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們卻隻是妾,若親自出麵招唿吳國大長公主她們,隻怕她們會轉身就走,還會罵國公府張狂,拿小妾出來與正妻平起平坐。


    曾退之說不出的鬱悶,她們中任何人都可以擔起正妻之責,若是早先娶的是她們......


    也不行,她們的家世門第太低,阿娘不可能同意她們進門,雖然阿娘自己也家世不顯,對兒媳的要求卻不同,當年還打算讓他尚公主。


    後來阿爹不同意,硬壓著去向明家求親,後來明家出了事,阿娘將已經去世的阿爹罵了幾天幾夜。


    曾退之怔怔出神,神情變幻莫測,最終又咳了咳道:“吳國大長公主的嫡孫媳婦孫氏,娘家有個庶出的堂妹,其父在江南做知府,她與阿娘留在京城伺候長輩,沒有跟著一同前去。


    前些時候見到吳國大長公主,她說府裏孩子太少,多子多孫才多福,孫氏的堂妹人溫婉可人,雖說是庶出,卻自小養在嫡母跟前,教養福分那自是一等一的好。讓她入府,也能給阿娘衝衝喜氣。明日她也會來,你多看顧著她著些,別冷落了新客失了禮數。”


    明令儀倒是愣了下,曾退之還未正式升官,京城裏的人已經聞風而動,把他看成了塊香餑餑。府裏已經有了兩個姨娘,再加上要進來的孫姨娘,三人湊在一起那真又有得熱鬧了。


    她微笑著道:“先要給國公爺道聲恭喜,隻盼著孫姨娘進府能為國公爺開枝散葉,老夫人也能早日好起來。”


    曾退之見她神情坦然,看不出絲毫的勉強,想起先前納李氏她們,她雖然沒有大吵大鬧,卻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吃不喝了好幾天,他陪盡小意才終於哄好了她。


    他心中說不出的怪異,興許是明家不在,她沒了鬧的底氣,再說今非昔比,他不過是隨口一提,她同不同意又有什麽緊要?他不再多想,站起身道:“你早些歇著吧,明日可機靈些,別鬧出笑話來。”


    明令儀起身送他離開後,也去淨房洗漱,既然曾退之開始要臉,那正和她意,這簡直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總不能一直困在偏院,也可以趁這次機會之後,能出去走動。


    後宅連著朝堂,夫人們有時一句話,透露出來的消息比千辛萬苦去查到的還要真,說不定能尋到辦法讓明家早日迴京,也不用霍讓那般辛苦。


    洗簌完後明令儀試穿了下新衫,她人清瘦,不管是上衫還是裙子都大了許多,秦嬤嬤扯著不合身的地方,急得滿頭大汗:“哎喲夏薇快去拿針線來,我抓緊功夫改一改,這般穿出去就是個笑話。”


    趙姨娘與許姨娘當著家,衣衫頭麵都是經她們手送來,若是照著尋常,管事嬤嬤就不該直接交到秦嬤嬤手上,而是會跟著前來候著她試衣。


    看衣衫是否合身。有不妥貼之處好及時讓府裏的繡娘去改。隻怕她們早就打著要讓她出醜的主意,又不過是囫圇應付一下曾退之而已。


    明令儀倒不生氣,摩挲著錦緞料子,改小也是折一部分進去,那樣倒更難看。她沉吟片刻道:“不用修改了,夏薇你去拿根杏黃的絲滌來。”


    夏薇從箱籠裏拿來絲滌遞給明令儀,她將絲滌往腰上一係,原本纖細的腰身更顯得不足盈盈一握,靛青襯得雪白的麵孔白得發光,她人又高挑,原本不合身的衣衫,竟讓她穿出了仙氣飄飄的味道。


    “夫人真好看,跟那戲文中的仙女似的。”夏薇先是第一個興奮地捧場,秦嬤嬤也總算鬆了口氣,眼神慈愛又開心,盯著她瞧得挪不開眼:“總算有了未出嫁時的模樣,哎喲,可多年未見到過了。”


    明令儀脫下衣衫指著頭麵直笑:“這些戴上去,不隻是仙女,還是富貴人家的仙女。”


    日次早上秦嬤嬤給她梳好頭,拿著金釵半天都下不了手往她頭上戴,抱怨道:“這一戴上去,還以為是剛發了橫財的鄉下富紳進城顯擺來了呢。”


    夏薇聽得咯咯笑彎了腰,明令儀也被秦嬤嬤逗笑了,勸著她道:“沒事,我壓得住。國公爺一片苦心,我怎麽能拂了他的意,今日可是他的大日子呀。”


    用過早飯之後,明令儀就帶著秦嬤嬤去了靠近湖邊的院子,丫鬟婆子穿戴一新,喜氣洋洋又進退有度,趙姨娘與許姨娘忙著站在兩旁,各自忙著指揮丫鬟婆子挪動擺放屋裏屋外的花。


    開得正盛的蝴蝶蘭擺在條幾上,花瓶裏插著從湖裏剪來的荷花花苞,敞口缸裏養著睡蓮,再加上屋角的茉莉花盆等,她一時以為自己進了花房。


    趙姨娘穿著鮮亮的鵝黃衣衫,頭上發髻嵌著小巧的金紫丁香,額頭的隻餘下淡淡的傷疤,貼了梅花花鈿在上麵。雖然比受傷前瘦了些,一笑臉頰的梨渦更深了些,嬌俏中又添了些柔弱,看上去更為楚楚動人。


    她眼神複雜,打量著與從前判若兩人的明令儀,上前屈膝施了施禮。


    許姨娘今日穿得稍微素淨些,隻一襲月白衫裙,戴著整套的珍珠頭麵,清雅之外亦多了些溫柔。她亦難掩自己的驚訝,眼神直直盯著明令儀,見趙姨娘施禮才迴過神,忙跟著見禮。


    明令儀頷首點了點頭算是迴禮,心中感歎兩個姨娘這段時日又更進了一層,尤其是趙姨娘,將先前兩人的翻臉揭了過去,當做無事發生一般。怪不得她能勝出,親生兒子做了國公府嫡子,以後好繼承偌大的國公府。


    片刻後客人就已陸陸續續到達,明令儀站在門口,趙姨娘與許姨娘恭敬立在她身後招唿迎接。來人見到她出現都有些意外,摸不清狀況隻笑著客套幾句,就進了屋字,尋了相熟的人坐在一起吃茶說話。


    林老夫人與吳國大長公主前後腳同時到達,明令儀上前施禮相迎,林老夫人笑著還了禮,對身邊的吳國大長公主介紹道:“這是明夫人,你先前還沒見過吧?”


    吳國大長公主頭發花白,雖然上了年紀,還依稀能看出幾分年輕時的美貌,隻嘴角下拉著,眼神淩厲又不苟言笑,麵相看上去有些兇並不好親近。


    她毫無顧忌抬眼上下將明令儀仔仔細細看了個遍,半晌後才點點頭道:“看上去還還不錯,隻是先前聽說你一直閉門禮佛,我們這些老婆子禮佛還說得過去,年輕禮佛,就不知是逃避還是真正受了菩薩點化,不過如今你能出來,倒也是好事。”


    林老夫人笑著打圓場,拉過吳國大長公主身後的小姑娘,嗔怪地道:“你看你,開口就是訓斥,這人都還沒有認全呢。明夫人,這是公主孫媳婦孫氏娘家妹妹小孫氏,聽說定國公府裏荷花開得好,她最喜荷花,便跟著前來,說要看看是定國公府裏的花開得好,還是英國公府裏的花開得豔。”


    小孫氏生得明豔,杏核大眼靈動有神,此時正好奇地看著明令儀,曲膝施禮後清脆地道:“還希望明姐姐不要嫌棄。”


    明令儀見她已經開始姐妹相稱,而且話中有話,心裏隻感慨不已,曾退之真是豔福不淺,姨娘們真是美得各有千秋。


    她也笑意盈盈迴了半禮道:“妹妹說笑了,府裏大門敞開著,你想什麽時候來都可以。”


    吳國長公主這才微微露出些滿意之色,一行人往花廳走去,坐下來吃茶說話。沒一會管事嬤嬤上前,躬身道:“夫人,前麵晉哥兒已經在祖宗麵前磕了頭,上過了族譜,奶嬤嬤已經領著他過來,說要再給母親磕頭敬茶。”


    明令儀點了點頭,吳國大長公主放下茶杯,語重心長地道:“國公府裏如今還隻有兩個兒子,你不能生育,迄今更是連個嫡子都沒有。幸好你能守著婦道本分,姨娘的孩子也是國公爺的孩子,你養在膝下就跟自己生的一樣,到老了也能孝順你,替你養老送終。”


    “是,長公主所言極是,府裏的孩子都得喚我一聲母親,跟我親自生的也無甚區別,我定會悉心教導。”明令儀神色如常,態度恭敬又謙遜地迴答。


    片刻後奶嬤嬤牽著晉哥兒走進來,教著他道:“這就是母親,晉哥兒快上去給母親請安磕頭。”


    丫鬟在晉哥兒麵前擺上了蒲團,他今年虛歲六歲,生得肖似趙姨娘,隻一雙丹鳳眼像極了曾退之,轉動著眼珠子先看了一眼立在明令儀身後的趙姨娘。


    片刻後他就收迴了目光,緊緊抿著嘴,像是賭氣般跪下來咚咚磕了頭,接過嬤嬤遞來的茶奉上頭頂,甕聲甕氣地道:“兒子給母親請安,請母親吃茶。”


    晉哥兒滿臉明顯的不情願,明令儀當作沒有看到,接過茶笑著道:“無需多禮,快起來快起來。”


    嬤嬤忙上前扶起了晉哥兒,明令儀從秦嬤嬤手裏拿過荷包遞給他:“拿去玩吧,以後須得聽先生的話,認真讀書習字。”


    他伸手接過去又道了謝,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然後飛快打開了荷包,手裏拿出顆打成花生狀的銀錁子,抬頭天真地看著明令儀,稚聲稚氣地道:“母親,是因為你太窮了,所以不被阿爹所喜,我以前才沒有見過你嗎?”


    屋子裏的客人們神色各異,林老夫人忙垂頭喝茶掩飾,吳國老夫人眉心擰成一團,猛地迴頭看著明令儀。


    趙姨娘自己的親兒子做了嫡子,以後能做這府裏的老封君,本來是一樁大喜事。可她見到自己的親生骨肉跪下來給仇人磕頭,還要喚仇人為母親時,心中除了難過,先前的那些恨怎麽都掩飾不住地翻滾。


    聽到晉哥兒為自己出頭所說的話,趙姨娘如三伏天吃了冰雪涼水般,心頭說不出的痛快,那些恨意瞬間消失殆盡。就算叫你母親又怎樣,他終是從我肚皮裏鑽出來,以後孝順的也隻是我!


    她忙對奶嬤嬤使了個眼色,站出來曲膝施禮道:“夫人,晉哥兒還小,平時他在我跟前時極為孝順懂事,估摸著是初次見你有些怕生,妾身代他給你賠不是,你千萬莫與一個孩子計較。”


    明令儀隻瞬間便心中有了主意,怎麽會與晉哥兒計較,她感謝他還來不及呢。


    她對趙姨娘笑了笑,平靜地道:“我當然不生他的氣,都說父母言傳身教,孩子的一言一行都是來自父母的教導。平時他多養在你跟前,跟你學到了這些也不奇怪,都是家學淵源麽。”


    第40章   無


    屋內貴人們各種複雜的眼光齊齊投來, 趙姨娘臉色青紅交加,羞愧欲死。


    她沒曾料到,以前怯弱忍讓的明令儀, 竟然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僅讓她沒臉, 還把趙家一起罵了進去。屈辱難堪恨意夾雜, 最後再也忍不住, 蒙著臉低頭哭得傷心欲絕。連晉哥兒也覺著氣氛不對,縮在奶嬤嬤的懷裏不敢再出聲。


    明令儀沒有理會趙姨娘,又從秦嬤嬤手裏接過荷包, 遞給旁邊的小孫氏, 微笑著道:“我準備了一樣的荷包, 不分貴重, 也是幾個銀錁子, 你拿著玩吧,不過圖個吉利。”


    小孫氏忙雙手恭敬地接過荷包,曲膝施禮笑盈盈地道:“姐姐的心意最重要,多謝姐姐。”


    許姨娘連著聽到小孫氏叫了兩次姐姐,心裏漸漸起了疑心, 認真打量著小孫氏,見她年輕嬌豔得如同沾了露水的荷花苞。怔愣了半晌迴過神,臉色變了變,見有人已經看過來,忙垂下頭掩飾住自己的失態。


    吳國大長公主見明令儀主動向小孫氏示好, 目露滿意之色,又聽到趙姨娘還在旁邊不知趣地哭,心煩得登時沉下了臉。


    林老夫人本來在旁邊裝作喝茶, 見她變臉又要發怒,怕她拿趙姨娘出氣,念著趙將軍的麵子上,忙放下茶杯道:“現在外麵也不太熱,小孫氏不是想看荷花嗎,我們也借個光一起去看看,京城裏有名的定國公府荷塘究竟有多美。”


    大家聽林老夫人開了口,都笑著起身互相招唿著往外走。嬤嬤也極有眼色悄然上前將趙姨娘拉到一邊,正準備等人出去後再迴院子裏洗漱,這時突然外麵曾二老爺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來:“侄媳婦,明家的侄媳婦,你別喝茶,快別喝!老子不答應,哪有庶子說變嫡子就變嫡子的!”


    所有人都驚呆住,麵麵相覷又帶著莫名的興奮,哎喲定國公府的荷花是不是京城最美的還難說,可這府裏的熱鬧卻是一等一的好看。


    明令儀也有些驚訝,她實在沒預料到還有曾二老爺這麽一出。他腳步飛快已經跑到了屋前,花白的頭發散開狀如瘋子,長衫也皺巴巴沾滿了汙漬,領子處還破了條長口,像是與人打過架。


    除了他自己之外,身後還跟著個總角小童,兩人都跑得氣喘籲籲,扶著廊簷直喘氣。


    他深深喘息幾口之後,對著麵前目瞪口呆的人抱拳施禮:“曾二見過各位貴人,按說這裏是婦人呆家的地方,我不該來,可我年紀一大把年紀,已是做祖父的人,算得上是長輩也就不用忌諱。”


    吳國大長公主實在看不慣他的無賴樣,怒斥道:“既然知道失禮,那還不趕緊讓開,別擋著大家的道。”


    曾二老爺飛快迴頭看了一眼,又咳了咳理了理衣衫頭發,義正言辭地道:“現在還不能讓開,大事當前,關乎著曾家的嫡親血脈,讓開就要出大事了。”


    後麵長平領著小廝已經追了過來,曾二老爺邊迴頭張望,邊對明令儀扯著嗓子吼道:“侄媳婦,你究竟是傻,還是有人威脅你啊?哪有小妾肚皮裏出來的能被記成嫡子?簡直是荒唐透頂,我要是不出來阻攔,真是羞死先人,以後我怎麽下去見列祖列宗?這是要讓我死不瞑目啊!”


    他眼珠子咕嚕嚕轉個不停,見大家都看著他,人來瘋越說越興奮,提著衣衫跳著腳指指點點,“你們捫心自問,你們可願意小妾生的被塞到你麵前,像是吃屎一樣,被惡心得隔夜飯都吐出來,還不得不強自忍下?曾氏一族其他人都死絕了?那麽多正妻肚皮裏......”


    長平滿臉鬱悶,與小廝一同上前去捉曾二老爺,他雖然上了年紀,腿腳卻靈活至極,轉騰挪跳,還直著脖子吆喝:“哎喲不得了,反了反了,長平你信不信老子去官府告你?你一個下人居然敢對你主子的長輩動手,真是沒了規矩.....”


    “二叔!”曾退之匆匆趕來,顧不得上下尊卑,猛地一聲怒喝打斷了曾二老爺,再對著吳國長公主她們深深施禮,歉意地道:“打擾到大家的雅興了,還請大家不要怪罪,我這就將人帶走。”


    曾二老爺不依了,大聲嚷道:“帶走,帶哪裏去?莫非你還敢對老子動粗?再說你既然敲鑼打鼓請了這麽多人來看你大變嫡子,誰心裏還不明白究竟是怎麽迴事,還怕讓大家知道你府裏的齷齪?


    老子做人頂天立地,清清白白坦坦蕩蕩,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不怕讓大家知道。反正吳國長公主這樣頂頂尊貴的人也在,順便就請她主持個公道好了。”


    曾退之臉色黑沉,冷冷盯著上躥下跳跟猴一樣的曾二老爺,先前他在前麵已鬧過一場,差人給他趕了出去,沒想到他居然又溜了進來。


    如今掩飾也掩飾不了,也幹脆地道:“既然二叔這麽說,那就煩請大長公主與林老夫人,還有諸位夫人一起做個見證,看曾某是不是逼迫明氏,壓著她的頭認了嫡子。”


    眾人重又迴正屋坐下,曾二老爺帶著總角小童坐在曾退之上首,丫鬟婆子上了茶,他端著茶杯吸溜得震天響,整杯下肚之後一抹嘴道:“再來兩杯,不,幹脆多倒幾杯來,天氣這麽熱,放在這裏先涼著才好喝。


    還愣著做甚,給大長公主她們也多倒幾杯去涼著!這麽燙的茶水嬌客怎麽能下嘴喝?哎,算了,府裏由小妾當家,哪能有什麽見識。”


    有人實在忍不住噗呲笑出了聲,吳國大長公主一輩子高高在上,從未與曾二老爺這樣滾刀肉般的潑皮打過交道,啞然不知該如何說才是好。林老夫人則同情地看著已經快氣暈過去的曾退之,暗自歎了口氣。


    明令儀垂下眼簾,掩住了眼裏的笑意,她能斷定又是霍讓請了曾二老爺這尊大神出來鬧事,隻是她真不在意誰做嫡子,曾退之這個年紀決也不能沒有嫡子,如果不記個姨娘的到她名下,難道還要她自己與曾退之生一個?


    想到這裏她心裏就直發寒,抬眼看到曾二老爺身邊的總角小童,頓時愣了下,又忍不住想笑了。


    曾二老爺迅速變臉,神色嚴肅起來,語重心長地道:“侄兒啊,你二叔這輩子雖沒有什麽大出息,可就是品性好,身為曾家子孫,心心念念護著曾氏一族的名聲。


    你摸著你良心說說看,這件事做得是不是不地道?你要嫡子繼承你的國公爵位,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二叔我肯定支持你。”


    他驀然變了臉色,將胸脯拍得啪啪響,痛心疾首道:“老子是你的親叔叔,這麽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族譜上還有我的大名,你就能裝看不見?府裏辦筵席,居然連帖子都不給我一張,你自己也知道心虛,不敢讓我知曉了。”


    曾退之早已熟悉曾二老爺的脾性,不願意跟他胡攪蠻纏,轉頭看向明令儀道:“明氏,你當著眾人的麵說清楚,我可有逼迫你將晉哥兒記在你的名下?”


    明令儀還未說話,曾二老爺就搶先說道:“你這樣還不是當眾逼迫她?這屋子裏誰也不是傻子,別的且先不說,你看看你的姨娘,身上穿的是緙絲,頭上戴的是紅寶石,哪樣比在座的各位夫人差?


    再瞧瞧侄媳婦,嘖嘖嘖,你怎麽不讓她幹脆頂塊金磚出來?幸得侄媳婦生得好,又有氣度,不然還真是笑掉人大牙。”


    曾退之氣頭之上,還真沒有關注明令儀的穿著打扮,此時他下意識看過去,她一身黛綠衣衫,配著雪白的麵孔,再加上她五官生得精致,又比尋常人深一些,黛綠這樣老氣的顏色穿在身上不僅不難看,反而更適合她沉靜的氣質。


    隻是她那套金頭麵,曾退之就算不懂婦人的首飾,可也能一眼看出做工粗糙,金釵都已發暗,看上去與她整個人格格不入。


    他無名怒火又在胸中亂竄,他吩咐下去的事,居然下麵的人敢這樣陽奉陰違來敷衍他。


    明令儀也是心懷鬼胎,拿到頭麵衣衫居然一聲不吭,她在明家長大,怎麽會看得上這些次等貨。她絕對是故意在眾人麵前扮可憐,打定了主意讓他出醜!


    曾退之強壓下胸間快噴薄而出的怒氣,快刀斬亂麻隻沉聲道:“二叔,那你且說說看,我該當如何?”


    曾二老爺放下茶杯,將總角小童拉到身前,慢條斯理道:“唉,既然你已經將小妾生的庶子記成了嫡子,我是長輩也不跟你計較,就退上幾步,咬著牙也認了。


    可一個嫡子又怎麽夠,不如幹脆多記幾個,我孫子就過繼給你,他不但聰明伶俐,還保管是真正的嫡出血脈。乖孫,不,乖侄孫啊,上前去磕頭叫爹娘!”


    總角小童也不認生,蹦蹦跳跳上前就要磕頭,曾退之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了他,冷冷地看著曾二老爺道:“二叔,你要胡鬧到什麽時候?”


    曾二老爺見曾退之眼中已殺意閃動,極有眼色見好就收。他翻著白眼望天,拉長聲音長歎道:“罷了罷了,如今我人老嘍,不中用了,說出來的話後輩也不肯聽。乖孫,走吧,跟祖父迴去,咱們祖孫倆到祖宗跟前下跪求祖宗寬恕去。”


    總角小童又笑嘻嘻地奔迴他的懷裏,牽著他的手離開,屋子裏這才安靜下來。曾退之臉色緩和了些,起身躬身施禮道:“都是某的不是,讓大家看了笑話,某在這裏跟大家賠不是了。”


    林老夫人微笑著道:“這清官都難斷家務事,曾二老爺又是出了名的難纏,隻怕誰攤上這麽個長輩也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倒是國公爺心胸寬廣,能耐下性子與他講道理。”


    眾人忙附和著道是,又將曾退之誇讚了一番。經過這麽一出,誰也沒有了看荷花的興致,連午飯都未用,紛紛起身找借口告辭。連著吳國長公主,也被鬧得頭腦發暈,領著小孫氏離開了。


    林老夫人留到最後才走,臨走時她看著明令儀,欲言又止,最後仍然溫和地道:“按說這些話我不該問,可今天實在鬧得不像話。明夫人,你還年輕,怎麽就這麽急著要將姨娘的孩子記在自己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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