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遠馬不停蹄地奔了一夜,迴到離城時,天已蒙蒙亮。

    他跳下馬,顧不上休息,就匆匆地走到師父住的房門外,“咚,咚,咚,”敲了三下。等了一會兒,見裏麵沒動靜,暗道:“睡得這麽重啊!”又“咚,咚,咚,”重重地敲了三下。又等了一會兒,還不見裏麵有動靜,納悶道:“睡得這麽死啊!”於是,提起拳頭,“哐,哐,哐,”狠狠地砸了三下。——裏麵還是沒有動靜!哲遠不信邪了,退後兩步,抬起腳——

    “哲大人?”巡邏過來的士兵趕忙地叫了聲,不難想象哲遠想做什麽。

    剛好被撞見,哲遠有點尷尬,放下腳,道:“我找師父談點事。”

    找師父談事,需要用腳嗎?那個士兵暗思,又對哲遠道:“曹將軍一大早就出去了。”

    “是嗎!”他納悶道:“我知道了。”師父不是喜歡睡懶覺嘛,這麽早出去幹什麽!這一路來,也沒見有什麽動靜啊。

    他正想著,走出西邊的院落,信步走到東邊。師父出去了,那就找朱聰談。誰想到,他剛走到朱聰的門前,就有衛兵告訴他,“朱主事出去了。”

    “今天是什麽日子?”哲遠更納悶了,走到前院,向站崗的士兵詢問曹老將軍的去向。他們告訴他,半個時辰前,曹老將軍和朱主事,帶著一隊衛隊朝跳蚤街的方向去了。

    哲遠眯著眼,朝跳蚤街的方向望去,一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清晰,——難道,他們這麽快就勾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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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王折騰了一晚上,清晨的時候才安定睡下,臉頰上還淌著汗水。

    江南收了功,用帕子幫念王擦幹汗水。靠在一邊,閉目養神。他也一夜未睡,忙東忙西,忙了一晚上,耗費了不少功力。

    火鳳凰的毒性如此之烈,是他使料未及的。如果在平時,給他三日時間,他便可帶念王去火鳳山尋解藥,可如今,他唯一能做的,隻有幫念王運功療毒,稍稍壓製毒發時的疼痛。

    想他江南,向來漂泊江湖,四海為家。國仇家恨,兒女情長,他都離得很遠很遠。應該說他是很恨青帝的,不管是他家的人,還是他家的狗。隻是,此次,他為何肯為念王效力,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往事已已。江南對自己說。

    帳篷外,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軍營裏,士兵來來往往,熱熱鬧鬧。操場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軍隊,操練的呐喊聲震徹天空。

    念王吃力地坐起來,細聽帳篷外的聲音,對江南道:“他們是要點兵了。”

    江南給念王遞了杯茶,道:“看來他們要動了。”

    念王道:“羌後做事還真雷厲風行。”

    江南道:“不讓須眉。”

    念王和江南悄悄地將帳篷掀開了個縫,從縫隙朝外望去。

    操場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十多萬羌軍,烏壓壓的一片,連著天邊。

    當羌王和羌後一出現,所用的將領和士兵都舉起手中的兵器,振臂高唿“阿列塔!阿吉塔!”“阿列塔!阿吉塔!”

    “阿列塔”,“阿吉塔”是羌國俚語,意思大致是:吾王萬歲,吾後萬歲。

    羌王和羌後登上王位,麵向軍隊,眼前的場麵就像浩瀚的大海,波瀾不息的海麵,反射著太陽的光芒,波光鱗鱗,壯觀不已。

    “阿列塔!阿吉塔!”“阿列塔!阿吉塔!”

    羌王從左到右掃視了一遍,緩緩地舉起右臂。

    ——歡唿聲嘎然而止。

    他又舉起左臂,麵向天空。

    羌後跟著羌王,緩緩地舉起雙臂,仰首望天。

    四下裏一點聲響都沒有,隻聽見羌王歌唱著頌詞:

    “萬能的太陽,

    我族的神。

    給我光輝,

    賦我力量。

    將萬丈的光芒,

    賜予我族子民。

    保佑我族子民,

    無戰不勝!

    太吉!”

    唱完,他放下雙臂。

    “太吉!”羌後跟著羌王頌福,放下雙臂。

    “太吉!”軍隊跟著羌王和羌後,頌福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羌王和羌後在王位上並排坐下。

    前線的五位將軍,向前走上三步,朗聲道:

    “烈火營――達明 那遏。”

    “鐵騎營――蒙田 那遏。”

    “冰刀營――桐野 納迪。”

    “旋風營――藏奇 宏礫。”

    “前鋒營――宇藍 烏爾漢。”

    同聲道:“帥全軍將士向王上請安,向王後請安!願我軍戰無不克,勇往直前!”

    羌王和羌後同聲道:“康薩克姆!”意思是:天佑我族。

    看到這裏,念王坐了下來。他嘴唇慘白,滿頭大汗。江南蹲在他身邊,將右手抵到他身上。

    “不要。”念王製止,道。“這樣對你的功力損耗很大。”

    “無妨。”江南提起真氣,將它逼到右掌。

    “你身上還有幾層功力?”念王冷不防地問。

    “應該還有七層吧。”江南如實迴答。昨晚耗費了不少功力。“留著吧。”念王道:“還有用。”

    既然念王這麽說,江南收迴右掌。至於念王為什麽這麽說,沒必要問。

    念王閉著眼,用手抓住胸口,硬是沒有吭出一聲。

    外麵又響起歡唿聲,江南從縫隙朝外望去,見到一個年輕人,穿著一身將袍,騎著一匹高大的駿馬,跑到大軍前。

    那匹駿馬,周身通紅,四肢強健,一看便知是匹難得的好馬。

    那年輕人興奮地對羌王道:“父王!”駿馬上的他甚是威武。

    羌王很是滿意,道:“好樣的!不愧為本王的兒子!本王今日封你為龍威將軍,統領五萬兵馬,希望你能英勇殺敵,為我羌國建功立業,百戰百勝!”

    “謝父王!孩兒一定不會辜負父王的期望!”

    羌王很高興,羌後也在一邊欣慰地笑了。

    “看來,他就是羌王的大王子元受。”念王吃力道。

    “這麽說,那匹駿馬就是‘龍血寶馬’了。”江南道,“果真是匹好馬。”

    這時,從大王子元受的對麵,走來一個少年,見他也穿著一身戰炮,背著一副弓箭,站在大哥前麵,看上去雖比元受矮小,但他眼裏滿是敵意,氣勢上一點也不輸給他大哥。而從上俯視他的大王子,看他的眼神,滿是藐視。

    他轉過身,對羌王道:“父王,孩兒要出征殺敵!”

    羌王用詢問的眼光看了眼羌後,道:“辛兒的勇氣可嘉,但你年紀尚小,再等兩年,父王一定封你為大將軍!”

    元辛不滿道:“孩兒不小了!”

    羌王很頭疼,道:“你才十三歲啊!”

    元辛爭道:“可孩兒的騎術和箭術都比大哥好!”

    元受聽了,惱火道:“你說什麽!”

    元辛衝著他道:“我說——”

    羌後這時道:“辛兒,不得對你大哥無禮!

    退到一邊去!”適時製止住了他。

    見母後出聲,元辛不敢再鬧事,退了兩步,站到他母親不遠處。

    羌後對羌王道:“王上,臣妾教子無方,請王上恕罪。”

    羌王道:“這怪不得你,本王也有疏忽之處。”子不教,父之過,看到他們兄弟相鬥,羌王好不難受。

    羌後有對元受道:“受兒,你三弟不懂事,別往心裏去。本宮一定好好教訓辛兒,替你出口氣。”

    元受道:“受兒沒往心裏去。”話雖這麽說,他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他在意。

    元辛“哼”了聲,一臉不服。

    “十三歲,還是個任性的年紀啊!”念王感慨道。他十三歲時,麵對的是空曠的王府,無際的懷念,灰白的少年時代。

    “是啊!”江南有感而發。他十三歲時,身負血海深仇,無日無夜地勤習武藝,無時無刻地想著報仇雪恨。

    方才的一段小插曲,將原來的氣氛攪得煙消雲散。

    羌王讓元受退下。

    元受既已封為龍威將軍,就該退到軍隊中去。他拉著馬韁,指揮龍血寶馬掉頭。誰能想到,那匹馬對他的指揮無動於衷,立在原地不動。

    元受趕緊用雙腳踢踢馬肚,可馬還是不聽指揮。

    士兵中不時有人竊竊私語。在羌國,這可非同小可。

    羌國的族人,在馬上守天下,在馬上打天下。如果說一個堂堂大將軍竟然連自己的坐騎都擺平不了,那他憑什麽本事統帥羌國兵馬!

    元受的臉色很不好看,拿著馬鞭不斷的抽打龍血寶馬。那龍血寶馬的眼眨了兩下,不動如山。

    羌王皺著眉看著這一幕。他的大王子在眾將士麵前出了這等事,恐怕今後難以服眾,真是麻煩透頂。那匹馬不是龍血寶馬,萬中選一的好馬嗎!

    羌後保持原來的表情,看著這一幕。這匹馬原來是他兒子的坐騎,被元受強行搶去之後,竟會出這等事。雖說辛兒和這匹馬的感情很好,但,也未免太——

    她朝自己的兒子看去,見兒子時而得意,時而憤駭,時而心疼。

    無論元受怎麽做,那匹馬都不聽指揮,一怒之下,他舉起馬刺,朝龍血寶馬的屁股刺去。

    “噓——!”就在那一刻,元辛的嘴裏發出一聲長嘯。龍血寶馬立刻長嘯一聲,迴應三王子,前蹄躍到半空,繼而如風一般的向曠野飛馳而去。

    龍血寶馬在瞬間跑出幾百米開外,元受伏在馬上,隻聽見耳邊風聲唿唿,緊緊地抓住馬韁和馬的鬃毛。

    “啊!”喧嘩聲平地而起。羌人好鬥,勇者為王。眾將士望向三王子的目光無不是佩服加崇拜。三王子抿著嘴,得意不已。

    羌後站起來,雙目含威,怒道:“辛兒!你做的好事!”

    正想發作,卻聽見羌王道:“算了。”隻好作罷。對元辛道:“你捅的亂子,自己收拾!”

    元辛道:“這有何難!”說罷,他又衝著長空長嘯一聲。

    龍血寶馬聽到主人的命令後,飛也似的朝主人的方向奔來,停在主人麵前。低下頭,憑主人召喚。

    元辛用手撫撫龍血寶馬的頭,朝馬背上望去,見他大哥臉色發白,趴在馬背上。嘴角撇撇,很是諷刺。誰要他強行奪走他的寶馬,活該!

    大王子身邊的侍衛趕忙跑過來,扶下主子。出了這麽大的醜,大王子元受臉上不好看,掙脫開侍衛,自己退到一邊。

    ***

    忽而,吹過一陣風,隱隱地傳來歡快的鈴鐺聲。

    所有得人,忍不住的朝風吹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山風妖嬈之處,一位年輕的女子,踏著歡快的鈴聲,正朝他們緩緩地走來。

    她青春美麗,吟著淺笑,猶如恰恰綻放的鳶尾蘭,——熱情動人。

    她柔情似水,雙目含情,猶如清水之中的芙蓉,——嬌豔欲滴。

    她如絲般的長發,如紗般的衣袂,隨風而起,——輕舞飛揚。

    她猶如九天之上的仙女,玉潔冰清,——竟然落入凡塵!

    像夢一樣的女人!

    所有的人,確切的說,是所有的雄性動物,都癡癡醉。

    那就是傳說中的那遏妃,王的女人,王的新歡,王的寵妃!

    隻見她走到眾人麵前,輕輕笑笑,向所有的將士萬了個福。

    多少男人,忍不住地,悄悄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朝羌王望去,帶著盈盈的媚笑,動人心鉉。

    這一笑,讓羌王如癡如醉,

    在這十多萬將士麵前,如此莊重的場麵,

    竟不禁地向她伸出手,扶著她坐上自己的王位。

    這個男人,是怎樣的讓人羨慕!

    羌王問道:“愛妃,你怎麽來了?”沒有責怪的意思。

    身旁的美人嬌語道:“人家悶嘛!看這裏熱鬧就來了。王上您不高興嗎?”

    “怎麽會呢!”話裏滿是溺愛。

    羌後嘴上帶著笑意,不經意的望向烏爾漢族長。

    烏爾漢族長摸著胡子,朝她讚許地點點頭。他讚她做的對,隻有一個字“忍”。

    想她羌後,在眾將士麵前,羌王向來對她疼愛有加,想不到,竟遇到這等事情!讓她顏麵何存!

    方才受了一番侮辱的大王子元受臉上又有了光彩,她是來幫他討迴丟掉的麵子。

    “隻可惜,”羌後心道:“那個大王子不成器!”

    看到這裏,江南對念王道:“那個女子,應該是那遏妃吧?”

    “應該是。”念王道。她長得真像一個人。

    “她長得一點也不像羌國人,”江南道:“長得更像我們孟朝的女子。”

    “是啊,”念王道:“是很像。”是很像她。

    那個她,同樣有著傾國傾城之姿,沉魚落雁之貌。

    ***

    今日,羌王召集大軍是作戰前總動員,本是想亟著冊封自己的長子為龍威將軍,送他上戰場,以此鼓舞士氣。誰知被三王子一攪,那遏妃一來,變得暗濤洶湧,變得曖昧幾分,——什麽士氣都蕩然無存了。

    羌王有些後悔輕易將龍血寶馬許給元受,竟鬧出這等事,害得他們兄弟不和。可他哪裏關心過,他們兩兄弟一向水火不容,龍血寶馬隻不過是個導火線而已。

    至於那個那遏妃,他疼還來不及,更別說——

    ——唉!還是算了,動員大會砸了就砸了吧。幸虧他還有秘密武器。

    那個讓他自豪的秘密武器,可以將全軍戰鬥力提高一倍以上的秘密武器!

    想到這裏,羌王自負地笑了。

    羌後心中狐疑,暗道:王上打的是什麽算盤,本宮竟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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