    劉細君一反常態解釋道:“方才我暗殺了兩名千夫長,現在看來,加上咱軍**奉和洪校尉的戰績,這馬場中的十二名千夫長,至少有半數亡於我們手中。至於那些西涼衛的實力,洪校尉不用擔心,這二百是精銳中的精銳,有一大半是直接跟著顧府密影練出來的,聽說更有二十餘人直接便是密影留在裏麵的人,既然王爺有信心把這個任務交給他們,那說明他們肯定有能力勝任。”


    洪兵甲還不待開口,卻見一名黑衣突然浮現在不遠處,手持西涼軍令箭幾個兔起鵲落之間便到了洪兵甲麵前,從懷中掏出一卷淡黃竹管直接扔到洪兵甲懷裏,隨後幾個起落便又消失在黑夜裏,看他腰間佩刀上滴落下來的絲絲血跡,便知道他這次行事也是極其匆忙。


    現在這種關鍵時刻,洪兵甲也不敢怠慢,直接打開主管倒出裏麵印著顧仙佛火漆的密信便打開與劉細君一塊讀了起來。


    密信隻有寥寥數行,但是卻看得洪兵甲與劉細君二人麵麵相覷。


    “情況有變,開營門,有友軍至,切記營門之地若有變故,不可交戰,馬上撤離。”


    看著密信下麵顧仙佛私印印章,洪兵甲與劉細君對視一眼,兩人卻都沒有說話,最終還是前者打破沉寂,咬牙道:“王爺……他不會也來馬場了吧?”


    劉細君輕歎一聲,略帶頭疼道:“應該和我們一起到的,要不然不會如此熟悉的掌握馬場情況,怕是他混到人群之中,所以我們提前並不知道。”


    洪兵甲麵色劇變,低吼道:“戰場之上刀劍無眼,之前你又不是不知王爺現在內力盡失,撐死也不過就是一黃字武夫,王爺若真有半點閃失,這西涼軍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魂魄又要喪失的一幹二淨,到時我們就算拿下十個格倫布達,又有何益?!”


    劉細君皺眉道:“洪校尉,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衝我吼叫沒有意義,王爺過來不會與我這個校尉商量,我們目前能做的隻有做好手頭上的事情,我們勝算大一分,王爺的安危就可以保證一分。”


    洪兵甲自覺失態後住嘴不言,仰首深唿吸數次終於平複下激動心情,雙手提起兩麵宣花板斧,扔下一句話後便大踏步地朝營門走去。


    “若是王爺出了任何閃失,我洪兵甲將以死謝罪。”


    劉細君皺眉想了想,雖然她確實沒想明白剛剛有一麵之緣的顧仙佛為何能讓洪兵甲這種老卒生死相隨,但還是拔出了腰間西涼刀,打了一個手勢指揮著周遭兩營積攢出來的諜子和供奉放棄暗殺行動,開始跟在洪兵甲身後向營帳大門移動。


    從圖巴薩營帳所在之地距離格倫布達大門大約有三百丈的距離,不知何時天上已經開始飄起了小雨,一開始是淅淅瀝瀝的微小雨滴,等洪兵甲走到營帳門口之時,雨水已經加大至針織一般。


    洪兵甲伸手抹了一把臉上雨水,衝著拱衛營帳門口的士卒高高舉起剛從圖巴薩那裏摸過來的令箭,高聲喊道:“圖巴薩千長有令,快開城門!”


    今日負責守衛城門的那兩支百人隊並非出自圖巴薩麾下,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沒在第一時間便認出洪兵甲這個冒牌貨。兩名百長對視一眼,一個消瘦一些的站在原地右手緊緊握住彎刀,一個略顯肥胖的大踏步地朝洪兵甲走了過來。


    那名過來的肥胖百長先是上下打量了洪兵甲一眼,然後才接過他手裏的令牌,確認無誤後便悄悄向那名留守的百長打了一個手勢,那名留守百長這才稍微放鬆少許,握住刀柄的右手也悄悄放鬆少許。


    肥胖百長把令箭交還給洪兵甲,裝作不經意間問道:“你是圖巴薩千長的親兵?我怎麽沒見過你?”


    洪兵甲氣勢不是一般的強硬,斜著眼睛掃了那肥胖百長一眼,不屑道:“馬場裏精兵一萬有餘,你一個小小百長,還想都見過?”


    被洪兵甲這麽當麵一刺,這名肥胖百長也不生氣,隻是笑眯眯地點點頭,隨後問道:“這麽晚了,天上還下著雨,不知圖巴薩千長打開大門所為何事?大王可是交代過,現在是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不得隨意開大門。”


    洪兵甲看了那笑眯眯的肥胖百長一眼,不耐煩道:“你一個小小百長,問這麽多幹什麽?!圖巴薩千長讓你開大門你打開便是,有什麽後果自然會有圖巴薩千長承擔,問東問西的,真拿雞毛當令箭了不成?”


    誰料那名肥胖百長此時態度卻出乎預料的強硬,他搖搖頭道:“請恕末將無禮,若是您說不出來意,這個大門,不能開。哪怕是圖巴薩將軍親自來,也不能開。”


    洪兵甲心思如電,故意冷哼一聲道:“嗬嗬,你小子知道圖巴薩千長現在在與大王吃酒,所以故意說這番話,是想給誰表忠心呢?行,你既然執意要問,那我也不妨告訴你,鷂子口的援軍馬上就到,人家跋涉這麽遠來援助我們馬場,開不開城門,你自己看著辦。”


    那名肥胖百長明顯是信了八分,但卻還是對這個略顯蹊蹺的事情存著一絲疑慮,試探性地問道:“那末將,要先去請示過大王才能做決定。”


    洪兵甲冷笑一聲,側身讓開道路,做了個請的手勢。


    肥胖百長又看了洪兵甲一眼,這才衝著身後那名留守的百長做了一個手勢,明顯的肥胖百長地位比那位高了不是一點半點,那名百長也沒有猶豫,便直接去吩咐屬下打開大門。


    洪兵甲麵有不耐之色,但心中卻是興奮萬分。


    大門口傳來絞盤的吱呀吱呀聲音,洪兵甲放眼望去,大門已經打開一條可容納一人進出的縫隙,再有片刻功夫,大門便可大開。


    然,就在這關鍵時刻,一陣清冷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都給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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