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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城頭上像是死亡狂暴一般的弓弩打擊,突厥騎兵的陣型早已保持不住,能夠衝過這片死亡地帶的騎兵少之又少,稀稀拉拉的騎兵陣頭上,戰馬的鐵蹄踩著地上鋪成一層的屍體,淚淚的血水從箭孔濺射出來,淹沒了騎兵坐騎的鐵質馬蹄鐵。


    隻是短短的時間,突厥的前陣就像是陷進一片鮮血的沼澤之中,濃重的血腥氣息在四周飄蕩,鮮血伴著飛揚的雪花四濺,從人體飆射而出的熱血打在空中的雪花上,瞬間將雪花溶解。蒸騰的白氣從血液上飄蕩而出,迅速散進冰冷的空氣之中。


    死亡,死亡,還是死亡,那片由城頭上射來的弓弩箭雨像是無窮無盡一般,視線裏隻有弩矢箭雨劃過空氣的殘跡,鋼鐵打造的箭頭刺裂空氣,尖銳的唿嘯不覺於耳。而四周全是突厥兵的屍體,飛揚的雪花落在還帶著溫熱的屍體上,漸漸消融。而失去騎兵的戰馬此時向著突厥兵的後方奔去,戰馬的眼睛猩紅,像是來自地獄的魘馬。


    在突厥的陣頭,此時帶隊的將領已經意識到自己的人馬根本衝不過對方用弓弩組織的防禦,一隊隊的騎兵殞命沙場,已經讓開始狂傲不可一世的突厥將領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他此時記起昨天可汗的話,切不可衝擊敵人的城牆。此時的突厥將領紅了眼睛,這些跟隨著他一起縱馬草原的騎兵一個個殞命涼州城下,這些都是王庭的戰士,此時,他們成為了城下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撤退!撤退!”突厥的將領在陣頭狂叫,衝殺的騎兵此時隻有少量的人聽到了他的聲音,在激烈的衝擊中,一個人的聲音實在是太微小了。他不得不騎著自己的戰馬跑到陣頭,對著衝擊的騎兵狂喊,喊聲淹沒在陣頭慘烈的嘶吼聲中,斷斷續續此起彼伏的呻吟將喊聲淹沒。


    但是還是有騎兵聽到了命令,此時這些靠著一腔火熱衝擊的騎兵慢慢退了下來,他們早就想退了,隻是奈何軍令在身。勇敢和尋死是絕對不同的,麵對足可以將他們全軍射殺在城下的弓弩打擊,這些騎兵開始沸騰的血液此時早就冷卻下來,身邊族人的絕望呐喊在他們耳邊響起,馬蹄下一片片的血肉提醒著他們,涼州是一座他們攻不下的城市。


    突厥兵開始混亂起來,本來衝擊的隊伍此時由於一些人退了下去,隊伍裏前衝的人在怒吼著,他們是王庭的隊伍,容不下這些膽小懦弱的人,戰死是他們的歸宿,勇敢是他們的左右銘,他們在怒斥著這些退下來的兵士,而退下來的兵士則說自己是得到了命令退下來的。


    頭頂箭雨橫飛,突厥的隊伍卻亂了起來,勇敢和懦弱在這裏交戰,死亡和周圍瘋狂的嘶吼聲裹挾著這些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慘死在箭雨之下,地上屍體越來越多,突厥隊伍的幾個將領此時都激烈的爭吵起來,衝擊的,退卻的,甚至他們的自己人都開始對自己人拔刀相向。


    而就在此時,突厥可汗大帳的騎兵趕到了這裏,幾十個騎兵帶來了可汗的命令,全軍趕緊撤軍。他們衝進混亂的隊伍,向著周圍的兵士撕破喉嚨的大喊,一隊隊混亂的騎兵才開始向後慢慢撤退。


    突厥的騎兵開始敗退,在敗退的路上,每走一步,突厥的兵士就要倒下幾人,鮮血和屍體已經將涼州城下百米的距離覆蓋,地上的雪融化以後,都成了猩紅色。寬廣平坦的涼州城下,此時早已成為血肉屠場。


    冰冷的雪花肆意飄揚,如同冰刀一般的冷風吹過,將雪花吹的漫天飛舞,漫溢的鮮血漸漸變冷,溫熱的屍體也漸漸失去體溫,沒有辦法撤退的傷兵在死人堆裏發出淒厲的吼聲,失去肢體的傷兵在地上掙紮,血水和屍體上的血肉塗抹在傷兵的身上,他們麵部猙獰悲戚。


    折斷的旗幟插在死人堆裏,獵獵作響,像是對死者的死去做最後的悼亡。而在遠些地方,此時插在如長槍般大小的弩矢上的傷兵還沒有死去,他們的血水順著冰冷的槍杆流下,侵入同樣冰冷的泥土,混進猩紅的雪水之中。他們此時早已失去掙紮的力氣,目光呆滯的傷兵看著插在自己身體裏的槍杆上血水依然發散出朦朦的白氣,那種處在絕望中的眼神是那麽的呆滯和無神。


    戰場上此時依然傳來陣陣戰馬的嘶鳴,這是受傷的戰馬發出最後的嘶鳴,那種聲音傳出很遠,無論是撤下的突厥兵還是涼州城上的大唐守軍,都聽的分明。


    就在風卷起一陣飛雪撲上涼州城樓上的灰色穹頂時,城牆上發出一陣激動的歡唿聲,敵人退了,敵人退了。


    在幾乎付出近半傷亡的代價以後,涼州城前的敵軍匆忙撤了下去,他們甚至連傷兵都沒有帶離戰場,他們撤的是那般匆忙,就像他們匆匆向著涼州城挺進一般。


    而此時撤下的突厥將領麵色發白,像是激烈燃燒後的紙灰一般。


    他的一時失誤,導致四千餘突厥精銳騎兵殞命涼州城下,此時,戰場上傷兵的吼叫還響在耳邊,視線裏還是一層層鋪在涼州城下的屍首。


    此時他記起昨晚和一個別的部族新任首領喝酒時的場景。


    酒到半酣,那個首領不斷地說涼州城的兵士是如何的兇狠,大唐涼州的守將是如何的狡猾和殘忍,南麵的漢人是如何如何的難纏。他都不屑一顧,他猛拍桌子,痛斥那個首領,說他是被南麵的漢人打怕了,他不配做一個突厥人。


    那個首領聽到他如此說,迴了一句,有本事你拿下涼州城。


    他此時記起當時的自己猛拍著胸脯對那個喝的醉暈暈的頭領說明天他就將涼州城拿下。


    他陣前斬殺了膽小的騎手,看著自己鼎盛的軍容,相信突厥兵一定可以一舉拿下涼州城。於是他率軍進攻,不顧可汗一再對他說的話。


    此時,兵敗而迴,自己帶領的人馬將近一半折損在涼州城下,他望著視線裏已經近在眼前的王帳,他沒有邁出腳步。


    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知道這個突厥人知不知道這句漢話。


    他拿著斬殺自己下屬,此時還散發著甜膩血腥氣息的彎刀,劃在自己的脖子上。王帳,他已經沒臉迴去了。


    武德三年十月十四日,突厥最後一次出兵試探涼州守軍虛實,上萬突厥騎兵在陣前猛攻涼州城,被城上弓弩手大量射殺,突厥騎兵折損將近一半,從涼州城下狼狽逃竄而迴。


    負責本次挑釁的突厥將領,也是頡利可汗本族的將領,突厥貴族中的貴族,蒙爾丹在迴望自己失利的戰場時,拿起彎刀自裁於突厥大營。他還有一個身份,是突厥可汗的侄子。


    當然,在身份混亂的突厥貴族中,蒙爾丹的身份也許不僅僅是這麽簡單,因為在突厥,貴族的女人是可以互換的。當他死去的時候,王帳裏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喊聲,聲音蒼勁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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