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澈點了點頭,“ 若是非自殺,那必然是他殺,出事地點是在他自己的房間裏,杭夫人把現場保護得很好,一會兒,我們夜探一趟。”


    向晚瞥了他一眼道,“我倒是有此意,不過咱倆都走的話,隻怕會惹人起疑,要不然,你晚上留在這裏,我去一趟?”


    鳳澈一頓,沉默片刻道,“也好,注意安全。”


    向晚勾唇一笑,倒了杯茶出來,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問道,“現在離子時還有很長時間,我們要怎麽睡?”


    鳳澈目光掠過房間內僅剩的一張床,挑了挑眉,“你想怎麽睡?”


    向晚眸子賊溜溜的往他身上打轉,鳳澈一眼便瞧透了她的心思,伸出手來便敲了她一下道,“整日裏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晚上還要出去,前半夜你好好休息再說。”


    向晚摸著頭,無比苦惱。


    禁欲係男神,有點不好搞定啊!


    她這明示暗示了這麽多迴,一點作用都沒有,到底是她魅力不夠呢,還是男神真有隱疾呢?


    向晚瞅他一眼,哼了一聲,抬腿就往外走去,“他不睡就算了,她自己睡!”


    下人送來了晚膳,兩人用過之後,對方又很自覺的送來洗漱熱水,鳳澈十分主動的離開了房間,向晚洗完之後便窩到床上睡去了。


    雖然不情願,但後半夜要行動,前半夜必須睡好這倒是真的!


    隻不過在馬車上睡得太多,這會兒躺床上去後雖然能睡,卻很淺眠,一丁點動靜便能吵醒。


    鳳澈進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他看床上的帷幔已經放了下來,便走到一側,點燃了燭火。


    房間裏很暗,向晚靜躺在床上,隻覺微弱的燭火反倒讓人有幾分朦朧之意。


    她偷偷挑開帷幔看向外頭,隻見鳳澈也不知從哪裏找出一本書來,就坐在書桌旁看著,十分心無旁騖的樣子。


    她頓時長歎一口氣!


    真是失敗啊!美色在前,美男卻不為所動,當起了柳下惠!


    向晚咬了咬牙,索性就挑開了幔簾,看向了外頭。


    鳳澈聽到了動靜,抬起頭來看了這邊一眼,頓了頓,這才道,“怎麽,睡不著?”


    向晚頓時就對著他道,“鳳澈,你過來!”


    鳳澈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這才放下手裏的書,緩步朝她走了過去。


    那一襲絳紫,眉目秀雅,身姿卓然,清淡如風,當真是叫人移不開眉目,向晚看著他站立在床前,靜等她說話,想了想才道,“你亮著燈,我睡不著,要不然,你跟我一起睡?”


    鳳澈眉目之中一片流光掠過,淡道,“那你先睡,我去朝陽房裏,等你睡著再進來。”


    靠!


    他說完便打算轉身離去,向晚頓時拽住了他的手,眼瞧著他轉過頭來,疑問的看著她,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話,頓時又壓了迴去。


    算了!


    她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人家也半點不為所動,以他的智商絕非不懂,隻不過是不想而已。


    向晚原本心裏頭一堆霸王強上弓的念頭,頓時就泄了下去,鬆開了手,什麽話也沒說,身子往被子底下一埋,睡覺去了!


    鳳澈看了她片刻,隱隱似輕歎了一聲,隨即伸出手來放下了簾子,這才緩步走了出去。


    一個時辰之後,他再迴來時,房間內唿吸聲一片均勻,向晚似乎是睡著了。


    他緩步步入,因為眼下扮作的是夫妻,未免引人懷疑,他不便點燈。


    緩步近至床前,他挑開簾子看了看黑暗中向晚沉睡的麵色,見她身前一半露在外頭,輕歎了口氣,伸出手來幫她將被子蓋好。


    抽身離去,手上卻忽然一緊。鳳澈身形一頓,迴過頭來,原本該是已經熟睡的人卻忽然自床上起身,一下子往他身上撲去,鳳澈怕她摔了下來,頓時有些錯愕的伸出手來接住了她。


    “你……”


    話未出口,隻覺唇上一重。


    鳳澈有些懵,雖然向晚向來大膽隨性,可是卻未想到這丫頭竟膽大到如此地步,片刻之後感覺到什麽,他頓時輕推開向晚,沉眸,“你喝酒了?”


    向晚盯著他,黑暗中的眸光卻閃閃發亮,“喝了一點,壯膽用的!”


    “……”


    鳳澈看了看她,直接將她抱到榻上,用被子蓋好道,“別鬧,好好睡一覺,這裏不是王府。”


    向晚也不動,隻是目光一動不動的看著他,聽他說完,她竟忽然勾唇笑了笑道,“鳳澈,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鳳澈看著她,眸底沉靜,“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你隻管迴答便是!”


    “我都向皇上請求賜婚了,這還不算?”


    向晚頓時笑了起來,笑容明媚如朝陽,且剛剛的那絲乖巧沉靜立刻消失不見,她一下子坐起身來,緊盯著鳳澈,“那就夠了,隻要是喜歡,旁的便都不成問題!”


    她話音落,便直接抬起手來,朝他撲了過來。


    鳳澈本是坐在榻邊,被她這麽一撲,雖然沒倒,但是身子還是難免不穩。


    “晚晚……”


    向晚才不管他說什麽,反正吧,她今晚霸王強上弓上定了!


    男神天天對著她一副清心寡欲的姿態,對於向來直來直往,性格隨性豪爽的向晚來說,簡直要將人逼瘋。反正她是不管了,管他怎麽看待她,她就是存了撲倒的心思,從確定心意開始,她就以撲倒男神為目標,眼下天時地利人和,不趁這個時候來一迴,以鳳澈的風格,將來哪兒有機會?


    徹底被撲倒在榻上,鳳澈眉心直跳,偏生身上的搗蛋鬼怎麽也不聽他說話,簡直就是一副急不可耐的狀態,隨後腰上一涼,鳳澈頓時伸出手來扣住向晚亂動的手指,盯著她道,“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知道啊!”向晚抬起頭來,眸子晶亮閃閃,“霸王強上弓唄。”


    這丫頭……


    鳳澈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眸中已不複剛剛的風輕雲淡,“你不後悔?”


    “廢話,你聽說過霸王後悔一說嗎?”


    鳳澈看了她片刻,忽然就手上一鬆,轉而扣上她的後腰,輕而易舉便將她控製在身下,“那便別後悔。”


    禁欲係男神真的禁欲嗎?no,禁欲係男神解放起來根本不是人!


    什麽隱疾什麽清雅絕倫,那都是騙人的,都是外在,事實上……


    “王爺,出事了!”門外忽然傳來朝陽的聲音。


    兩人動作都是一頓,鳳澈看了向晚一眼,這才出聲道,“什麽事?”


    “杭家的叔伯連夜聚集到了杭公子房外,要求夜葬杭公子,杭夫人眼看抵擋不住,雙方爭執激烈。”


    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她事兒還沒辦成呢!明明就差那麽會兒功夫……


    鳳澈垂下眸光,攏了攏衣衫便起身下了榻。


    向晚隨後也收拾好自己,但見鳳澈轉瞬之間已恢複慣常姿態,她心裏暗呸了一聲——衣冠禽獸!


    他緩步走到門口,朝陽跟他交代了幾句便退了出去,鳳澈隨即迴過頭來,“一起去看看吧,也許這樣正是一個親近杭夫人的好時機。”


    正事上,向晚從來不馬虎。聞言遂點了點頭,急忙穿好了鞋子,將頭發隨意挽了個髻便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三人一路來到了前院杭公子的住所,果見院中站了不少人,好多家丁舉著燈籠站在旁邊,中間圍了一堆中年男子,而杭夫人看起來便形單影隻了些,一人在貼身丫鬟的陪伴下立在房間門口,神色肅然,顯然與眾人剛剛經過一場言辭激烈的辯論。


    兩人頓了頓腳步,隨後便緊步走了過去。


    “杭夫人……出什麽事了?”


    向晚先一步來到杭夫人身前,隨後才看了看一眾中年男子還有一些年輕一點的公子。


    杭夫人看向她,臉上的神色總算是鬆下來幾分道,“我兒早夭,按照習俗理應夭折當晚夜葬,隻是我兒死因不明,眼下老爺動不得,這些叔伯們便說什麽是為了大局著想,要強行帶了炎兒夜葬!”


    杭夫人話音落,院外隻見得出現一名中年男子。似乎是行動不便,他被幾名家丁扶著,卻還是走得極為不穩,仿佛是隨時要倒下去的模樣!


    杭夫人見了,急忙便迎了過去道,“老爺……你怎麽來了?你的身子……”


    杭老爺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撐得住,隨即看向那一眾叔伯道,“我若不來,他們隻怕連夜就將炎兒葬了!炎兒的冤屈,便再無處申訴了!”


    家丁進屋取了椅子,杭夫人將杭老爺扶坐在椅子上,杭老爺這才抬起蒼白的臉來,盯著一眾叔伯,“怎麽?我如今還沒死,你們就胡作非為了?”


    當先一人留著八字須,上前一步道,“二哥,你這話就有點過了!我們是為了杭家的祖訓著想,這夭折之人若不及時夜葬,會不吉利的!”


    “是啊,二哥!連衙門都說炎兒是自殺,人死不能複生,你這樣講炎兒的屍身留著……又有何用?”


    杭老爺眸光森寒,看向一旁一個一直沒說話的年長老者道,“連三叔也覺得炎兒該夜葬?”


    那老者看了看杭老爺,歎了口氣道,“老二啊,我知道炎兒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但是人死不能複生,炎兒是留有遺書的!你這樣留著他的屍身又有何用?”


    杭老爺頓時冷笑一聲,收迴目光看向眾人道,“無論如何,真兇沒查出來之前,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帶走炎兒的屍體!炎兒是我的兒子,他的屍體,我說了算!”


    “老二……你這……你這樣就真的是太固執了!”


    “二哥……我們杭家是大家,連縣衙仵作都驗過炎兒的屍身說了沒有異樣,你怎麽就不信呢?你這樣……你這樣是會把黴運傳給我們的!”


    “是啊……是啊……”


    “黴運?”杭老爺冷笑一聲,目光從他們臉上一個個掃過,點著頭道,“好……很好……你們這麽急不可待的想要我兒性命,為的不就是杭家這塊鏢局的牌匾麽?今天我老爺子就把話放這裏了!明日我就讓人貼出告示,誰若是能將殺害我兒的幕後兇手揪出來,我這杭家百年鏢局就歸誰,老爺子我說到做到!”


    “二哥……這杭家鏢局可是爺爺的心血,你這……你這樣也未免太兒戲了些……”


    “兒戲?既然杭家我是當家人,那便由我說了算!”


    這話一出,底下頓時爭吵起來,那被杭老爺喚為三叔的男子上前一步道,“老二,杭家雖然你是當家人,但這鏢局卻不是你一個人的,這是你爺爺的心血!我們所有杭家後人都有權保住先人心血!”


    杭老爺聞言,卻將頭瞥向一邊,明顯是不打算理會這句話。


    那位“三叔”頓時氣得臉色鐵青,而底下眾人也你一眼我一語起來。


    正當所有人都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那三叔忽然就上前一步道,“老二,我看你是被炎兒的死打擊得入了魔障了,既然是這樣,那三叔就做一迴主,非要去了你的魔障不可!即便你往後會恨三叔,但三叔為了杭家,為了這份基業,認了!”


    這話說得當真是滿腹情深,好像有多慷慨大義一般。那三叔落話之後看向其餘人道,“老三老四,你們倆送老二迴去,其餘的人,進去把炎兒抬出來,夜葬!”


    “誰敢動!”杭老爺子拐杖一杵,顫顫巍巍站起身來,杭夫人亦是前進一步,走到杭老爺子身側,紅著眼眶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道,“你們若是誰敢動炎兒的屍體,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那三叔沉下臉來,目光看向身後的老三老四道,“還不去?你們二哥二嫂已經是完全魔障了!”


    老三老四聞言,這才似壯了膽子,對視一眼之後立刻就上前,準備拖杭老爺離去。


    身後站立多時的向晚,這會兒腳步一動,走上前來,看著上前的老三老四大喝一聲道,“住手!”


    剛剛還喧鬧,一副雙方開打的架勢,因了向晚這一聲中氣十足的話,轉而紛紛將視線投向她。


    當看清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婦人,並無任何特別之處時,那三叔看向向晚,眯起眼睛道,“你是何人?”


    杭夫人這會兒也迴過神來,看向向晚,露出感激之色的同時,緩道,“鳳夫人,你能在這時候輕言一句,我以感激不盡,但這件事,不是你能幫得了的,你還是……”


    “杭夫人。”向晚上前來握住她的手道,“我們雖和杭公子交情並不太深,但是杭公子生前為人爽朗助人,我夫妻二人受過他的恩惠,如今他已故去,這些人卻連他的屍身都不放過,我夫妻二人怎可袖手旁觀?”


    她說這話時,目光看向鳳澈,鳳澈聞言亦緩步走了過來,看著杭夫人杭老爺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們怎可作壁上觀?”


    杭夫人眸內滿是感激之情,此刻杭老爺也看了過來,問道,“這兩位是……”


    於是杭夫人便將他們介紹一遍,杭老爺也是感激之極,“無論如何,我代犬子謝謝二位了!”


    “杭老爺客氣了!”鳳澈微微低頭,算作禮數。一旁的向晚這時看向杭夫人道,“我有一件事想問問杭夫人,不知杭夫人可願為我解惑?”


    杭夫人聞言,擦了擦眼角溢出來的眼淚,“鳳夫人請說。”


    “不知令公子是不是左撇子?”


    杭老爺和杭夫人同時一怔,杭夫人隨即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兒子和常人一樣用右手,並沒有使用左手的習慣。”


    向晚點了點頭,隨即看向那些叔伯道,“我和我家相公今日探望杭公子時曾仔細看過他的屍身,向氏身份低賤,承蒙相公看得起這才入了鳳府。”


    “實不相瞞大家,向氏父親便是仵作之職,向氏自小跟著父親耳濡目染也略知曉一些仵作的知識。”


    “我看過杭公子的屍體,杭公子致命傷是腹部,且是在左腹。我剛剛問過杭夫人,杭公子並無使用左手的習慣,如果杭公子自殺的話,他用的應該是右手。”


    “右手握匕首,刺腹自盡,那麽下刀的地方應該是偏向於右手,可是杭公子的傷口卻是左邊,而且離左手近,你們覺得,自殺之人可能會刻意往自己不便利的一方刺刀來自殺嗎?”


    這話一出,底下立刻沸騰起來,杭老爺杭夫人看向向晚,頓時恍若尋到了一點希望,也因為這一點有證實杭公子乃兇殺非他殺,頓時淚盈於眶,看著向晚。


    向晚目光自他們身上掃過,朝他們點了點頭,隨後才道,“杭老爺杭夫人,我雖然不是專業仵作,但簡單的屍體卻還是能檢查得出來,若是二位相信我,我願意為令公子驗屍還事實一個真相!”


    杭氏夫婦得衙門仵作驗屍宣判早已心灰意冷,隻是死活不願意放棄,這才拖到了此刻,如今得了向晚如此之話,他們猶如看到了希望之光,哪裏肯放棄,當即點頭道,“若是鳳夫人能替我兒查明真相,我們夫妻二人……感激不盡!”


    向晚急忙上前握住杭夫人的手道,“杭夫人言重了!為了證實杭公子非自殺,我想請所有人入內室,共同見證。”


    杭夫人立刻點頭同意,隨即看向下人道,“來人,去點火把!把公子的房間照得越亮越好!”隨後,她看向向晚和鳳澈道,“兩位請!”


    向晚點了點頭,緩步便朝裏走去。


    那些個叔伯們看著這一幕,顯然有些始料未及,當即便有人出口道,“二哥,你還真聽信那來曆不明之人所言?”


    杭老爺在外頭,正起身被人攙扶著往裏入,聞言,他迴過頭來看向那人道,“一個外人尚且關心我兒,比之你們這些叔伯……你們覺得我該信誰?”


    冷聲說完之後,杭老爺頭也不迴走了進去。


    那些個叔伯無奈,紛紛都瞧向“三叔”。那“三叔”沉默了片刻道,“先去看一看,一個女子能有多大作用?八成是為了老二那句奉上鏢局的話動心了,想討點好處罷了。”


    眾人一聽,也覺甚是,這才跟著走了進去。


    房間裏亮如白晝。那床上人的血衣一覽無餘。


    隨行之人除開杭夫人和她之外都是男子,杭夫人又是死者的母親,便不需要有什麽避諱了。


    向晚走向床邊,將杭公子身上的白布掀開,直接便伸出手來,解開了他的衣衫。


    那些個叔伯一個個頓時就沸騰了,什麽向晚此舉真是不知羞恥什麽的,一大堆全來了!


    鳳澈淡淡一眼掃過去道,“我的娘子,我都不覺得有什麽,幾位叔伯又何必操這份心?”


    向晚聞言,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但見鳳澈眸底沉靜卻透著幾分安定之意,向晚勾唇一笑,看向那些叔伯道,“叔叔伯伯們若是覺得我此舉有傷風化,大可等我驗完之後再做評論也不遲!”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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