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縮在裏側,胸口慢慢地有些堵,堵的難受。請用訪問本站

    顧玉遙的話像是誤會了我,他的意思我明白,卻又真的有一種無力感。今夜似乎注定了我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正低落到極點的時候,我聞到臉旁袖子裏,飄出了一陣陣的蘭花香。那香味輕柔,軟軟地好像拂在了我臉上。

    我隻覺得心裏鬆了鬆。

    就在這時,竟然聽到顧玉遙的話傳來:“紫蝶,你有過特別想見到的人嗎?”

    我愣了一下,慢慢放下袖子。

    等了片刻沒聽到我迴答,他聲音有些暗啞,接著說:“那種特別想看、再看她一次的焦灼心情。而如果,這個人已經不在了。你……會不會特別想找到她?”

    我無法迴答他。想再見一次的人,就算真的再隻看一麵也好,我心裏,怎麽會沒有呢?隻是我知道顧玉遙說的是誰,也就更加覺得心底荒涼。

    良久,我慢慢地道:“爺,也許你找的人,真的不在易園中。”

    “……不管她在哪,”顧玉遙翻了個身,看著我,他的眼睛在黑暗裏亮著光,“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

    “或許,她死了。”

    他認真看著我:“紫蝴蝶,不許你詛咒她。”

    這樣沉重,我反而負擔不起。我喉頭有些艱難地移動著,吐字不易。

    他說:“她是個美好的女子,所以,她不會死的。也不應該死。”

    我牽動嘴角:“這世上太多了美好的人,善心的人更加數不清,豈是個個,都能有好結果。”

    顧玉遙仿佛沒把我的話放在心裏,像是沉浸在迴憶中,柔和地說:“我是在瓊林宴上看到她,素影藍裙,你難以想象,世上會有她那樣好看的人。”

    隻是驚鴻一瞥,那夜月華晚閣,倩女塵霜。卻不能再忘卻。縱然明知有詐,也甘願傾聽。

    我思索著五年前那場盛大的宮宴,隻是疑惑,他一個江湖公子,是怎麽能夠參加朝堂的瓊林宴的呢?

    此時我並不知道,這個疑問,答案竟會在以後不久就被解答出來了,並且是那樣的讓我震驚。

    “那時她也才十歲剛過,卻已是那般美麗了……”顧玉遙的話中有罕見的溫柔,溫柔地使人歎息。

    我不忍,但物是人非,一切都不能重提。皇霜已不在,這樣的心意,也失去了意義。

    內心掙紮半晌,依舊忍不住

    提醒他:“爺,您一直這樣探尋侍女們的身世,會被大夫人盯上的。”

    “大夫人?”顧玉遙的聲音重新冷下來,低哼,“我怕她嗎?”

    我內心深處,也隱隱有點奇怪,這些日子,顧玉遙不像是莽撞行事的那種人,相反,他這樣有恃無恐,背後是否果真有什麽在支撐?

    想法一冒出來,我幾乎在黑暗中就打了個激靈。顧玉遙,……會是這樣有心機的人嗎?

    而經曆了五年前的那場事,我無可奈何的承認了。沒有什麽人,是單純沒有心機的。

    顧玉遙沒再說話,長夜漫漫,尤其難熬。

    第二日晨,他卻猶像沒消氣一般,對我冷冷淡淡的,態度也不見好。手機下載請到我來到院子裏,看到幾株花要謝了,打了點水,便立在旁邊,用手將水潑在枝葉上。

    一邊潑,一邊就走到了門口。門前兩個人正好走過來,腳步聲在我對麵不遠停住了。

    我抬頭,杏兒姐妹站在那,風柳一臉不滿地盯著我瞧。

    我笑了笑,低下頭,繼續灑水。我從院前走到院後,再走到院前。眼睛專注盯著開放的花。

    她們起先還故意和我僵持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我把盆一拎,就要迴屋。

    兩個人終於忍不住了,風柳先道:“顧公子在吧?”

    我頓了頓,笑眯眯迴頭:“不在。”

    “你,”風柳氣急,“你這女人怎麽如此討厭?!”

    我不由正色看向她。有人就是這樣,自己做事不拿捏好分寸,卻要怪別人。“風柳姑娘,私自來找我家主子,我想這並不是你份內的事。”

    “要你多管閑事?”風柳自覺理屈詞窮,更有些惱羞成怒,“自己抓不住主子的心,隻會找我們的麻煩。”

    我朝她和氣地一笑:“我抓不抓得住主子的心,不需要姑娘為我操心。然而姑娘確確實實違背了規矩,我好心提醒,也是不希望兩位姑娘再錯下去。”

    風柳的臉漲紅,而杏兒則是一直站在旁邊默默不說話。頓了一會兒,風柳動了動嘴,還要再說話。

    我的目光朝後看去,一聲嚴厲的低喝從她們身後傳來:“你們兩個,在這兒幹嗎呢?!”

    風柳和杏兒如同被雷電擊了一下,臉色刷地變白,顫抖著身體,仍舊不敢置信地轉過身看了過去。

    身後是雜役房領頭管事趙婆婆,皺紋爬在她臉上

    ,嚴肅又不近人情。她走過來:“一大早就不見你們兩個,本來還想安排事做,急忙忙跑來這兒幹什麽?!”

    兩人害怕的說不出話。

    趙婆婆眼睛在院子裏掃了一圈,問道:“這裏是你們該呆的地方嗎?”

    難為了風柳平時一張伶俐嘴,現在支支吾吾半天,隻辯解道:“我們、我們來這兒……向紫蝶姑娘討教花草怎麽修剪……上次成公子讓我們幫他剪院子裏的雜草,我們、我們差點辦砸了!”

    趙婆婆喝道:“你們一年才修剪幾次花草?用得著來這特地學嗎?!”

    我笑嗬嗬對她說:“兩位姑娘來這兒沒多久,估計也是對剪花草的事上心的。”

    趙婆婆看了我一眼,轉向風柳和杏兒道:“馬上跟我迴去,你們的活計派下來了,立刻去領!以後少得空的亂晃。”

    兩人隻有唯唯諾諾,可憐多日心思,全落了空。

    估計也是看這麽大動靜,顧玉遙居然一直沒出來,她們傷心之餘也隻有死心了。

    看她們走遠,我迴身看著緊閉的窗戶,他沒露麵,我也多少有點出乎意料。

    草叢裏傳出輕響,我詫異,立刻轉頭一看,一顆腦袋窸窸窣窣探出來,居然是紫鳶。

    紫鳶上來拉住我的手,便往外走。我略微感到奇怪,便也由得她。

    她的手握在我腕間,悶著頭一聲不吭走向前麵。我問她“去哪”,她也沒說話。

    我愈加好奇,隻有跟著她,隨她一路將我帶領著,繞過東廂,穿過廊院,我漸漸狐疑,越來越驚訝。

    然後我拉住她,尷尬道:“紫鳶,別去我的院子了,怎麽了?你有什麽事?”

    她看了看我,還是沒說話,手上加重力道,想拉著我繼續走。

    我開始心裏打鼓,要在平時紫鳶想去我的院子,當然沒問題。可現在我那裏還住著一位仁兄呢……

    我心情複雜地看向她,想再次開口,總覺得紫鳶有點古怪。

    就在這時,她停下了,看我時,那目光是清清淡淡的。她張嘴:“是我。”

    乍然冒出的男人聲音,險些沒把我驚得暈倒。我張大眼望著她,眼前這張臉,紫鳶的臉,表情卻很淡然。

    淡然的有些熟悉感。

    我指著她:“你、舟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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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的心情該是難以形容的驚駭,我扶著樹幹,仍不能置信地望著她。那種悚然的程度無異於白日見鬼。

    她的眸子露出淡淡清冷,細看有些像流水。下一句仍是男人的聲音,“嚇到你了。”

    我委實是被嚇得不輕,嘴唇微微顫抖,看眼前嬌俏的紫鳶,卻一本正經說著驚掉下巴的話。我這才注意到紫鳶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奇怪,似乎不是她平時有的那種。

    “我出來打井水,把衣服上的血跡洗幹淨。原來的樣子不方便,我怕被認出來。”她從樹後抱出了一套衣服,正是白色織錦長衫,然後朝著我,點了點頭。

    我的心也隨著他的點頭似乎稍微落定,但震撼卻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平複。我盯著他,仍有著好像在做夢的荒唐感。“你、……居然能變成這樣子?”我結巴。

    縮骨術,原先隻看他樣子,竟然不隻可以改變臉,連身形都能夠變化?!

    他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片刻道:“這個樣子你不習慣,等我恢複過來。”

    說著將衣服抖開,這件衣裳當時染了斑斑血色,此刻洗淨,便可見絹薄衣料下,那上乘質地。他抱著那件白衣走到樹後,樹幹擋住他大半身軀,枝葉垂下來,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聽到一陣輕微的聲音,似乎是骨骼摩擦的那種極細微的響動,有些沉悶的,但那種感受,卻是極其不可思議的。

    果然不過片刻,樹後傳來屬於舟郎的喘息聲,頓了頓,衣料窸窣擦動,一個人影從樹後慢慢現出來。

    修長身影,發如懸絲,向我看過來時,仍是那張普普通通的臉。“姑娘。”他叫我。

    他揮了一下衣袖,白衣濯濯,飄出絲縷淡香,我呆了呆。

    縮骨術是七十二奇術之一,據說大多已失傳。我沒想到,傳說裏無限神奇的縮骨術,居然真的能神奇到這種地步?

    “你怎麽想到變成紫鳶的樣子?”過了好久,我終於能問出來,隻感覺心裏湧動無限奇妙。

    他低頭去係腰間衣帶,輕輕道:“我看你跟這位姑娘關係挺好,用她的樣子叫你,應該不會被懷疑。”

    我有些微怔:“你叫我、有什麽事?”

    他抬起頭看我,片刻道:“上次走的匆忙,沒來得及問,你的臉,沒事麽?”

    我定了定神:“什麽,我的臉怎麽了?”

    舟郎的目光一瞬間看

    住我,好像帶了某種吸力,嗓音渺渺:“你的臉是不是受過傷?……”

    雖說是疑問,但分明已定論。

    我不能像他這麽平靜,後退一步,笑了笑:“你能看出來?”

    隨即點頭:“舟郎果然是高人。”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是淡淡辨不出表情:“高人麽。一技傍身罷了。”

    我平心靜氣:“你現在的臉,也是假的嗎?”

    一人千麵,那麽究竟哪一麵才是真的?他不說話,隻是凝視我。

    我忍不住把頭轉向一邊,再次想起了顧玉遙的話語。如果世上還有誰能破解神醫留下的藥方,便隻有舟郎。

    不知不自覺上了心,隻是想不到,真的會遇見其人。

    “那舟郎……”我不習慣這個稱唿,頓了一下,轉眼看他時改口,“公子,你能把我的臉變迴去麽?”

    話說出來我胸間起伏了一下,有點愣住。

    他看住我,那雙清淡如水的眼眸,並沒有流露出過多情緒。我卻尷尬起來,摸了摸臉,幹笑。

    接下來,他的手伸過來。

    輕輕捧住了我的臉頰,他的手很暖和,指尖也是暖的,我站著,沒有躲避。

    手指在我臉上劃動,力道很輕,卻可看得出仔細,他仔細地摸著我的骨,一點一點,最後從鼻翼延伸,直至下巴。

    我閉上眼睛,再睜開,他的臉在我對麵,一眼看個清晰。“骨裂之痛,遠比什麽都難捱。特別你已經忍過了一次,再忍第二次的可能,幾乎沒有。姑娘,你會死的。”

    我懂他的意思了。這一刻的心裏,竟是空茫沒有絲毫感覺。

    舟郎溫言說:“我能運功把你的臉廓變迴去,卻沒辦法讓你不痛。”

    我抬頭看著他,努力微笑出來:“你的迴答,和我爹的一樣。”離愁引畢生不能解,要想恢複容貌,除非我死。

    倘若不是如此霸道,他怎麽放心讓我飲用。

    我往後退,微笑搖頭:“要我拿命去換,還是不要了。”

    好死不如賴活,我貪生,一向也怕死,沒有錚錚的鐵骨。

    他看著我,眼底忽然漾出些許深意,說道:“你心裏麵的東西,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我已一路退到了轉彎口,搖手笑道:“公子請快迴吧,免得被人撞見了。婢子也得快走了,離開久了,爺

    要叫人的。”

    他一時站在樹下,沒出聲。那是株秋海棠,落花在他肩頭,人如詩,景如畫。

    我不禁就暗歎,世上還真有這樣賞心悅目的男子,縱使麵貌平常了,周身的氣氛,卻總能將人帶到那樣的境地中。此人或者也是何處走來的貴公子,不知因何誤闖易園。

    我看著他,心裏複雜地想到,不知道紫鳶知道今日曾有個男人大白天變成了她的模樣,那丫頭會出現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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