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波大規模的碎石群從空中落下後,在原來升降機口的地方立刻形成了一個新的但不強勁的氣壓漩渦,我們沒有抵抗氣壓的想法,於是被這股風硬生生拉到了空中,在飛出入豎井般直上直下的封鎖門後,我即刻打開了火箭推進器,在空中穩定了位置,前十幾個飛出來的也紛紛在半空中穩定了下來,後麵的可能是由於氣壓漩渦不作美,隻好靠自己紛紛飛出來了。數了一下,我還剩25人,納吉伊紮津卡和謝爾蓋都好好的。黑暗的月球天空中一個朦朧的巨大身影在夜空中若隱若現,像是中國神話中躲在烏雲裏(可惜月球上是連一片白雲都不會有的)的“龍”。但是隱約可以感覺到的流線型體型,能讓我看清是一支龐大的基洛夫飛艇。頭盔式電腦的望遠鏡功能將遠處的身影放大。雖然沒有光線,但還是能看見一些細小的影子繞著這些流線型的大家夥轉來轉去,這場景,如同夜空中遊過龐大的鯊魚群,而那些環繞著的仿佛紀錄片裏圍在鯊魚周圍的印頭魚。真是個形象的比喻,隻不過不是“鯊魚”保護“印頭魚”,而是那些“印頭魚”保護“鯊魚”。我數到了十二艘基洛夫飛艇,尤裏圓盤更是不計其數。“諾布朗加還算有兩下子,”我評論道,“沒想到他真能在短時間內組織起一支大規模的基洛夫編隊。”12艘基洛夫……我甚至開始幻想起月球要塞在它們的炸彈洗禮下化為灰燼的樣子(我知道不可能。基洛夫的速度不慢,之所以連短跑運動員都比它快,全在武器多。看那些基洛夫飛艇飛得那麽快,估計“存貨”不多)。


    “這下我們的同誌都撤出去了,”伊紮津卡說,“但我不太明白,為什麽一定要把北麵停機坪的敵人也消滅掉?何況,如果基洛夫的炸彈不足以摧毀停機坪的機庫頂蓋的話,我們再怎麽指引,又能有什麽用處?”這個問題引起了一陣共鳴。此刻我們降落在了已經坍塌的升降機口旁,可有些人的想法,卻直接飛進基洛夫飛艇,少管閑事的。


    “這不一樣。尤裏在月球的部隊明顯和地球其他地方不一樣,比如火箭附近那輛奇怪的坦克,你們記得嗎?”


    伊紮津卡誠實地搖了搖頭。我歎了一口氣繼續說(下次絕不在無線電裏歎氣,弄得喇叭裏全都是難受的雜音):“那玩意我在地球上見所未見,聯軍在軍事檔案裏也沒提到過這種坦克,可它一出手就是一場對載具的屠殺。我懷疑殺死安迪亞同誌的也是這個,而且……北麵停機坪裏恐怕有更多這玩意。他們不僅有我們幾乎無力抵抗的戰鬥力,還知道我們的動向。萬一他們迴去了,叫來成千上百的蓋特坦克攔截我們的空艇編隊,或者……或者它們有把基洛夫飛艇從空中拉下來的戰鬥力……”


    想到後者,我又一次感覺到不寒而栗。尤裏總給人不太好的意外,如果他們早點有這種載具……我想象不出。我知道得摧毀他們,無論什麽辦法。


    我還想起了在尤裏格勒第一次登陸的時候,我帶隊伏擊了一支尤裏部隊,發現了一台被摧毀的巨型炮塔。我記得很清楚,那個炮塔的樣式,和剛登陸月球時看見的那艘奇特載具一模一樣。坦克炮塔大小就可以讓坦克像羽毛一樣飄起來,然後像熟透的山楂一樣在地上砸個稀巴爛,那個巨型炮塔本身就比天啟坦克大幾倍……說不準,真能讓處在萬裏高空中的基洛夫飛艇摔下來。


    “走,我們現在去找入口。”


    “怎麽……嗯?那邊是什麽?”


    伊紮津卡指的是北麵無數道如煙花般的爆炸。接二連三的無聲爆炸和轉瞬即逝的火光在北麵大約兩公裏的地方此起彼伏。望遠鏡裏可以看見一輛載具的炮塔被一顆火箭擊穿後化為一團烈火,還有一個尤裏宇航員本來已經躲開了,但是落下的炸彈和火箭爆炸威力太大了,飛濺的彈片飛向了那個宇航員,把他直接腰斬。還有幾台蓋特機炮,此刻正徒勞地對空傾瀉子彈。之所以說他是徒勞,因為剛剛擊毀了兩顆火箭,落下的炸彈就把它炸得基座與機炮“身首異處”。這場精彩而短促的焰火表演僅三分鍾就結束了。但在這緊張激烈的三分鍾,我感覺得到,不隻是我,每個人都是抱著激動愉快的心情看完了這場漂亮的殲滅戰。我敢說,這場“焰火”,比墨西哥城解放日的燈火晚會還精彩!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基洛夫飛艇的出現,在聯軍有興奮劑的效果了。


    “這是勝利的象征啊……”我自言自語道。耳邊,諾布朗加的聲音把我從沉思中拉了迴來。“指揮官同誌,我嚴正地警告你:再把一堆爛攤子丟給我的話,等迴到地球,我要以‘擅離作戰崗位罪’把你告上軍事法庭,讓你一天之內因為兩件事同時上《真理報》!”諾布朗加的笑話並不好笑,但我此刻能腦補出他那嚴肅的神情和刻板的語調,加上無線電對麵如浪潮般的笑聲……我自己都忍不住揚起了嘴角有人不識時務地問了一句:“為什麽是兩次?”


    “解釋起來很簡單,”格蘭藏姆的聲音裏明顯沒有隱藏住笑意。這個又高又瘦的黑皮膚藏族人如果能保持嚴肅的話,他的氣質應該和我一樣是個沉默寡言的樣子吧?可是他偏偏經常笑,無形之中就破壞了這種“氣質”。他止住笑聲繼續說,“一般來講,頭版頭條新聞應該是‘偉大的蘇聯英雄,馬克耶布卡少將從月球勝利歸來,洛馬諾夫同誌親自為其授予第四次蘇聯英雄稱號’,而次版應該是‘莫斯科軍事法庭今日開庭,審理馬克耶布卡同誌在月球戰役期間玩忽職守一案’。”還沒引起新一波笑聲,後麵布加涅夫及時補上一句:“我還能預測次日的新聞,應該是‘根據某不願透露姓名的革命同胞作證,為案件審理提供了詳實有力的證據,莫斯科軍事法庭宣布馬克耶布卡少將無罪。”果不其然,無線電裏的笑聲更響亮了,連帶著雜音糊成了一團亂麻。但是無論雜音再多,我還是能聽出某種針對性。


    “納吉,除了諾布朗加以外的通訊連接都關掉。公共頻道不是變相的電話粥愛好者交流會,還有正事呢。”


    “唉,真無趣……”紛紛發出的抱怨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了。我咳了兩下,盡可能平複了剛才尷尬的情緒,才開口下令道:“諾布朗加,你那裏的傷亡情況如何?還有,你有多少基洛夫,多少尤裏圓盤?炸彈還剩多少?”


    “還在統計。可是指揮官同誌,地麵上太危險了,就算真要把這支尤裏部隊消滅的話,我這就派直升機接您。換個縱隊司令,或者讓納吉指揮……”


    “如果這是隨便換個人就能完成的事,我覺得我來月球都是多餘的,”我惱火地迴複,“把陳天傑同誌叫來。我們的任務需要特殊人士的效勞。還有,用儀器掃描一下,我就不信衛星軌道拋射沒有一點落到北麵停機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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