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會反撲。但是,今日卻可抓在手中,今後你就不必以一博二!這是博弈之道,你知道的……”

    燈花仍舊爆裂,明暗不定散落的無數光暈,讓封榮一時宛如入夢,夢裏荒誕,夢外呢……夢外……

    香墨,她似乎越來越瘦,好像子溪一般,他的母後也一種熬幹了瘦,宮廷裏的女人,似乎很難胖起來。

    “小時候我不喜歡哥哥,父親雖不喜歡他,可也不喜歡我。因為他是長子,事事都要以他為先,就連那塊玉佩也是給了他。為了這,母親的眼都紅了。還罵我,不肯爭氣。其實……她罵的對,我事事都爭不過他。”

    香墨漸漸變了神色,滿麵迷惘。

    “可……我畢竟有你

    封榮說時揚了眼稍,一點點嘲諷,一點點無謂,交織在一起,應該是動人肺腑的一番話,就變了味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香墨僵硬了一下,隻是在封榮眼中,僵硬也僵硬得恰倒好處。封榮聲音,又染上了笑意:“天太晚了,睡吧。”

    她忽然覺得腰上一緊,整個人跌到他的身上。依舊鍥而不舍地,竭力靠近她的頸項,反複的深吸。

    窗外,夜深了,四下裏寂靜無聲。極遠處傳來“太平更”,三長一短,已經是寅末時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在此謝謝各位v了看管支持和理解,我很感動,真的。

    改文等於重寫,累死我了,嗚嗚嗚……

    轉

    血相溶者即為親。滴血認親俗稱滴骨親,《南史》裏的蕭綜盜掘東昏候的的屍骨,又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用自己的血液滴在屍骨上,血融化不見,遂識得血親。他們自然不能挖掘陳憲帝的屍骨,這是逆天的大罪。最後,太醫院的多方考證,決定在一碗鹽水中,混合封榮和封旭的血。

    這樣的事被安排在了奉先殿進行。

    奉先殿為同殿異室的規製,籩豆案、香帛案、祝案、尊案供列聖列後神牌,窗外明明是柳綠鶯啼,卻掩不住這滿室灰敗味道。。滴血認親總要先祭拜,於是鼎中香表一時堆積如山,烈焰焚焚,充斥著一股香煙,熏得兩列垂手而立的眾臣,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

    隔著香火繚繞,封旭仍是隻能跪在神牌下。

    這樣的日子杜江倒稱病未到,隻有幾名老臣在場。太醫的院判,已是近花甲的年紀,是李氏的宗親,一向深得李太後的信任。他顫巍巍的拿起一碟子鹽灑進水裏

    ,水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針挑破封旭指尖時,封旭眼眸如海深,不見喜怒,沉沉一片藍,透不出來半點光。

    血是挑在另一個空空的青玉碟子裏後,院判來到禦座前,鼻尖上懸著豆大的汗珠子,顧不得抹,堪堪把另一個青玉碟子舉在封榮麵前。

    這時所有人包括一向神色不驚的陳瑞,都緊緊的盯著院判。一直站在封榮身側,仍舊錦衣侍衛服的香墨忍不住上前一步,笑吟吟地道:“萬歲別怕痛,一下就好。”

    孰知封榮懶懶自院判手中接過金針,研究著什麽似的思索了半晌,眼往上邊一挑,抿起了嘴,道:“不要。”

    猶如寂靜的海麵陡然翻湧如狂濤,一片驚惶,幾名資曆年長的老臣忍不住哀鳴似的高唿著:“萬歲,萬歲!”

    香墨的心一顫,麵上的笑容一寸寸消退下去。

    竹簾子的縫隙滲出的一道道細細的光縷,如薄薄一層灰霧,籠了李太後進去。眼看著麵前的人麵色驟變,李太後嘴角微翹,笑意更濃。

    尊案上的煙火直衝,壓得人雙目難開,封旭忍不住眯起了眼。

    站在李原雍對麵的陳瑞,雖向來淵停嶽峙,但此時也有些沉不住氣,給香墨遞了一個半分寒涼半分戾氣的眼色。封榮看在眼中,知道他的意思,不由“哼”了一聲。陳瑞覺察,垂下眼,眼底下浮掛著暗青。

    半晌,香墨眼一轉,聲調就冷了下來:“今日萬歲爺不想,就算了,你們退下吧。”

    原想開口的李原雍拿捏不準,一時愣在了一邊。

    院判拿不住這話真假,一時如芒在背的跪在封榮腳下,身上穿著朱紅官服被汗水一透濕,顏色愈顯得深重了,濡濕了一背。

    寂靜無聲的奉先殿內,再沒有人敢出聲,也不知道怎樣接口。

    隻有隨侍內侍,見尊案上優曇缽華爐內的三柱沉香燒盡了,忙碎步上前,重又續起。

    封榮忍不住輕笑,拉住香墨手臂,眨巴著濕潤烏黑的眼睛,說:“誰說朕不想的?”頓了頓,話頭一轉:“滴了這滴血,煩人的事總算了了。四月二十八為祭藥王節,肯定熱鬧,到時候咱們偷偷溜出去,想也沒人管。”

    封榮絲毫不曾壓低的聲音裏含有惡意的任性,香墨隻有暗自苦笑。話一出口,偷溜也變成了明目張膽的出宮。

    所有人幾乎同時不動聲色地側目看竹簾後李太後看去,李太後的麵色到底變了變,已經不大

    好。

    紫檀槅扇上凸凸棱棱的雕花,無數的光,透過窗,落在地,碎星一樣撒得封旭滿頭滿臉。他隻能紋絲不動的跪在那裏,眼直直看著前方。麵前是尊案的蘇繡藍緞桌帷,撚金線繡成博古雲的繁巧花樣,朱紅牙子上墜如意流蘇,年頭久了,便是每日有人清理,仍永遠沾有浮塵。

    夏榮冬枯,朝生暮死,連一個物件都難逃灰敗,如意萬年的寓意便也有些荒唐可笑了。

    封榮的手仍緊抓著香墨,指尖微燙,袖滑落下,露出的腕上堆疊雜亂,以佑平安的金絲如意結,纏上了包金修補玉鐲。看到玉鐲香墨腦袋裏轟地一聲,依稀似一桶熱油,直直灌頂而下。霎時皺了起來,心灰地道:“萬歲說好,自然就好。”

    說完,手自封榮緊籠的手指中,一點點抽出。

    封旭藍眼微斂,暗孽漸生,豆大的汗如熱油順著脊背熱辣辣地往下淌。

    耳中漸漸沒了聲音,似失聰一般。天地間就隻剩了他一人。

    他就一個人在這世上掙紮了十二年,不論狂風暴雨,不論痛苦疾病,總要獨自承受。這種孤獨,絕無間斷,他熟悉如同自己眼中漸漸轉變的顏色,熟悉的就像自己額角傷痕的形狀。

    院判終於取了封榮的血,跪在牌位前,顫抖著手,將兩個青玉碟子裏的血,混在了鹽水碗中。

    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案上香煙如飛龍之翼,龍舞欲騰。李原雍和陳瑞的額角,都見了汗。李太後也禁不住向前探了探身,想要看的更仔細些。

    隻聽“咚”一聲輕響,圓潤的血滴落入鹽水中,交錯而過,就在所有人眼中花瓣似的忽地盛開,轉瞬就融在了一處。

    似有人在後背使盡全力一推,封旭的身子猛然向前一弓,幾乎跌坐在地。太陽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斜斜,在金磚上顫抖。

    仿佛過了很久,院判這才顫顫站起身,眼睛默默一抬,才看見,李太後目光犀利透過一汪清水似的竹簾,森冷的注視他。

    院判的心“唰”地一下,停跳了一拍,不敢多看。額角都是細密的汗,不是不抖,可再抖也不敢打了手裏的碗,不情願地艱澀的邁步轉身來至幾位朝臣麵前。

    “血是溶的,是青王!”

    “是青王。”

    “青王……”

    朝臣的聲音猶如亂麻交織在耳中,已滿額冷汗的封旭感到一絲活絡,微微蘇醒了些,嘴唇下

    意識抿了抿,竟是微鹹微苦的。

    他任由這些聲音亂下去,理順不清地亂下去,亂到及至,才漸漸從半夢半醒中脫出身來。眼中真正看到的,隻有麵前尊案上垂掛的憲帝畫像。

    腿早就麻了,胳膊也被壓得血液凝滯一般。被攙扶站起,忍不住抬起頭。殿中圓頂上龍雲萬狀,寶相明紅,隻是一瞬間。記憶中無數的景與人流轉,在身邊疾馳掠過,他清晰記得那有一個極動聽的名字,叫做海漫天花。

    目光轉到禦座,那女子緊鄰禦座,一身豔紫的衣裙,群上蔚藍的一簇花,順著光一點一點地暈開,璀璨豔麗得叫人不忍逼視。封榮隻靜靜歪頭看著,烏紗折角的翼善冠都側到了一邊。

    腳下明明是桐油浸的金磚,卻似如踩在棉絮上,封旭腳步起起伏伏,朝著天子的禦座走近,每近一步,胸口就不安分地緊縮一下。跪了下去,躬身跪拜時,掩在袍袖下的手指顫抖得厲害,音調卻出奇的平靜:“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話一出口,心反倒定了,瞳子中便燃起淩厲藍芒,

    “王兄,請起。你是炎龍之脈,朕的骨肉血親,不必如此大禮。”

    話是這麽說,可封榮纖細得不似男子的手指,則不配合的在雕龍的扶手上隨意叩出一串響動。

    封旭掩去神光含斂,才抬起眼,最先看到的隻杏黃暗花四合如意紗袍的下擺,一團猙獰欲出盤龍的圖案,血線刺成兩枚龍目。

    然後,正對上大陳皇帝那一雙清澈無塵的桃花雙目,含著隱約笑影。

    手指依然叩擊著扶手。

    作者有話要說:相信我,改文等於重寫。寫文的朋友,記住啊……

    轉

    煙霧穿過竹簾的縫隙,被割成極細的絲,支離破碎。沾染著淺翠的煙,冷冷勾勒出李太後揚起端麗的眉目來,她微微一笑,似耐不到封旭的見禮,起身道:“入宗牒還有分府的事,我都不懂,你們和杜閣老商量著辦吧。”

    午後總有風起,墜了赤金流蘇的竹簾竟被掀上一角來,封旭忽然心覺有異,放眼一掃,見那燦爛華彩的翟衣緩緩住,李太後轉眼瞥向封旭,盛妝端凝麵容,棱角分明的美麗唇邊,向上彎起,不深不淺,恰是一抹輕蔑的笑。

    那眼神封旭是知道的,像泱渀沙漠的月亮穀潛伏,見到了活人時的餓狼。

    竹簾片刻便又放下,簾子內人去樓空。

    封榮也起身去了

    。

    又一次俯身恭送禦駕之後。

    封旭沉沉站起身來,隻覺得一切都像是一個笑話,半晌不動,就隻保持著那個姿勢。

    他想,自今日起,便是青王了。

    可又好象隻是迷糊中的一個夢,夢裏那女子音容依然曆曆在目,未語先笑:“我們一同去陸國,”

    他係於夢中時,朝臣們將他圍繞起來,一一施禮。他神色端穆,謹慎的迴禮。幾名老臣心裏不禁對讚譽有加,如此知進退,比皇座上那喜怒無常的主子好上太多。

    唯有李原雍憤憤草草一揖,隨著李太後去了。

    香煙嫋嫋,一片莊嚴肅穆裏,陳瑞也上前行禮,棱角分明的唇邊難得清晰浮現笑意。抬手揖禮時,封旭就看見他仍被白布包裹右手。

    他安靜的站著,然後,一個恍惚,就覺得自己如同一隻被拆散了線繩的傀儡人偶,思緒漸漸凝滯。除了滿眼除了血之外,他看不見任何東西。

    這血,並不是今日,今日的才區區幾滴,覆不住他的眼。那是自漠北迴到東都時,遭遇暗算時所受的傷。封疆迴京,祖製隨行兵馬不許超過四百。於是,就幾乎成了暗算的良機。

    陳瑞征戰沙場多年,按例絕不會如此輕易的受傷,可是,一柄刀避無可避的披到封旭的麵前。

    那時候陳瑞手中的戰刀,早就擲丟了。

    生死的一刹那,陳瑞用手抓住了那柄幾乎奪了他性命的銳利鋒刃。血自骨肉之間迸濺出新鮮的血,看去,倒和那火桃花隨風滿天有幾分相似,隻是多了鐵腥氣味,多了那種翻飛的淒麗。

    陳瑞卻不以為意似地抬手抹抹臉,麵上拖下一條稠紅,無關痛癢的模樣。

    可事後他知道,這傷口幾可入骨,隻要再深半寸,陳瑞的手就不保。

    “青王。”

    陳瑞的聲音顫抖,揖禮的手卻穩健得像鐵。

    他不必迴拜,隻微一頷首。仿佛牢牢粘黏的唇,吃力裂開,唇齒裏就似像含著一塊鐵,不可抑製的泛著血腥味,抵著咽喉:“將軍。”

    內侍呈上淨水,伺候封旭洗幹淨手,小心用絲巾把指尖最後一滴水也擦幹淨。然後,在尊案的優曇缽華爐焚上三根新香,安靜的禮拜。

    這是滴血認親的最後一項,然後就完成了他成為青王的所有步驟。

    朝臣們相繼行禮去了,奉先殿內就隻剩下了封旭和陳瑞。

    此時豔紫藍花的影方環佩珊珊地走上前。

    她一步步靠近,身形輪廓如同從沉沉的水中緩慢浮上,一點一點的清晰。在封旭和陳瑞的眼睛裏,煙霧慢慢消融,心中皆不禁有一部分收緊了。

    她福身一禮,晨昏的微黃光抹了臉上,好似風霜痕跡。道:“青王。”

    封旭心口仿佛有什麽東西嘩啦一聲,就崩散了一地。

    這一刹那,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失去,恍如是灌飽了雨水的泥土,春筍一個接著一個冒將出來。

    封旭最隱密處突地驚悸,他不能再想,低聲斷續吐息,依稀組成了一個句子:“青王了嗎?”

    多少人事難險,到底是咫尺天涯。

    香墨雙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轉身時,嘴唇邊忽地不自覺淡淡地笑了。

    可是,離弦之箭,絕無追悔。

    李太後出了奉先殿,一直上了步輦都是笑意盈盈的。迴到了康慈宮,李嬤嬤向來熟知她的脾性,忙上前攙扶她落座,卻不敢開口。

    侍婢呈上茶,李太後安靜的托著。

    暮春四月,綠葉更肥,而紅花殘瘦。窗紗支起,清晰可見廊下庭院中在一架子淡到發白薔薇,像失了血色的唇。原本的杜鵑都萎謝了,唯有一株凝紫的顏色花期尤其長,不動聲色,眼見著春光漸老倒,似不知道如何收場一般。

    上好的哥窯梅子青,釉色晶瑩純淨,宛如翡翠。握在手中,雖裝的是涼茶,但溫潤的感覺指間蔓生起來。

    李太後斂了笑,冷了眼,便爆出幾欲咬噬的狠意。

    偏偏此時李原雍就衝了進來。

    “太後,我以為你已經打點好一切,萬無一失了!”

    李太後袖子掩了嘴唇,輕笑:“我是打點了,可是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

    她穩穩端起茶盞,太平嘉瑞茶,貴就在於茶色極白,梅子青翡翠如泓,茶香嫋嫋中,恰使盞如茶。這樣優雅的意境,終究掩不住意難平,笑陰狠愈烈,眼梢處滲出一點緋紅,透著睚眥欲裂的狠煞,鎮的李原雍倒吸了一口冷氣。

    青王……

    李太後眼前忍不住浮起的是那個胡姬,迥異與陳國女子的異域癡纏,何止是一點的手段。往日的陳王府,桃花似火柳如煙,煙嵐成一層霧靄靄模糊,她的夫婿,陳王和那個胡姬早畫粱間,輕憐蜜愛,對對飛春燕。

    可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香墨彎彎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悄然無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悄然無聲並收藏香墨彎彎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