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各家夫人紛紛告辭,傅清芳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才迴了郭氏的寶樂堂。


    魏氏許氏並幾位侯關係極近的旁支都在,郭氏見她進來,趕緊招唿道:“清芳,你趕緊坐下歇會兒,這都忙了一天了。”


    傅清芳笑著坐下了,就說道:“老太太,不瞞您說,我現在才能喘口氣。”


    因為屋裏沒有外人,說話也就不用太端著,一時倒是其樂融融的。


    即使是親近族人,也就多坐了一會兒,就連魏氏許氏,也推說累了,各自迴了家中。


    等到屋裏沒旁人了,柳姨娘抱著孩子過來了,她已經出了月子了,傅清芳又在家中,昨日晚上郭氏又說了那樣一番話,她自然是要過來給傅清芳請安的了。


    見到柳姨娘來,不待郭氏說話,傅清芳就趕緊道:“這外麵的天這麽冷,你還過來幹什麽,雖然說已經出了月子了,可還是要仔細些,要是真的被風給吹到了,那可是一輩子的事,落下病根可不是鬧著玩的。”


    柳姨娘給傅清芳請了安,才說道:“按理說早上就該來給夫人請安的,隻是今日來的客人多,我怕給夫人添亂,就沒過來。”


    “這請不請安也沒什麽,左右都在咱們自己家裏,”傅清芳就笑著說道:“把孩子抱過來給我看看。”


    雙生子的奶娘趕緊把孩子抱了過來,傅清芳看了兩眼,就說道:“看著倒是壯實的很。”


    郭氏也樂得傅清芳跟兩個孩子親近,就在上麵坐著說道:“可不是,能吃能睡的,長得可快呢。”


    明滄明珊看著這麽小的孩子覺得稀奇,也都圍上去瞧個不停。


    傅清芳笑了一笑,就問道:“老太太,晨哥兒雙姐兒,我看柳姨娘養的倒是很不錯,以後即使他們記在我的名下,也繼續養在柳姨娘身邊就行。”


    柳姨娘聽了心裏倒是高興的很,孩子養在身邊,才能跟自己親啊!


    還不等她說些什麽,郭氏就說道:“我跟思遠商量了,孩子就暫時先不記在你的名下了,等以後再說。”


    要說剛才柳姨娘是高興,現在就是震驚了,郭氏不是說了嗎,等到生下來就記在夫人的名下,怎麽又改變主意了呢?


    要知道,這嫡子跟庶子的待遇,在鎮西侯府這樣的勳貴之家,可是天差地別的,要是兒子不記在夫人的名下,以後就是庶子,沒有嫡子的名分又沒有侯爺的偏愛,這侯府自然就跟兒子無緣了。


    女兒是不是嫡女,對以後的婚嫁也是有很大的影響的,雖然說庶出嫡出都是侯府的小姐,可到底嫡出的說出去名聲好一些,說親的時候選擇也更大一些。


    要是庶出的,又不在嫡母身邊教養的,大多數也是嫁給庶出的,除非夫婿特別有出息的,大多數以後都要仰仗主枝生活。


    再說了,這樣的深宅大院裏,不受寵的庶出過得是什麽日子,她是知道的。


    老夫人怎麽就改變主意了呢?


    柳姨娘不敢置信地看著郭氏,就連傅清芳都覺得詫異。


    不過既然郭氏已經說了自己的打算了,她也不打算再問了,畢竟郭氏可是說了的,是跟自己兒子商量過的。


    人家鄭思遠不願意把柳姨娘的孩子記在她的名下,擋了蘇月涼孩子的路,她傅清芳有什麽辦法呢。


    “老太太既然跟侯爺商量好的,那暫時就先不把晨哥兒雙姐兒記在我的名下了,”傅清芳說道:“不過他們雖然不記在我的名下,到底也喊我一聲母親,我自然也是要盡做母親的心的。兩個孩子現在還小,用錢的地方多,月銀就先拿雙份吧。”


    柳姨娘自然是聽懂了的,剛才她隻是太過震驚了,現在也迴過味來了,是侯爺不讓她的孩子記在夫人的名下。


    至於為什麽,她好像猜到了,侯爺不喜歡她的孩子,喜歡蘇姨娘生的孩子。


    夫人說的是“暫時”不記在她的名下了,就是說以後還是有機會的,再加上夫人承諾了,以後會教養兩個孩子,這以後兩個孩子要讀書,要學習管家,要跟著人學習大戶人家的人情往來,她是教不了的。


    到時候郭氏年紀大了,侯爺不管,她隻能依仗著夫人了。


    第51章


    昨日郭氏對她說,?要她好好侍奉夫人,她雖然願意去那樣做,可是心裏也不是完全願意的,?夫人又有沒有生養,養在她身邊的四個孩子都是過繼來的,?哪裏比得上她,?有一對雙生子傍身。


    她的孩子是侯府正兒八經的少爺小姐,是主子,不像夫人的孩子那樣位置尷尬。


    可是今日,?郭氏明明明白白地跟她說了,?侯爺為了蘇姨娘的孩子,不願意讓她的孩子記在夫人名下,?這是郭氏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侯爺不喜歡她的孩子,?喜歡蘇姨娘的孩子。


    要說之前,?郭氏不親口說破侯爺的心思,?柳姨娘還能有一分幻想,?那現在郭氏親口說破了,她就不能自己騙自己了。


    要是鄭思遠不那麽過分,?依照郭氏的性格,肯定不會就這麽說出侯爺不同意的話,而是會找個別的理由敷衍過去。


    柳姨娘伺候了郭氏這麽久,當然深知郭氏的性格,她往後真的不能再對鄭思遠有那麽一絲半點的幻想了,?她得為自己的兩個孩子打算,畢竟孩子才是她以後的依靠。


    “多謝夫人,”柳姨娘趕緊對著傅清芳跪了下去,?磕了個頭:“夫人以後有什麽差遣,盡管吩咐婢妾。”


    傅清芳笑著道:“你趕快起來,這裏又沒什麽外人,你別動不動就跪下。我沒什麽吩咐你的,隻是我不在府裏,老夫人還要你多費心,這就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柳姨娘起身後陪著笑道:“伺候老夫人跟夫人,是婢妾的分內之事,夫人盡管放心,您不在府裏的時候,我一定會伺候好老夫人的。”


    郭氏在上麵看著傅清芳跟柳姨娘氣氛融洽,心裏不由得點了點頭,就笑著說道:“清芳,臘月裏給明煦做生日,現在就得準備起來,到底該請多少人,在哪裏開席,都得早做打算。依照我說,比如就請杏花樓的大師傅來府裏做席麵,你盡管去訂,走公中的銀子。”


    杏花樓的席麵是長寧城裏最有名的酒席了,要是想讓他們家的大師傅來家裏做席,得提前一個多月去訂。


    郭氏這樣說,也是為了賣傅清芳一個好。


    依照自己這個兒媳婦看重明煦的樣子,既然要給鄭明煦過六周歲的生日,那必定是要大辦的,自己既然要拉攏她,那幹嘛要攔著她大辦,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呢。


    郭氏跟傅清芳說著話,柳姨娘在旁邊再次震驚了。


    鄭明煦的六周歲生日要大辦,還要請杏花樓的大師傅來家裏做席。


    盡管震驚,柳姨娘也沒開口說些什麽,這本來就不是她能插上話的事。


    傅清芳就笑著說道:“我已經想好了,就擺在秋致閣,請哪些人,還要老太太您定下來。”


    郭氏就道:“你看著辦就好了,你辦事我放心。”


    傅清芳又帶著孩子在侯府住了一晚,才迴了皇覺寺。


    臨走的時候,傅清芳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私庫,帶走了不少東西,郭氏又賞了她好幾批上用的綢緞,說是給孩子們做衣裳。


    傅清芳笑著接下了。


    明煦的生日既然要大辦,那現在一切就都得準備起來了,衣裳配飾,賓客名單,還有杏花樓的大師傅,也得趕緊去定下來。


    傅清芳倒是不覺得勞累,這次的宴席是鄭思遠“假死”那次之後,孩子們第一次出現在長寧城裏的世家麵前,她自然是要好好為明煦打算一番了。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鄭思遠當年過六周歲生日的規格來。


    為了惡心鄭思遠,傅清芳特地給他寫了一封信,把雙生子過滿月酒的事跟明煦要大辦六周歲生日的事,都在信上跟鄭思遠說了。


    這些還不算,傅清芳還特意說想念蘇月涼生的鄭明瀾了,她是七個孩子的母親,現在就隻有鄭明瀾一個不在身邊,她是想的很啊,邊城條件艱苦,不如就把鄭明瀾送迴長寧城來,由她教養,她是孩子的母親,一定會盡心盡力的教養鄭明瀾的。


    傅清芳寫完惡心鄭思遠的信,心情愉快,她決定了,以後每個月都給如此惡心鄭思遠一番,要是能惡心到蘇月涼,那就更好了。


    至於鄭思遠會不會報複她,她在皇覺寺跟永安大長公主一起住,給鄭思遠三個膽子,他也不敢把手伸到這裏來,更何況,鄭思遠很快就沒心神理她這個討厭的妻子,會有讓他頭疼的事情呢。


    郭氏對明煦的生日宴席也上了心,不時就打發人給明煦送些東西來,傅清芳會侯府準備宴席的時候,郭氏更是給了明煦一塊玉佩,說是老侯爺戴過的。


    傅清芳自幼見慣好東西,自然一眼就看出那塊玉佩價值不菲,自己這個婆婆難道是真的轉性了嗎?


    既然是給明煦的,傅清芳自然是笑著收下的。


    明煦的六周歲生日宴過去後不久,朝廷裏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江南織造林宇直被查了出來,在江南織造這個位子五年時間,他貪汙的銀兩竟然有幾百萬之巨,幾乎是江南織造一年的賦稅收入了。


    這件事在朝堂引起了極大的轟動,聖上在朝堂之上發了雷霆之怒,當即派了欽差大臣去了江南,誓要將此事查個清清楚楚。


    誰知道欽差大臣還沒到江南了,林宇直就畏罪自殺了。


    此事傳迴京城,聖上自然又是一番動怒,太子主動請纓,南下去查清此事。


    三皇子黨又怎麽可能讓太子如意,這中間經過了怎麽樣的爭鬥傅清芳是不知道的,反正就在年底,太子南下了。


    傅清芳住在皇覺寺裏,去歲的宮宴就沒參,今年自然也是不去的。


    去那宮宴吃不好喝不好的,還得跟一大群人虛與委蛇,哪裏比得上在廟裏跟孩子們在一起自在呢。


    今年的年夜飯,自然也是傅清芳親自下廚,兩個大的也跟著她一起在廚房裏忙活,兩個小的也跟在傅清芳身後跑來跑去,歡笑聲能傳出去很遠。


    繚繞的煙火氣裏,傅清芳笑了笑,這或許就是那些普通人家的幸福吧。


    不管朝堂上有多少風雨,都跟傅清芳無關,她隻管帶著孩子們在皇覺寺裏安心度日。


    太子這一去,直到三月裏才迴來,這個時候,長寧城裏已經春暖花開了。


    林宇直雖然自殺了,太子卻查出了他截留的那部分稅銀去了哪裏,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三皇子的外家。


    除了這個,太子還帶迴了江南官場沆瀣一氣,欺上瞞下,截留各種稅銀的證據。


    三皇子的外家吳家乃是江南的第一大族,凡是到江南任職的官員,必定得先去吳家拜見,在江南廣泛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吳家有多大,皇城裝不下”,吳家的勢力由此可見一斑。


    太子迴來之後,先是將證據呈上,接著就在朝堂之上當眾脫下了上衣,請聖上及眾大臣看清楚自己身上的劍傷。


    傅清芳聽說,太子在大殿之上當著眾朝臣的麵流了眼淚:“這一劍直衝著兒臣的心口而來,要不是兒臣身邊的人冒死一撞,救下了兒臣,兒臣的性命早就丟在金陵府了。即使這樣,兒臣也昏迷了三天三夜,差一點醒不過來,要不是記掛著父皇母後,兒臣怕就這樣睡了過去了。”


    太子給出的證據實在是齊全,皇帝即使想偏袒吳家都不行了。


    再說了,雖然皇帝平日裏更寵愛吳貴妃及其所生的三皇子,可太子是他的嫡長子,是他親自冊立的儲君,吳家的膽子竟然大到了這個地步,敢朝儲君動手,保不準哪一日就會朝他這個天子動手了。


    帝王最害怕的就是臣子的不軌之心了,盡管這不軌之心不是對著他的,是對著他的兒子的。


    帝王的雷霆之怒,加上朝中敵對勢力的推波助瀾,偌大的一個吳家就這樣倒了下來。


    這場看不見的戰爭中,受益最大的自然是太子。


    現在坐在位子上的這位陛下,共有七子五女,大皇子早夭,二皇子是嫡長子,被立為了太子,三皇子是吳貴妃所出,四皇子五皇子的母族不顯,也不受皇帝寵愛,早早的就分府出宮了,在朝裏也沒什麽勢力,隻擔著個虛名,六皇子七皇子年紀還小,沒什麽競爭力。


    三皇子栽了個大跟頭,太子在朝中的風頭一時無兩,真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傅清芳雖然住在皇覺寺裏,可也不是個聾子瞎子,她倒是聽說,扳倒了一個大對手,太子倒是變得越發謙遜起來,不說結交眾臣了,就連東宮也變得門口羅雀起來。


    待到了六月,太子又做了一件大事,他上書提出全麵解除海禁,隻是這海商要由朝廷來統一來管理支配。


    本朝雖然不禁海商,但是也不是支持的,太子這一上書可是在朝廷裏掀起了軒然大波,不過聖上不但沒反對,反而當場點名了幾個大臣,讓他們拿出一份章程來,這海禁放開以後,到底要怎麽管理才好。


    聖上這是同意了。


    這既然是太子提出來的,到底要怎麽做,選誰做第一批的皇家海商,自然被太子緊緊抓在了手裏。


    傅清芳倒是沒多做關注,等到開放海禁的事情塵埃落定,她再去分一杯羹也不遲。


    郭氏也不是蠢人,兒子跟三皇子關係密切是眾所周知的事,現在三皇子的外家白抄,三皇子被聖上訓斥,眼看著太子黨如日中天,郭氏怎麽能不心急。


    這曆來皇位之爭最是殘酷,一個不慎就是抄家滅門的風險啊!三皇子這個主子在皇帝那裏吃了掛落,鎮西侯府也得跟著小心起來。


    索性鎮西侯府在長寧城裏就隻有兩個主子,傅清芳又在廟裏不迴來,府裏就隻剩下郭氏了。


    她幹脆閉門謝客,誰也不見了。


    傅清芳看到的那本話本,蘇月涼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皇帝駕崩,三皇子在鄭思遠等人的擁立下坐上了皇位,至於太子則被圈禁起來,沒多少時間就自殺了。


    算算時間,現在鄭明瀾剛兩歲,要等到鄭明瀾四歲的時候,皇帝才一病不起,皇位之爭徹底白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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