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幽玨……”


    向晚喊著他,掌心之下,冷幽玨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可旋即他的目光又落迴懷中看了已經離去的阿不一眼,再看向向晚之時,眸底竟然化為一片死寂。


    “你沒事就好。”


    他的聲音暗啞著,似乎是想對向晚笑,可是卻笑不出來。


    旁邊芍藥的哭聲尤其響亮,向晚身後,鳳澈一身絳紫緩緩走近,道:“世間從未有複活之法,你又何苦執意至如此?”


    他低垂著眸光,眸底全是歎息之色。


    冷幽玨終於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卻沒說話。


    隨後,他又將視線投到向晚身上,好久才又道:“向晚,你的麵容……”


    向晚握緊他的手:“阿玨,我們先迴去吧,一切等迴去了,我再詳細告訴你。”


    冷幽玨的視線直看進她的眸底,隨後,終於是笑了起來:“所以,他娶的人一直都是你是嗎?”


    金元朝皇上立後一事,他自然是知道,從前,他隻以為是鳳澈走了出來,還仇恨那個人根本配不得向晚的愛,卻原來,他心裏的那個人始終都是她,直視他,明明有過相見的機會,卻並沒有認出來……到底,是有緣無分。


    “是……我失憶過一段時間,那一次在酒樓你我見麵之時,我並不認得你,所以,才與你錯過。阿玨,我沒事,我還好好的活著,從今往後,你都不必自責了!”


    冷幽玨眸光緩緩動著,似乎是感動,又似乎是別樣的情緒:“隻要你還活著,還能開心的活著,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他鬆開自己的手,眼下外麵的天分明已經沉了下來,掌心打開的一瞬還能看見碧海珠謠言的光芒。


    向晚看得怔了下,那一邊的鳳澈亦微微凝了眸。


    “既是救不活,得來又有什麽用?”


    他驀然間伸出手來,就要將那枚碧海珠丟棄,卻正是這忽然之間,天色忽變,頭頂雲湧,好似要發生暴風雨一般。


    冷幽玨看向天邊,又看向手裏的碧海珠,忽然又是一笑:“罷……那便物歸原主吧。”


    手指蓄力將碧海珠朝著洞穴內丟去,冷幽玨這才看向眼前的向晚,終究是伸出手來輕輕撫了撫她散亂的頭發,道:“向晚,我相信他能給你幸福,也隻有她能給你幸福,珍重。”


    珍重了,我的女孩,知道你很好,餘生足矣。


    他起身將懷裏的阿不抱了起來,又對著向晚微微一笑,這才緩緩走了出去。


    經過鳳澈身邊時,他腳步微頓,隨後說了一句什麽,便抱著阿不離開了這裏。


    身後,芍藥一邊哭著一邊跟了上去,向晚迴過身來,看向他離開的步子一時隻覺得雙腳千斤重,挪不開步子!


    鳳澈走上前來,將向晚攬進懷裏,吻著她的頭發輕道:“別擔心,他會好好的。”


    向晚一時說不出話,隻能將頭埋進鳳澈的懷裏,聲音悶悶的:“他還是沒有得到幸福,是我害了他!”


    鳳澈一歎,捧起她的臉來看著她:“你怎麽跟冷幽玨說的?那我將你說的那句話還給你!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攬?”


    他眸光看向無憂洞內那一片黑沉沉的地方,忽然就扣住向晚的肩:“這件事情交給我,你就不必再操心了。”


    向晚抬起頭來,將下巴枕在他的心口看他:“你能怎麽做?”


    鳳澈眸光微頓,伸出手來抬起她的下巴:“等結果出來了你就知道了。”


    他買起關子的話,向晚卻沒什麽興致去理。此刻的她心思分明還在冷幽玨身上,想起他的離開,頓時就一陣心酸。


    她隨後便埋在鳳澈懷裏,一句話也不說了。


    *


    冷幽玨將阿不一路抱下了山。


    她後背的血將他身上的衣服染了半邊,但是他本就穿的紅衣,也就看不出什麽來。


    可是冷幽玨卻聞得到那濃烈的血腥味,一直就這麽縈繞在鼻端。


    他從前從來沒覺得血腥味有什麽值得讓人討厭的地方,反倒是能讓人興奮,可是這一次,他分明是不喜歡的。


    懷中的阿不早已端起多時,她絕美的臉蛋因為沒有血色此刻蒼白無比。而她的身體也早已冰冷了下去。


    他身處馬車之內,一旁的芍藥還在哭。


    從山上開始這一路壓根就沒停過。


    冷幽玨漸漸聽得心煩,忍不住就抬起頭來看她:“你能不能別哭了?”


    芍藥哭聲一頓,頃刻間卻更加大聲了,一邊哭一邊道:“姑娘才二十歲,年紀輕輕就走了,我……我哭一下也不行麽?”


    “姑娘……姑娘好可憐……”


    冷幽玨擰起眉來,本想再嗬斥她,卻忽然就聽得芍藥道:“姑娘六歲那年爹娘就死了,之後過了好多年慘無人道的日子,七年前才好不容易脫離,卻一直為了我們苦苦撐著,姑娘那麽苦,我怎麽連哭一下就不行?”


    冷幽玨的腦海中忽然就迴想起阿不臨死時說的話,她說,她同他太像,她說,不想讓他孤單。


    他隱約已經猜到了什麽,卻並非完全,此刻聽著芍藥的話,腦海裏那些拚接的畫麵忽然就清晰了幾分。


    七年前的阿不和現在的阿不,變化實在太多,但就樣貌上根本就是兩個人!


    “你家姑娘……一直長的這張臉麽?”


    芍藥抬起頭來看他,眼睛紅腫得厲害:“不是長這張臉還長什麽臉?我家姑娘生下來就特別好看,我們部落的人都想跟族長結娃娃親,可是族長疼姑娘疼得跟寶貝似的,碰都不讓人碰一下……那時候,姑娘一家人可幸福了……隻可惜……”


    她說到這裏,眼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緩緩將阿不的出聲道給冷幽玨聽:“這些我本不該跟你說,可是姑娘為了你連命都搭上了……這些,你就應該知道!”


    *


    阿不六歲之前的日子都是在幸福中度過的。


    阿娘生下她後兩年的時間又給她添了一個弟弟。弟弟特別可愛,大一些的時候會跟在她屁股後麵“姐姐姐姐”的叫不停,她常常帶著弟弟漫山遍野的跑,阿爹阿娘見了,都歡喜不已。


    雖然阿娘給她生了個弟弟,可阿爹對她的寵愛絲毫不減。用阿爹的話說,女兒跟爹爹最親,所以他老喜歡把弟弟丟給娘親,帶著她到處去玩,甚至教她打獵。


    他們一家人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過得逍遙自在。汨羅族的人也過著與世隔絕無憂無慮的日子。


    可這一切歡快的日子在她六歲生辰這天打碎了。


    好多官兵闖進了汨羅族,他們發現這裏的地產富饒就橫加搶奪,後山的淘金山被他們搬空,族民阻止他們,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會周旋一番,直至她生日那一天,西宇當時的領兵人忽然就下令屠村。


    一個族,幾千人,都在那場災難中死了。


    阿爹奮起抵擋,被亂劍砍死,阿娘為了不被羞辱也自刎而盡。


    剩了她和弟弟被族人帶了出來,可是跟在後麵的弟弟因為哭鬧被西宇官兵抓住竟然就這麽直接死在了哪些人的劍下,她當時嚇傻了,瘋了一般的往外跑,等後來迴過神來的時候,她的身邊空無一人。


    阿爹阿娘死了,弟弟也沒了,連族人也全部消失。


    她一個人渾身是血,踩著破爛的鞋子蹲在山林裏,聽著野獸的叫聲,幾乎要嚇瘋。


    她開始跑,任何地方的跑,


    沒有吃的,她就靠樹皮充饑,運氣好一點能打到山裏的果子,刻了就喝泉水。


    她就這麽浪蕩了整整一個多月,可是就在一個多月之後,她病倒了。


    她發起了高燒,一個人躺在地上等死。


    她看見好多人朝她投來的或憐憫或嫌棄或奇怪的眼神,可是沒有一個人救她,直到,那個麵相美得恍如鬼魅的男人出現。


    他問她,她願不願意跟他。


    她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要死,要活著,所以幾乎想也不想便答應了下來。


    而跟隨那名男子的第一天,她就被喂下了一種藥,聽說是保持麵容長生不老的藥。


    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她隻知道服下那個藥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她的身體裏就會變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然後疼痛會折磨得她死去活來。


    那個人會給她喂另外一種藥,每次吃下之後疼痛就能得到緩解,而除開這個之外,她會每天被關在籠子裏訓練。


    開始的時候,籠子裏隻會放一些蛇蟲鼠蟻,後來時間長了,便開始放一些怪物,再然後是拿刀砍她的人。


    她在這樣的水深火熱之中煎熬了足足七年,直到那一天,那位年輕公子終於派給了她一個任務。


    去接近一個麵相長得跟他十分類似的男子。


    她終於找到了那個人,不止同她家公子長得相似,有時候連神情都是一樣的。


    她想了所有可能接近他的法子,最終卻用了那樣的方法靠近。


    她跟隨公子的那段時間會京城出來乞討,所以京城裏麵許多要飯的都認得她,長此以往也就不再需要演戲,自然而然的,她就成為了那群人中的一份子。


    所以當日偷他錢袋之時,她不過是為了故意接近,過後的種種不過都是完成任務。


    她幫助公子打探消息,將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都透露給他,公子對他們的行蹤了如指掌,因而一次次的計謀才會完美無缺。


    她纏著那位王妃學習仵作的手藝,卻沒想到她竟然傾囊想助,還將自己的所得記在一本書上交給她。


    她當時心中又驚喜又愧疚,驚喜的是她此生如果拋棄自己的身份或許還會有另一種活法。愧疚的是她陷害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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