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聽說張禮也在怡紅院,李執才忽然改變了主意。


    之前賭坊的事,他細細琢磨過,當時他心情不好,是張禮以舒心為由,攛掇他去的蔣家賭坊,但去了以後,張禮卻死活不玩,行為甚是蹊蹺。


    這小子。


    一念頭浮起,李執遂令小廝,引他去找張禮。


    張禮所處的高台,四麵都能上去,李執偏偏從後麵進入,恰好聽到了幾人的對話。


    於是,李執便也不再客氣,想讓張禮也不爽一番,故意讓他請客。


    但即使這樣,李執心裏仍然不暢快。


    他看著麵前的舞姬,煩悶道:“你們都過來!”


    剛來的陪酒女郎,立刻跪坐在李執左右。


    李執故意問其芳名,得知一個叫念奴,一個叫安兒。


    “名字不錯。”李執自己滿了一杯酒,仰頭喝下去,又招唿其他人,“繼續啊,你們也喝!”


    這些人知道李執不痛快。任誰出了醜,還被亂嚼舌根,都會生氣。若是換了旁人,怕是要拚個魚死網破。


    往日在李執身邊的,主要是張、梁二位公子。如今一人不在,一人齟齬,在場的人都想趁虛而入,和李執搞好關係。


    李執早就習以為常了,知道他所受的吹捧愛戴,皆是因為出身,因為李家。


    但他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反正他是李家獨子,縱使隻知道吃喝玩樂,但隻要遵紀守法,不碰底線,日後照樣能繼承家業,舒服度日。


    人生苦短,何不及時行樂?朝花夕拾,那才可惜。


    而且即便他努力上進,也無非是走父親的老路,考功名做大官。將來衣錦還鄉還好,要是運氣不好,官場失利,說不定墳頭草都有了。


    京城的刑場,掘地三尺都是紅色的,死的基本都是官。


    可見,糊裏糊塗當個混小子,也並非全無好處。


    “念奴,給本少爺斟酒啊!”


    “念奴,你別笑了,我怕鵝叫。”


    “安兒,你剝葡萄的速度也忒慢了!”


    兩三杯黃酒下肚,李執開始挑三揀四起來,活脫脫一個事兒逼。


    雖然和其他人相比,李執甚為規矩,從不動手動腳,但這性子,卻讓人想抽他。


    另一邊,許念安陪著金氏,逛了圈李家的店鋪,又在望仙樓吃了頓午飯,這才輾轉迴府。


    馬車裏,許念安為金氏按摩太陽穴,嚐試緩解金氏的頭痛。


    金氏忍不住感慨道:“念安啊,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哪裏,不過是小把戲罷了。”許念安謙虛迴道。


    “總歸你一番孝心。不像那混小子,成天氣我,簡直是個討債的混世魔王。”金氏一想到李執,就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許念安寬慰道:“夫君雖然頑劣,但還是有孝心的。”


    隻是孝心沒用對地方。


    平時嘴甜,也願意討好爹娘,可涉及到花天酒地時,就顯得有些混賬了。仿佛心智不全,跟個要玩具的小屁孩似的。


    若是以前,許念安是絕對不會搭理這種男人的。恨不得離超齡兒童遠點,免得被打時,崩她一臉血。


    可現在沒辦法了,隻能盡力把風險扼殺在搖籃裏。


    許念安垂眸想著,就聽金氏說道:“哎,若他真有孝心,就該好好對你。”


    隨後握住許念安的手,繼續說道:“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吩咐了人,將他東西都搬去了你們院子,我就不信他不去!”


    對此,許念安隻能尬笑,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


    到家後,許念安辭別金氏,迴了自己院子,才進門,就看到紅蘭小跑出來。


    “少夫人!”


    紅蘭俏臉通紅,一出來,就向許念安告狀:“少爺他又跑了!”


    許念安“哦”了聲,一邊往裏走,一邊說道:“他是主子,又沒被關禁閉,誰敢攔他?”


    “可少爺都不來和您說會兒話嗎?”紅蘭跟著往裏走,憤憤道。


    她撅著嘴,覺得許念安實在是太慘了。明明這麽好的人,少爺怎麽就看不到呢?


    “行了,他本就這個性子。”許念安停了下來,迴身對紅蘭說道:“與其抱怨,倒不如尋幾本話本來。待我看完,講給你聽,可好?”


    紅蘭不識字,卻極愛聽故事,聞言,小臉立刻多雲轉晴,脆生生應道:“是!”


    都說燈下美人,越看越美。


    紅蘭捧著話本迴來時,許念安正坐在燈下,一手托腮,一手翻書,一副歲月溫柔的模樣。


    “少夫人,您真好看!”


    “是嗎?”許念安被紅蘭的小眼神逗笑了。


    怕許念安不信,紅蘭立刻答道:“當然了!我在京城時,也沒有見過比您還好看的女眷。”


    “那是因為來拜訪母親的,都是正妻。”許念安迴道。


    紅蘭想了想,道:“也是。做正妻的,看出身,看品行,看才能,反而容貌不太重要。”


    但她說完後,又補充道:“不過,樣樣出眾,自是最好。”


    許念安頭也不抬地說:“若是萬般皆好,那也不是凡夫俗子能消受的。”


    “倒也是,這樣的女子,該是進宮做娘娘的。”紅蘭又歎氣道:“可少夫人就很好,少爺居然不珍惜。”


    得,話題又繞迴來了。


    許念安趕緊支使紅蘭出去,免得一直深挖。


    結果沒一炷香的功夫,紅蘭又像風一樣,匆匆跑進門,叫喊道:“少夫人!”


    許念安歎了口氣,看來今天不能安生看話本了。


    她將話本放下,抬眸看向紅蘭,問道:“又怎麽了?”


    “少夫人,少爺他太過分了!”


    紅蘭氣得不行,胸脯一起一伏,將氣捋順後,才急忙稟報道:“少爺他又去喝花酒了!”


    第15章 生擒醉漢


    “這不是常事嗎?”許念安捏了捏紅蘭的發髻,覺得有些可愛。


    “少夫人!”


    紅蘭被許念安氣得心口疼,單手捂胸,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


    許念安漫不經心道:“知道啦,知道啦,少爺去喝花酒了嘛。”


    “少夫人,這迴少爺去的可是勾欄院,和醉心樓不一樣,好歹醉心樓隻賣藝不賣身。”紅蘭著急道。


    “在我看來,沒什麽不同。”


    許念安覺得紅蘭有些單純,真以為醉心樓就高雅脫俗了?無非是披著外衣,真揭開了,指不定誰比誰髒。


    她沒有三從四德的品質,更不會受女德班的禁錮,自然不會盼望浪子迴頭。


    所以李執愛去哪兒,去哪兒,隻要不觸及底線,她管不著,也懶得管。


    紅蘭卻不這麽想,她覺得李執去醉心樓,還能說是交際應酬,可去勾欄院,那不就是明晃晃的廝混,打許念安的臉嗎?


    作為貼身丫鬟,她也是府裏的家生子,雖然隻有十幾歲,但論起打探消息,卻並不比管事婆子差。


    像來時一樣風風火火,紅蘭轉過身,大步流星的離去。


    許念安則繼續看起話本,挑著故事裏的漏洞。


    窮書生進京趕考,偶遇富家千金,借路費,考狀元,最後當了駙馬?


    這寫的什麽玩意兒?比李執還渣。


    哎,我怎麽想到他了。


    許念安思索著,就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一猜就是紅蘭迴來了。


    但是和之前不同,這迴紅蘭跑到門口,竟放慢腳步,停了下來。


    許念安不見人進來,也不見人離開,便放下話本,衝屋外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能讓活潑爽利的紅蘭如此猶豫,想來不是小事。莫非李執又惹了麻煩?


    “少、少夫人,沒事兒,我隻是岔氣了,正在順氣呢。”紅蘭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許念安起身,走至門口。一拉開門,就看到紅蘭滿臉糾結,正在門外來迴踱步,眼神也閃閃爍爍,好不對勁。


    “說吧,怎麽了?”許念安輕歎了口氣,目光裏帶著點憂鬱,說道:“你也不希望我蒙在鼓裏,是吧?”


    在許念安的注視下,紅蘭毫無招架之力。


    她跺了下腳,又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了幾次,才對許念安說道:“是少爺。他、他在勾欄院對您不敬。”


    “他說什麽了?如何不敬?仔細說給我聽聽。”


    就聽紅蘭繼續說道:“奴婢也不清楚。是管家派去的人聽見的,那人多嘴多舌,這事兒已經在府裏傳開了。少夫人,眼下如何是好?”


    許念安突然溫柔的笑了,卻顯得更加瘮人:“當然是請夫君迴家了。”


    她拉起紅蘭的手,接著說道:“夫君怕是醉了,請迴來不容易。你去柴房尋根藤條,再帶上麻繩,越粗越好,咱們這就去請少爺迴家。”


    許念安的語氣平靜溫和,卻讓紅蘭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少夫人,那種醃臢地不是您該去的。”


    “事到如今,去不去都一樣。你先去辦事吧,順便備下馬車。”聞言,紅蘭就要離去,卻又聽許念安說道:“對了,若是墨硯在家,那就讓他也跟著。”


    “是。”紅蘭行禮,應道。


    她本來還想再勸說幾句,可一抬頭,就對上了許念安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眼神,心裏甚是發怵,於是將話都咽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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