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足足靜默了一盞茶的功夫,慢慢抬頭看她緩緩地一笑:“黃月,若是生在對的時間,你也算的一個奇女子了。”

    黃月眼裏閃著精光,笑:“可惜我的時運不濟,是嗎?”

    黃雙目光裏像有一把冷箭釘住我:“舟郎是江湖中的奇人,就算是我們易園,手中也沒有他的一絲資料。想不到,他會幫你。大小姐,你真讓我們刮目相看。”

    我抬起頭望著她:“你們也讓我刮目相看了。”

    黃月問:“怎說?”

    我看著她的眼,半晌才開口:“我不相信,你們對大夫人真就那麽赤膽忠心?她都窮途末路了,你們還誓死追隨著她。”

    黃月擊了一下掌,眼裏如淬毒淩光:“我們都被種毒了,誠如你所說,我們已經走到絕路,隻能聽大夫人的話,把你綁來,換取渺茫的一線生機。”

    我默了下,緩慢說:“你們連一線生機都沒有。”

    我能看見,她們的眼底那一絲紅絲,顯然此刻她們的身體也在受著無與倫比的煎熬。黃月的嘴角流下了一道血痕,黃雙沒多久也是。她們的模樣有點淒慘,昭示著妙齡的身軀內,殘喘的一點生氣在流失。

    黃月咬著嘴邊的血跡,邊笑:“還有二十四個時辰,我們就會毒發。”

    我聽著一點點覺得齒寒。

    黃月看著我道:“我們都是亡命的人,抱著死也要多拉墊背的想法。霜姑娘你那麽聰明,應該知道的。”

    我心裏隻感發涼,迴應她:“大夫人現在也在亡命,所以,她也不會給你們解藥。”

    黃月姍姍一笑:“所以,大小姐,倘若我們此生再也沒有命繼續活,我們就要你死,還有即將趕來的謝留歡。”

    我被她激到了,猛地抬頭喝問:“你說誰?!”

    黃月纖柔笑了笑:“我們都是大夫人的近身侍女,比你了解她的狠毒。皇霜,你想以她一貫的手段,讓我們綁你來,想要如何?”

    這次,黃雙沒有在一旁等待,冷冷接話道:“當然是放長線釣大魚。”

    她們的話說的我身體冷下去。

    黃月踢了踢腳下的草,彎腰拾起蓋在我身上。她嘴角噙著笑:“你的一條命滿足不了她,她想要的,牽連的人越多越好。”

    我看著她,好半晌,才能發出聲:“為什麽、要是謝留歡?”

    黃月沉下了眼睛,她的手在我臉上

    掠過,無聲笑:“因為大夫人最恨他啊,你,和曾經的顧玉遙公子,是大夫人最恨的人。”

    黃雙說:“謝家那位主母,顧氏遙夫人,我們該料到,他化名正是從的他母親姓。謝留歡,我們應該在他還在易園時,就弄死他。”

    黃月笑著瞥了我一眼:“你們兩個,正好葬在一處。大夫人絕對感到心滿意足。”

    我冷眼看她們:“你們打算助紂為虐到底?這一世就做個惡人。”

    黃月甩過頭:“要麽名垂千古要麽遺臭萬年,左右兩個選擇,霜小姐不用多言。”

    她將稻草一點點堆到了我的身上,黃雙在旁看,冷笑道:“多好的棉被,這樣小姐也不會冷了。”

    我雙手被縛,任人宰割。我盡量抬著酸疼的脖子,眼睛筆直地望向她們,費力說道:“怎麽這裏隻有你們?大夫人呢?你們的武功都不是謝留歡的對手,難道還有什麽陷阱準備對付他嗎?”

    黃月隻管扔稻草,嘴角嫣紅一片:“我們在葵花樓花魁的房間裏留下了線索,謝留歡要想找到你,把你救迴,他非得費一番功夫。”

    黃雙冷硬地開口對我道:“我們的探子,會通知他的。”

    我的心已經如浸在冷水裏,有種麻木般絕望。我抵著冰冷的後牆,目光呆了往前視:“黃雙,你其實很不想死的吧?為什麽不試試投靠太子,也許他還有辦法救你。大夫人的毒藥雖然是獨門,但也未必天下間就找不到人解掉。”

    黃月柔和地接話:“比如大小姐你,不就是被舟郎救了?”

    黃雙終於將霍亮的目光,放在了我的臉上:“可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幸運,遇到一個舟郎。即便我們投靠了太子,太子也會救我們。有渺茫的幾率我們會被他救活。但我們不相信,就為了我們兩個曾經是奸邪的婢子,太子會動用天下的力量來為我們搜羅名醫。而除非是擁有妙手迴春之能的人,別人很難拔清大夫人留給我們的毒。”

    看著她們兩個人堅定的麵龐,我無力地仰著臉,虛軟道;“我明白了,你們不是坑在大夫人的手段下,而是坑在自己的那顆永遠不信任的心上。”

    黃月似乎苦笑了一下,片刻慢慢盯住我:“是啊,我們的確永遠無法信任別人。”

    看著她們,我無言以對。

    易園的規矩下出來的女子,被大夫人多年“特殊”調教的貼身侍女,這麽久,她們心上的屏障已經無法摧毀了。

    她

    們抱著柴禾走到了外麵,黃月進來關門,目光斜斜落向我:“大小姐,你就在這些草堆裏睡一覺吧,運氣好,你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運氣不好,去陰曹地府喝茶吧。”

    傳來落鎖的聲音,光線驟然昏暗。

    我身體裏有毒,歪在角落裏很久也睡不著,疼痛無處不在,冷汗出了一身。

    這間柴房隻有一個小窗戶,小到隻能放下一張臉那麽方。上麵糊著一層薄紙,我絞著繩頭,拚命地往窗邊移去。

    此時傍晚降臨,我運動的實在吃力,好不容易才在窗戶旁邊的牆上靠住,就聽見外麵說話。

    “雙兒,準備毒煙。成功在此一舉了,不成功則成仁。”黃月的聲音在吩咐。

    黃雙自然照做。我搓動著兩隻手上的繩子,不顧一切。

    我的袖子裏還藏著謝歡給他弟弟的書信,謝留歡,謝留歡一定不能夠出事。

    “哦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黃月忽又飄迴了門口,語聲巧笑,“謝家大公子,迴去的道路上,病倒途中。”

    我雙手驟然停止了搓動,有些茫然四顧,極緩慢極緩慢地張大了眼。“你說、謝……歡?”

    黃月嬌笑了一聲:“這都是幾天前的消息了,他第一天剛走,走了一上午的路,下午馬車就被迫停下,再也走不動了。名動京師的風雅公子,傳品貌驚為天人的謝大公子,畢竟,也隻如他所說是個病嘮子。”

    眼淚湧了上來,我眼前一片模糊:“怎麽會?那他現在如何?”

    我不由自主說出口的喃喃,黃月並未聽進去,她仍是輕笑,道:“所以我說謝留歡一定會來,他敬愛的大哥已經保護不周,對你,他肯定在所不惜。”

    我用盡力氣壓下喉嚨口那一絲腥甜,額頭貼在窗台上,我體會了一把許久沒有體會過的心如死灰。

    我聽到黃雙的聲音遙遙穿過來:“當時如果不是他處心積慮給太子賣命,把右相什麽底盤都交代出去。易園,我們也不會落到這種境地。”

    我垂著頭,隔著一堵牆:“易園這種地方,遲早會曝光,隻是在於鏟除它的人,是誰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遠遠的我又聽到黃雙說道:“謝留歡那個人,他改名換姓住進易園的時候,我們每天用暗影衛,晚上想暗殺他。卻都沒有成功,晚上看不到他在房間睡覺,反而還被他探聽去了許多易園的秘辛。”

    “得不償失,我們總是處於

    下風。他大概是大夫人心裏,最讓她覺得痛的那根刺。”黃月幽幽。

    謝留歡以前,即便是我在房裏伺候他,晚間醒來,也時常看不到他人。我一開始猜他是借機尋找易園的底細去了,想不到那個時候,暗影衛也在暗殺他。

    我急躁又炎熱,隻覺臉上戴著的那張麵具下,頭一次這麽讓我難以忍耐。我的臉其實是戴了層麵具,我又何嚐不知道,舟郎說,這本來就是我的臉,讓我不要不適應。我也真的習慣了下來,戴著麵具吃飯睡覺,渾無察覺。

    沒有這副臉,把我丟在相府門前,我也進不了家門。

    這真的就和我以前的容貌一樣,時常我醒來,會覺得易園那些事是做了場大夢。醒來,洗漱,吃飯,照常生活。

    現在這張臉,隻是比以前那張褪去了一些年幼的稚氣。

    舟郎的手,做出了這樣一個模樣,恍如新生。

    傍晚降臨,我被一個輕微的聲音打斷了思路,窗外,漸漸輕微沙沙的腳步聲,極似是使用輕功的人留下的。

    我舉著纏在一起的雙手,用手肘將紙窗捅破,費力看向外麵。

    黃月也是一驚,和黃雙兩人,如臨大敵地轉過身。黃月背對著我,隻能聽見她沉著的聲音:“謝二公子,你終於來了。”

    謝留歡從前麵小路,瘦長的身影一地拖曳而來。他腰上掛著劍,整個人沉默如鬆竹。我看不太清謝留歡的樣子,被兩個女子擋住,隻能看出他高出一截的身形。

    我看著看著就呆了,好幾天沒看到他了,他清減的樣子,讓我瞬間有種茫然臨頭的感覺。

    黃月笑意輕吟:“這間茅草屋,外麵堆滿了幹柴,裏麵是相國小姐,曾經我們的紫蝶姑娘。馬上我們放火,謝二公子可以選擇袖手旁觀。我們兩個會再和公子決一死戰,這樣的話,謝二公子你會有一線贏的機會。”

    黃雙口氣奇冷無比:“你也可以衝進去,不過,在我們的阻撓下,你衝進去後出不來,就和她一起葬身在裏麵。你再也沒機會活著。”

    我趴在窗邊,虛弱地看著她們半晌。一種是我死,一種是我和他一起死,拋給了謝留歡選擇。總是至少一人死,她們確然是下定了取人性命的決定。

    謝留歡在對麵站立,出人意料悠然卻又無奈的嗓音:“二位姑娘,這是在……和我賭命呢!”

    作者有話要說:霸王神馬的,盡量出水啊~實在不想出水啥的,也盡力丟張票以

    示存在吧(^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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