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巴不得多掙銀水,自不會阻攔。


    醉心樓的姑娘皆是容貌出眾,善於音律的。若哪家公子哥兒有了煩心事,來這兒,便是最好的去處。


    李執最近就包了個名叫湘玲的姑娘,這不,婚前天天拉著朋友前來為湘玲捧場。


    三人步行到一座掛著數盞大紅燈籠的酒樓前,張公子用手裏的折扇一拍掌心,笑道:“今日雖來晚了,卻沒曾想依舊這般熱鬧!”


    往日他們天一黑就到,此時怕是遲了一個時辰,卻見醉心樓門前,不說車水馬龍,也是迎來送往,頗為繁盛。


    他們三個身影剛出現在醉心樓,立即便有人進門通報。


    “哎喲!李公子、張公子、梁公子,你們可是貴客啊!”


    一身粉紅裙裝的中年婦人從裏麵小跑出來,身材豐滿的她,這一跑動,胸前的肉都在微微顫動,幸好婦人風韻猶存,不然委實鄙陋。


    張梁二位公子忍不住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胸前,惹得她甩著香帕,嬌笑連連。


    “讓湘玲過來。”李執卻是視若無物,一邊大步往裏走,一邊吩咐道。


    老鴇“哎喲”了一聲,正要答應,卻忽然追上去,說道:“李公子,李公子!湘玲她……今日怕是沒法陪酒……”


    “什麽意思?”李執腳步一頓,迴頭盯著老鴇,問道。


    李執身材高大,這迴頭一看,更是居高臨下,他微眯著眼,麵露不悅,委實嚇人。老鴇的心肝跟著顫了顫。


    她此時也後悔,若早早知道李執連新婚之夜都要來醉心樓,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湘玲去陪其他客人的。


    可你說說,這誰大喜的日子還偷溜出來喝花酒啊?!


    “李公子,這不是湘玲身子不舒服嘛。”老鴇子陪笑道。


    “不舒服啊。那我去看看她。”


    李執這話一出,周圍頓時一靜。


    原本還與女子調笑的張梁二人,此刻都被李執驟然的黑臉給震住了。


    不理會身後的叫喊聲,李執直奔湘玲房間。


    到了門口,抬腳就是一下。


    啪的一聲,木門狠狠砸向牆壁,驚出女人的尖叫聲。


    李執雙手環胸,站在門口,看著縮在床裏的女人,又掃了眼縮在床上的男人,忽就笑了:“看來本少爺打擾了啊!”


    “李公子……”老鴇生怕李執發怒,與客人扭打爭執起來,想出口勸道。


    畢竟能在新婚之夜就拋下新娘來找湘玲,這的確在意啊。


    男人嘛,寵著誰,誰就是老大。原本老鴇還惦記李執為湘玲重金贖身,可誰知湘玲眼皮子淺,怎的就和別人上了床?自個兒明明隻讓她陪酒來著。


    眼下倒好,被李公子當場逮住,這可如何是好?


    就算醉心樓的姑娘“賣藝不賣身”隻為抬高身價,私下也不好說,但隻要沒被明麵揭開,那還好說,隻是現下完了。


    想到煮熟的鴨子都飛了,老鴇狠厲瞪了湘玲一眼。


    湘玲也想罵娘,目光在李執和身旁的男人間徘徊了一瞬,委屈哭道:“孟郎……”


    這孟公子立刻反應過來,匆匆扯了件外衫披上,起身擋在湘玲麵前,冷冷對幾人說道:“還不出去?沒看夠嗎?”


    老鴇生怕李執“衝冠一怒為紅顏”,卻忽然聽到麵前的李公子,低笑了聲:“成。”


    轉過身,李執漫不經心地對老鴇說道:“記得把我這個月的包月銀子退迴來,若是少了一文……”


    將說未說的話,已然明了。


    往外走時,張公子迴想剛才情景,忍不住問李執:“你就不氣?”


    “有什麽可氣的?”反倒是李執瞅張公子一眼,仿佛在看蠢貨,“我不過是為著花掉的銀子過來看一眼,她既不願意,那就換人唄。”


    這口氣,真真看不出是一擲千金,包下湘玲的人。剛才的行徑,還以為能有多情深呢?張公子心道。


    梁公子此時也跟上來,茫然說道:“我還以為你之所以不願意洞房花燭,是為著湘玲呢。”


    李執卻覺得他們有病,自己何時說過喜歡湘玲了?左不過多看兩眼,就是喜歡了嗎?


    要真喜歡湘玲,娶迴家,不得被爹娘打折腿!


    包下湘玲,無非因著她聲音好聽,自己在喝酒時,聽個樂嗬,當個背景樂。


    “李公子,真是對不住啊。樓裏新來了幾個姑娘,我把她們都叫上來,您再選個可心的?”


    老鴇扭著腰追上來,風韻猶存的臉上帶了些小心翼翼。


    李執想了想,同意了。


    等一溜的姑娘在他麵前排站好,李執讓她們挨個兒自報家門。前幾個長得好看的,李執卻是看了眼就移開了目光,直到最後一個相貌平凡的姑娘開了口,他打了個哈欠,才不耐煩的說道:“就你了。”


    老鴇:“啊?李公子,您要不再考慮考慮?”


    “就她了。”李執堅持道。


    “小翠,還不快去服侍李公子?”老鴇推就這丫頭,催促道。


    心裏則盤算著:這李公子,究竟是何種品位?湘玲和小翠,容貌身段都是雲泥之別。


    但是隻要能留住這大主顧,老鴇對誰能討李公子歡心,並不在意。


    目送小翠顫巍巍坐到了李執身側,老鴇扭腰,再次上了樓。


    方才沒來得及對付湘玲這臭丫頭,現在她可要好好去盤問一番了!


    第6章 我覺得,李公子有些不對勁…………


    許念安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唔的一聲,捂頭起身時,就聽紅蘭在門外將聲音高了些,又喚了遍:“少夫人?少夫人?”


    睡眼惺忪的許念安默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在喚她。


    後知後覺的將“少夫人”與自己劃上等號,許念安提聲問道:“何事?”


    丫鬟紅蘭迴道:“少夫人,現已是辰時一刻了。”


    一時辰是八刻,一刻近十五分鍾,辰時一刻,也就是早晨七點十五左右。


    如今是六月,早上五六點時,就已天光放亮,現已七點十五,難怪會被喚門。


    捂著頭,感覺腦袋有些昏沉,許念安慢吞吞的起身,又穿上繡鞋,方才走至門口,開了門。


    “少夫人,少爺他……可是出門了?”


    紅蘭進屋後,掃視屋內景象,霎時愣怔,顫聲著試探道。


    哦,是了。新婚之夜,她獨自睡了一宿,李執到現在還沒迴來呢。


    用指腹揉按了下太陽穴,許念安依然有些迷糊。


    她這夜睡得並不安穩,怪夢連連,故而臉色有些蒼白,一眼望去有點兒精神不振的模樣。


    紅蘭似乎有所誤會,看了許念安幾眼後,不再提李執夜不歸宿之事,隻招唿仆婦端著水盆進來,服侍許念安洗漱裝扮。


    隨後,許念安才在紅蘭的陪同下,頂著曜日,前往正院給公婆敬茶。


    穿過長廊,沿路都是似有若無的目光,仿佛頃刻間,府裏的人都知曉李執宿夜未歸之事。


    跟在身後的丫鬟,同情眼神更是明晃晃的。許念安躊躇片刻,在進入正院時,稍稍調整了神情,掛了笑容進去。


    “這個逆子!”


    正院廳內,李皖氣得來迴踱步,倘若李執在現場,必少不得收拾。


    金氏本也精心打扮的,可眼下,那原本期待的臉,亦是陰沉透著怒意。


    “執兒著實不像樣!等他迴來,我必得押著他,去和念安賠禮認錯不成!”


    雖早知李執不著調,但也不至於如此荒唐。若不是親身經曆,她怕要當笑話聽。


    李皖往扶椅一坐,咬牙叫道:“管家,吩咐下去,昨夜之事,一律不得提及!若是聽到些風言風語,我必得刨根究底,從重處罰!”


    “老爺,這事兒妾身叮囑過了。”金氏無奈看他一眼,“可怕的是外人之口。昨兒執兒到底去了何處,尚未可知。”


    “我李家的名聲,怕是早晚被這逆子敗光!”


    李皖越想越氣,瞪向金氏:“慈母多敗兒!你若不是往日溺愛,他何敢如此荒唐?”


    金氏更委屈,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寵壞孩子的,又不隻她一個。夫妻二人自是都脫不了幹係。


    李皖要是真動怒的話,自己還能勸得住?


    “老爺,夫人,少夫人來了。”


    就在金氏張口辯解時,一小廝跑來,稟報道。


    二人瞬間一僵,麵麵相覷,心虛不已。


    當許念安從廳外進來時,看到的是正襟危坐,卻明顯坐臥不寧的李家二老。


    “念安見過伯父伯母。”


    許念安走到跟前,盈盈下拜,因還沒敬茶,所以暫未改口。


    金氏仔細打量了許念安,見她身著輕薄的白蝶穿花紅褃襖,又罩了件同色的紗製小褂,下身配了條翠綠洋縐裙。


    正紅配翠綠,許念安穿上,卻顯得光彩照人,使那略施薄粉的俏臉,也帶著三分喜氣。


    金氏看見許念安,覺得對她不住。


    “夫人,夫人......”身側的李嬤嬤低聲提醒,“該讓少夫人敬茶了。”


    金氏看向旁邊的丫鬟。


    那丫鬟手中的托盤上,放著兩杯熱茶,小心翼翼走到許念安跟前。許念安垂眸看了看,雙手捧起一杯,走至李皖跟前,跪下,將茶托起,恭敬道:“請父親飲茶。”


    李皖對許念安甚為滿意,忙接過茶,笑盈盈,抿了一口。隨後叮囑了幾句,都是好話。許念安受教後,又鄭重的喚了聲“父親”。


    許念安又起身,捧起另一盞茶,敬給金氏。


    金氏同樣接過茶,笑著喝了口。


    不過,作為婆婆,她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念安,這是我剛入李家時,婆母給我的鐲子,今日我將它交予你,望你們夫妻二人也能舉案齊眉,彼此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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