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摟到懷中,她嚇得更厲害,不由開始掙紮。

    說是掙紮,其實隻是一種無力的阻擋,他的肌膚偶爾會被她的指甲劃傷,可是她始終不敢去肆意撕打,更加不敢去碰他的臉。隻為,他是君,她是臣,她不敢去觸犯天顏。

    仿佛知道了香墨的無力,封榮麵上露出愉快的微笑,有些孩子氣,卻同樣透著孩子般肆無忌憚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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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掙紮中碰倒了蘭膏雁足燈台,紅燭都已然過半,一汪淚珠滾滾而出,凝了一地,滿眼皆紅。

    封榮的動作一點也沒因她的掙紮減緩,香墨隻覺得漫天漫眼,都蒙了一層血霧,朦朧豔色裏隻看到封榮眼中笑意更炫爛,她則似飛入火中即成灰燼的蝶,振翅不能。

    封榮的嘴唇深深壓了過來,香墨扭開頭,他就順勢咬上頸,一隻手撕扯著她的衣衫,她無比驚慌之中隻能拚命用手阻擋,卻發現一點用處也沒有。

    雲緺玉梭,淡衫薄羅裙層疊委靡於一片紅蠟之上,倒似了菡萏香銷碧葉殘。

    一時間無數流光碎影在香墨腦中轉瞬逝過。河畔湛藍雙眸,破舊帳篷裏,他燒紅的麵頰漸漸模糊……

    心痛的無以複加,痛得香墨傾力一掙,推封榮推的一個趔趄,卻也拽落了半幅素白內衫,羅袖隨著鬢間的白緞花,墜落於地一團團綻開,如素白霰雪。

    封榮目光更炙,再次邁步上前,香墨一步一步退後,逼得毫無退路時,腳下一絆仰麵跌倒。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觸在肌膚上的是光滑如水錦被緞褥,紅底之上霓色鴛鴦,交頸戲水,一片青蓮綠葉。

    她衣不蔽體,烏發散落,還來不及起身,他就幾乎將整個身體都壓在了香墨身上。他灼熱的鼻息噴在她臉上,帶著一股低靡的薰香之氣,濃重且粘膩,如纏住羽蝶的蛛絲,抵死般的糾纏。

    香墨心中又急又亂,伸手用力地抓著,指甲掐進了肉裏,抓得血肉模糊。她隻告訴自己今生今世,再不認命。

    封榮鉗製住她的雙腕扭到背後,他手勁奇大,香墨幾乎聽見自己腕骨的格格響聲,似欲碎裂。她隱忍著,但雙目便已有了淚光。

    肩膀上傳來一陣尖利的痛楚,那是香墨的牙齒在嘶咬著他,象野獸一樣、惡狠狠地啃著,似乎要把骨頭都吃掉。封榮的臉痛

    苦地扭曲了一下,他的手抓了香墨的發,卻是輕柔的。她順勢仰起臉,一泓青絲傾瀉在鋪金灑赤的錦褥上。

    他的手仍舊摩挲著,俯身在香墨的耳邊款款地呢喃著:“朕是陳國的帝皇,你隻能是朕的。”

    聲音低低的,幾乎是耳語,可一字一字,那樣毫不留情,打碎了香墨的夢。

    夜色中的荒郊,一團將息的篝火旁,那個泛著微微羞澀的男子,遠遠指著南方燦金碎銀的星空,湛藍雙目閃耀:“你可願跟我迴陸國。”

    火光搖曳,映得滿眼火樹銀花,滿天星鬥似都在眼前隔了一道薄紗,而他就在紗的那一頭,飽滿的額挺直的鼻竟是那麽近在咫尺,可就在指間觸及的那一刹那,卻如泡影般片片碎裂。無數浮光掠影飛逝,有人細細地吻著她的額,香墨凝神望去,封榮的眼睛深深地凝著她,而她仍舊咬著封榮,牙齒都在發顫。

    香墨的口慢慢地鬆開了,想要遠離他,卻摟住了脖子,吻狠狠地落了下來。封榮的唿吸愈來愈沉,壓在香墨的身上,仿佛兩個人都要窒息了。手指一寸一寸地滑過她的肌膚,溫柔的撫弄,把她整個人都纏繞住。最後的一點衣服被撕去,她隻覺得自己似一條魚,在他的指下剝骨去皮。

    他的膝蓋撐開了她的雙腿。香墨仰著頭恥辱的顫抖著,隱忍不落的淚模糊了眼眸,什麽也看不見,繃緊的身體和絕望的掙紮亦是什麽也不能阻止,

    猛然的挺刺終是的戳穿了她,體內如同被粗糙的砂寸寸磨過,一瞬間香墨幾乎覺得喘不過氣來,隻是無聲的張著嘴努力唿吸。仿佛有尖尖的刺,紮入了心口,絕望痛苦蔓延骨髓。恨了又恨,香墨口中發出小獸般嗚咽的聲音,破碎了的指甲抓住了他,狠狠地掐著。

    他仍在猛裂的頂著,在他的身下,香墨四肢都無力的癱軟了,隻覺得自己的唿吸和心跳就響的要破碎……再也無力反抗。

    他的肆虐就一直一直那麽進行著。

    “香墨……香墨……”

    他在香墨耳邊一次次迷醉的低喃,那樣溫柔而悲哀的聲調,一遍又一遍。

    夜半醒來時,封榮模糊的注視著芙蓉羅帳上重重紅綃秀幃,半晌之後,才憶起自己是在文安侯的府上。

    手下意識的向身畔摸去,陡然一驚,披衣就匆匆下床。他驚慌的在室內尋找著,仿若尋找一件失而複得又得而複失的珍寶。

    驀的,一聲極細微的模糊啜泣傳入耳內,封榮轉身看去,隔著那片層層疊

    疊的雲紋織錦紗綃帷幕,香墨掩麵起伏的剪影,在深朱淺紅之中薄薄如煙。

    “香墨……”

    封榮掀過帷幕,上前抓住坐在地上的她的肩胛。

    手指間傳來的輕微戰栗,封榮歪著頭驚奇道:“咦?你怎麽了?”

    一麵就伸手出去,抬起她的低垂的下顎,纖秀白皙手指撫摸上去,竟觸到了一手溫熱的水。他疑惑的將手指送進唇間,好象有苦澀的味道。封榮呆了片刻,才慌亂的捧起香墨的臉,急急說道:“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告訴朕,朕幫你出氣!你別哭了好嗎,你一哭朕也跟著難受了……”

    說著,烏燦燦的眸子裏漸犯了水光,呆呆的看著香墨,如同受了委屈而無從哭訴的孩子。

    “香墨,我喜歡你啊。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母妃對我那麽嚴厲,別人也都怕,隻有你……隻有你對我是溫柔的……可是,後來你被搶走了……”他緩緩的將頭依偎在香墨的肩膀上,香墨覺得有冰冷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肌膚上。他的聲音隨著滾落的水珠,娓娓道來:“不過沒關係,我現在是皇帝,誰也不能再欺負你。所以,香墨你別怕,我再也不會讓人委屈到你!”

    香墨吃力地將他話中一個個支離破碎的字眼在腦中拚出意思,茫然的眼睛始終黑洞洞仰著。

    室外,驟風突起,簷下的鐵馬錚錚亂響,洞開的窗不住碰合,不多時,青藍電光劃裂了沉沉夜色,滾滾雷聲中,雨點瘋了似的就落了下來。

    這是東都入夏以來的第一場雨。

    承

    下了一夜的雨,在天明時止住。佟子裏進入房內的時候,隻看見香墨已經梳洗好了坐在窗前。仍有些烏暗的晨光照在她的身上,眸光流轉間,透出難以捉摸的光。佟子裏竟不敢再看她,轉頭掩著嘴咳嗽了一聲,才道:“陛下臨走前說,讓你今日進宮看看。”

    “有這個必要嗎?”

    香墨說,聲音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冰涼的讓佟子裏不禁一個冷顫,站立不穩跌坐在仍舊搭著大紅錦的椅子上,掩麵低泣出聲:“聖命難違。香墨,我以為你懂的。”

    香墨淡漠的神色仍舊像一潭沉積萬年的死水,沒有任何變化。她的口氣聽上去,輕淡得連一絲起伏都找不到。

    “我當然懂,你一個妹妹給了你十年的榮華富貴,可你還不知足。現在,你賣了你另一個妹妹。”

    “可惜,我沒燕脂的本事,我給不了你另一個十年

    。”香墨突然浮起一抹詭異的笑,一個一個字道:“我的哥哥。”

    掩麵而泣的佟子裏隻覺得好似有一記耳光扇在麵上,火辣辣的帶著刺痛。竟沒有顏麵再帶下去,轉身倉皇而去。

    由文安侯府成乘馬車到了陳皇宮之南的永平門,就必須得下車步行,由於此處距離內宮還有很長一段路,所以封榮特賜了步輦,以示恩遇。但無論怎樣的恩遇過了昌平門就必須下輦步行,下了步輦時香墨看著眼前皇城,金色的琉璃瓦在烈日下熠熠生輝,飛簷幾入天際。薄絲的繡鞋步態嚴謹,連裙裾浮動都是無聲的,丈餘寬的青磚就走了十數步,日頭直射下來,軟薄的單絲羅衣已被汗微濕。

    香墨走到了內苑禦花園一樹桂花下時,就聽見一聲輕喚:“香墨!”

    轉頭時一陣風拂過,花瓣如流雲,卷在風中恍然開時香濃,鵝黃錦緞一般鋪在她濃豔的眉目前。右手廊下華蓋輝煌,禦用的璨金蟠龍似欲飛出。華蓋下那雙熟悉桃花眸子,望著她一臉欣悅,竟是親自迎了出來。

    香墨微微地一震,隨即就要跪禮,封榮笑得燦爛地說:“起來!起來!”

    一麵說,一麵親手攙起她。卻被她撤身避過,仍盈盈下福,道:“請萬歲安。”

    封榮定定看了香墨片刻也不惱,輕輕一笑,帶著一絲孩童似的頑劣,道:“想去看看燕太妃生前住的地方嗎?”

    香墨自從走進陳皇宮就變得迷蒙的眼第一次有了懾魂的光,仰頭幾乎是焦慮的答道:“想。”

    封榮身後隨侍的一名內侍急急揚聲喝道:“大膽,怎麽跟皇上迴話呢?!”

    香墨被那尖銳的聲音刺的一抖,卻迅速地平靜下來,揚眉一笑,眸光熠熠生輝。

    “迴陛下,臣妾想去,臣妾謝過陛下恩典。”

    封榮淡淡掃了一眼那名內侍,然後才轉眼對香墨道:“走吧。”

    封榮也不乘步輦,緩步走在香墨身側。此時陽光甚烈,路程亦不算近,腳下磚地綿延不斷,禦苑道路曲折。香墨走了一段,轉到一個曲橋上,一時隻覺得頭上烈日高天直欲撲麵而下,嚴妝之下的額頭已是一層細密汗珠。

    封榮看在眼內,轉身一抬下顎,德保極識得眼色,忙呈上了一把傘。封榮接過,放在香墨手中。香墨看著那傘,明黃的龍紋崢嶸,刺的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封榮英挺卻秀致的眉不經意挑了一下,也不看她,伸出手去直接按在她的手上,吧的一聲,為香墨將傘撐了起來。

    那伸出衣袖的執傘的手,指節微露,指尖細長,如女子般而保養得十分秀美。傘撐起時,鼓出的幾絲風落在香墨臉上,她下意識的仰頭看去,正好對上封榮的視線。

    曲橋之下是小河流水,紅錦彩石穿梭交織,遠處黃鸝的叫聲高高低低,此起彼伏。他們的手交握在傘柄上,碧色春羅和月白的衣袖,幾乎是融化在一起。封榮黑若點漆眸子裏,帶著乞求的溫柔笑意。

    這一刻香墨覺得自己看見的仍舊是當年那個愛哭而寂寞的孩子。怨,憎,恨……所有的積鬱的情緒,此刻都無法對著這樣的封榮發泄。

    於是,抬起的臉龐上就不自覺浮起了一種悲哀的神情,封榮似是被這悲哀引誘了,一點一點傾身下來。

    兩側十數名一色青綠錦袍的內侍拱手謹立,烈日如火下,仍仿佛兩列偶人般不聞不動。

    “陛下!”

    幾乎就在封榮的唇落下的同時,香墨陡然側首避過,出聲喚道。

    這一聲,將封榮自恍惚中喚醒過來,眼一轉隨即以異常溫柔的語氣說著:“走吧。”

    說罷一甩袖,走在前麵,步態則是蹦跳。

    靜安宮已經沒有人居住,內侍宮女更不會往此間隨意走動,於是已經形同荒棄。

    一跨進殿門,與殿外炎熱截然相反的陰冷讓香墨猛地一個寒顫。桌椅陳設皆覆了白布,連窗子都被白布蓋著。陰暗寂靜殿內,腳步踩在青如水鏡般的磚麵上,一步一步沿著幽深的迴廊向內麵走的時候,都帶了一種空洞的迴聲,仿佛在走一個永遠走不完的循環。

    幾轉之後到了內殿,入目的是地麵上擺放的數十個木桶,隔三步便安放一個,桶裏盛滿了冰塊。森森寒意浸透了靜安宮,一時倒似是入了冰窖。

    殿閣的盡處是一個巨大的白色帷幕,封榮親自走上前掀起了帷幕。一層層淺白的紗羅,層層疊疊,仿佛是無數層浮雲交疊在了一起。而在雲的盡頭,燕脂一點生氣也沒有的躺在棺槨之中,水晶棺蓋下容顏宛若生時,看上去人偶一般。

    “朕用水銀保存,麵貌一點都沒變呢!”封榮說時,一雙依漂亮的眼睛帶著深深的恍若一夢的深情,卻是對著香墨:“朕想你一定想看。”

    香墨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棺槨旁的,隻覺得自己每邁一步,筋骨就好似一片片,一層層,漸次剝落,帶著一種無法磨滅的慘痛。

    香墨終於走到近前,一隻手扶住棺槨,望著燕脂。一隻手按在心口

    ,覺得那裏痛得要裂開了,痛不欲生。極力隱忍,極力克製,淚還是無法抑製的留了下來。

    那是一具透明的水晶棺槨,裏麵注滿了稀釋的水銀,無色的水波中,水銀圓圓點點,仿佛是來不及融化的碎冰,燕脂的屍體孤零零地漂浮在其中,衣裙就像櫻花一樣盛開。她的表情非常安靜,安靜的甚至看不出生前的痛苦,水紅色胭脂在兩腮和嘴唇上薄薄敷上一層,金簪玉搖綴滿雲鬢。許是因為那一點胭脂點綴出來的殷紅,看起來竟仿佛是在微笑著一樣。

    這樣似是幸福著的笑,將香墨的神智整個撕裂,所有無法消融的委屈與絕望奔湧而出。她的妹妹死了,一直在心腑內似是隔了一層薄紗的認知,此時此刻薄紗被撕的粉碎,死亡清楚的展現在眼前。燕脂十年恩寵,榮華不盡,她依賴於自己的妹妹獲封“墨國夫人”,得於正妻相同地位。然而,人之一生,富貴地位畢竟不是幸福。追根究底,還是她毀了燕脂的幸福。

    積鬱日久的苦痛化為無數毒蛇的牙,啃噬著她。比在初聽到她的死訊時更加的痛,無可抑製的痛,撕扯著全身。她猛然掩麵,刹那間嚎啕出聲。

    宮中女子的哭泣也是一種學問,無聲的,抽泣的,掩麵嬌羞的,怎樣都不會失了禮節和顏麵。而封榮第一次聽到這種毫無顧忌的支離破碎的哭聲,一時手足無措,隻想上前抱住她。

    “香墨,你別哭,燕脂走了,還有我,你別哭……”

    香墨哭得目光渙散,所有東西都影影綽綽隻存在一個輪廓。盯在封榮的臉上好久,才能看清。他睫毛長長不時眨動著,顯得他神情柔軟,柔軟如同不解世事的孩子。這樣的無辜,無辜到她恨極了,揚手就揮。

    封榮不躲不閃,執意要抱住香墨,於是啪的極為響亮的一聲,耳光實實落在麵頰上。

    香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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