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令儀連頭都未抬,不緊不慢喝完碗裏的最後一口粥,放下碗端起茶杯漱口後又擦拭完嘴,才起身走出屋子。她看著廊簷庭院外站滿了人,後退了幾步,緊緊貼著牆壁,神色驚惶不知所措。


    趙姨娘冷眼瞧著她,陰陽怪氣地道:“還是夫人自在,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床不說,還嫌棄廚房的飯菜不合口,真真是身嬌肉貴。”


    許姨娘最不喜熱,拿著帕子輕拭額頭的細汗,不耐煩地道:“府裏現今一大堆事忙得不可開交,哪裏有工夫守在這裏說閑話,還是先說正事吧。”


    趙姨娘斜了許姨娘一眼,神情鄙夷,她自己也不耐熱,沉下臉道:“老夫人病倒,大家都忙著伺疾,府裏的規矩也鬆了些。那些手腳不幹淨的趁機跳出來作亂,我與許妹妹院子裏丟了好些東西,國公府可容不下這樣的小偷。”


    她似笑非笑緊盯著明令儀,揮手厲聲道:“給我搜,今兒個我倒要瞧瞧,敢趁著府裏主子忙渾水摸魚的,可有什麽好下場!”


    丫鬟婆子聞言齊齊湧上前,明令儀驚恐地睜大了眼,忙跑過去堵在門口,張開雙臂攔著屋門,害怕得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們不能進去,憑......,憑什麽......要搜我的院子?”


    趙姨娘拿著帕子在麵前扇風,冷笑道:“夫人,你可別推三阻四,趕緊讓開,否則下人下手沒個輕重,傷到哪裏就不好了。”


    明令儀深深吸了口氣,淒聲道:“自我嫁進國公府時,不說萬裏紅妝,也算是嫁妝豐厚,這些現今在誰手上你比誰都清楚。我連嫁妝都未在意過,又怎麽會去做那偷雞摸狗之事?”


    趙姨娘惱羞成怒,漲紅臉尖聲道:“你是說我貪你嫁妝?”


    “我隻想問,兩位姨娘院子裏丟了什麽貴重之物?若是找不出來,又該如何還我一個清白?”


    明令儀眼尾泛紅,挺直了佝僂著的腰板,悲憤莫名:“欺我辱我,我都可以忍受避讓,隻是這個小偷的名聲我擔待不起,我還要臉,我明家人還要臉!”


    “喲,夫人可別這樣說,說得好像誰不要臉似的。知道夫人一心向佛不理俗事,眼裏也看不上那些阿堵物,這些好聽的話誰都會說,可還是隨時能拿出大錢去買炭火吃食。


    當然了,夫人有的是銀子,那點子小錢也算不得什麽,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夫人看不上的,我可視若珍寶。真是巧了,我與許妹妹院子裏丟掉的,恰好是國公爺賞給我們的玉石擺件,隻怕是那眼皮子淺的不甘心嫉妒,才使人偷了去。”


    趙姨娘語重心長地道:“夫人,若你心裏無鬼,就讓人進去搜一下不就能自證清白了?你這樣堵著,好似做賊心虛,又怎麽能讓人信服?”


    明令儀瘋了一般,驚聲尖叫起來:“誰偷你的擺件了?你休要血口噴人,你們敢再逼我,我就一頭碰死在這裏!”


    趙姨娘冷笑了聲,陰沉沉地道:“你既然如此,別說我不給你留活路了。紫藤,你去稟給國公爺,就說我地位低下,夫人攔著我斷斷不敢亂闖。”


    紫藤忙去了,趙姨娘一掃下人,警告道:“都看好了,一個都不準放出院子,若是急著要往外跑的,肯定是做賊心虛,當即給我拿下來!”


    曾退之與徐延年一起來到院子,便見到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明令儀身後站著夏薇與秦嬤嬤,緊緊抿著嘴緊繃著臉,不過是強弩之末仍然在死撐。


    兩個姨娘站在另一邊,身後帶著成群的丫鬟婆子與她們對峙。


    “國公爺。”趙姨娘與許姨娘屈膝施禮,委委屈屈嬌嬌怯怯喚了一聲。


    “不是說找丟的擺件嗎,怎麽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曾退之這些時日又累又氣,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不虞地問道。


    “國公爺,都是我不好,讓你百忙之中還要來主持公道。”趙姨娘眼眶濕潤了起來,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可夫人就是夫人,我與許妹妹不過是妾,她攔著不讓我們進去,我們又哪敢真正越過她強行行事?


    夫人先是說要用飯,讓我們在屋子外等,我們等著她好不容易用完,她又說不能搜,說她是明家人,不能連累了明家名聲。”


    說到這裏她聲音開始哽咽,拿出帕子蘸了蘸眼角,“夫人身出名門,看不上我倒沒事,不在老夫人麵前伺疾,我天生勞碌命,多做一些也不打緊。


    可她身為定國公府裏的主母,一應吃食都是親自買來,這明擺著是看不起定國公府,恨著全府上下,才會如此嫌棄,哪怕是杯水都不肯沾。”


    趙姨娘的話鑽進曾退之耳朵,像是重拳砸到了他心上,明家像是永遠抹不去的黑點,以前壓得他抬不起頭,現在明家好不容易倒了,卻還是如陰影隨行。


    他太陽穴突突跳得飛快,恨極怒極吼道:“好你個明家,明家可遠遠被發配到了西北!明氏,你既然這麽念著自己明家人的身份,我就成全你,讓你去西北陪著明家一起死!”


    徐延年見狀忙上前勸道:“國公爺息怒,你且先聽聽夫人如何說。”


    “徐先生,你這是說我撒謊了?”趙姨娘拔高聲音尖叫起來,她指著院子裏的下人,氣憤地道:“這麽多人都在,聽得瞧得清清楚楚,你隨便問問我可有半句謊言?”


    徐延年說不出的惱怒,趙姨娘太咄咄逼人,說什麽丟了東西要搜,他不知丟東西的真假,可他敢斷定明令儀絕對看不上她的那點破東西!


    一直站在旁邊未出聲的明令儀,突然出聲道:“趙姨娘說得沒錯。”


    所有人都看向她,目光複雜。


    明令儀神色平靜,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緩緩地道:“國公府於我來說不算什麽。”


    “你!”曾退之氣得大吼。


    “所以我怎麽會去偷姨娘的東西?”明令儀淒涼地笑了笑,“國公爺,你在這府裏說一不二,你的命令無人莫敢不從,你讓我去西北,我也不敢不遵。”


    曾退之疑惑地看著她,一時不知她究竟打著什麽心思。


    明令儀繼續說道:“我是明家人,這是抹不掉的事實,所以就算是死,我還是有些明家人的骨氣。這小偷的名號打死我都不能認。


    姨娘說丟了東西要搜我的院子,我可以答應讓她搜。國公爺,你我夫妻一場,以前我從未求過你什麽,現在我求你一件事,你可否答應我?”


    曾退之目光沉沉,看著她道:“你說。”


    明令儀頷首謝過他道:“求你最後公允一次,既然要搜,連著姨娘們的院子也一起搜,說不準是她們自己的下人拿了呢?這樣才不失公道。”


    別說趙姨娘,連著許姨娘都鬆了口氣,還以為她要提什麽要求呢,原來是這樣的蠢事,她們心裏有數自是不怕。


    曾退之冷哼道:“準了,姨娘們的院子也一起搜,我看你能翻出什麽花樣來!”


    第32章   無


    明令儀聽曾退之答應了她的條件, 也幹脆利落地閃身讓開堵住的屋門。他下意識抬頭朝屋內瞧去,外麵光線耀眼,屋子裏暗沉, 眼睛適應了會才看清屋子裏的陳設,一時怔住了。


    映入眼簾的, 是破舊寒酸的案幾矮塌, 粗瓷碗裏還剩下小半個饅頭, 碟子裏餘下的幾根素食小菜,還細心地放在了一起,看來像是留著下頓再吃。


    他緩緩朝屋裏走去, 屋子狹小, 隻一眼便能盡收眼底。他從不知府裏還有這般破舊的地方, 就算在邊關打仗時, 他也沒有過得如此辛苦過。


    先前她說不在意國公府, 看來她是真真正正不在意。


    曾退之心情複雜至極,難堪憤恨夾雜著其他說不清的情緒,抬起腳踹翻矮塌,再也在在屋內呆不住,轉身大步流星了出去, 鐵青著臉沉聲下令:“搜,給我好好的搜。”


    趙姨娘神色中閃過絲得色,見丫鬟婆子著急忙慌往屋子裏擠,竟隱隱生出些激動來。許姨娘隻在旁邊閑閑看戲,淡淡斜了眼旁邊的趙姨娘, 垂下眼眸掩去了眼中的鄙視。


    紫藤一馬當先走在前,身後丫鬟婆子跟在她身後,突然, 她腿窩發軟仿佛抽了下筋,站立不穩歪歪扭扭忙扶住了門框,身後的婆子卻收勢不及撞上去,一下把她撲到在地。


    “咚。”紫藤懷裏的布包咕嚕嚕掉下來,滾了幾滾停在了趙姨娘麵前。


    周圍人循聲望去,趙姨娘臉霎時白了白,往前一步擋住布包,指著紫藤罵道:“在國公爺麵前也如此莽撞,自己下去領罰!”


    夏薇早已趁人不注意溜過去,腳尖用力踩住了布包的一角,紫藤心慌意亂,垂著頭上前彎腰飛快撿起布包,隻聽刺啦一響,她手中隻抓著片碎布。


    廊簷的地麵上,赫然是一隻玉石擺件。


    周圍死一般的安靜。


    曾退之臉色陰沉得像是要吃人,趙姨娘也慌亂得所有的機智全失,許姨娘事不關己在一旁低頭沉默不語。


    難堪的沉默之後,明令儀終於開口,溫聲細語道:“趙姨娘,這可是你丟失的玉石擺件?”


    “你...!”趙姨娘漲紅了臉瞪著明令儀,眼裏怨毒閃爍,沉下臉朝紫藤罵道:“好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居然是你居心不良拿了屋子裏的東西,虧得我對你這麽好,信任你,你就是這麽對我的?把她給我捆了按著規矩罰!”


    紫藤被撲上來的丫鬟婆子揪著押了出去,她害怕得淒聲大喊:“姨娘,求求你放過我啊姨娘,放開,不是我,是姨娘...嗚嗚嗚...”


    聲音漸行漸遠,紫藤像是被堵住了嘴聽不清她接下來的話。趙姨娘鬆了口氣,美眸含淚,看上去嬌弱又楚楚可憐,仰頭可憐兮兮地對曾退之抽泣著道:“國公爺,都是我禦下無方,被身邊人蒙騙了,又冤枉了夫人。”


    “夫人,對不住,我給你賠不是,你一定要原諒我呀。”趙姨娘反應快,迴過神來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紫藤身上,又朝明令儀深深曲膝施禮。


    明令儀並不計較,神色平靜道:“無妨,你從前家裏並無下人伺候,沒有學過如何禦下,無方亦正常。”


    頓時,下人們有些捂嘴偷笑,待看到趙姨娘殺人的眼神,又嚇得忙低下了頭。許姨娘更是直接嗤笑出聲,臉上帶著挑釁迴看她,不將她的威脅當一迴事。


    曾退之有些詫異看著明令儀,自從明家敗落以來,明令儀一直唯唯諾諾,從未見她有如此尖銳的時候,偏偏她還一本正經,讓人看不出是在諷刺還是真心安慰。


    徐延年則是意外,眼裏浮起了些笑意,她終於不再卑躬屈膝,不卑不亢的模樣真是令人欣慰。隻是他又有些擔憂,過猶不及,趙姨娘有娘家兄弟撐腰,曾退之又寵他,幾句枕頭風吹下來,她說不定又會吃大虧。


    趙姨娘已許多年未曾如此丟臉,自從進了定國公府後,從沒有人敢當場讓她下不了台。如今她掌管著府裏的中饋,府裏的下人管事們誰見她敢不恭恭敬敬。


    明令儀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她在這麽多人麵前好像所有的衣衫都被撕碎,在人麵前無所遁形,那些錦衣華服撐起來的底氣,一下就被戳破了。


    她所有的尊貴蕩然無存,她仍然是那個小巷子裏捕快家的平頭百姓,能議親的,也不過是家境差不多的小門小戶。


    趙姨娘臉慘白如紙,旋即又漲得通紅,心裏憋屈憤恨交織,幾乎讓她快要如李老夫人那般瘋掉,眼睛充血,恨不得撲上去生生撕碎明令儀,將她挫骨揚灰方能解心頭之恨。


    明令儀像是沒有看到大家的神情,更不理會趙姨娘的滔天恨意。她們已經撕破了臉,她再退縮忍讓,趙姨娘也不會放過她。


    那就幹脆將她的皮揭下來,扔在腳底再狠狠碾碎。


    她並不未趁機告狀落井下石,而是簡單的陳述事實,淡淡地道:“國公爺,趙姨娘的玉石擺件找到了,如今還要搜我的院子麽?”


    曾退之盯著她半晌後方悶聲道:“既然玉石擺件已找到,就不用搜了。”


    明令儀也不追究,點點頭道:“好,那按著先前你答應的公道,現在該去搜姨娘院子了。不過我隻有秦嬤嬤與夏薇,許姨娘,”她轉頭對許姨娘頷首施禮,客氣地道:“你可否讓丫鬟嬤嬤幫忙一起搜?”


    許姨娘愣住了,心中一動,也客氣地道:“夫人有命莫敢不從。”


    議定之後,所有人又一起去了姨娘們的院子。


    先是從許姨娘的院子搜起,裏麵自然沒有找到她的玉石擺件,搜完之後又去了趙姨娘的院子。


    三進的小院精致異常,比起許姨娘院子的清幽高雅,趙姨娘的可以說是富麗堂皇。明令儀如先前進許姨娘的院子一樣,站在廊簷下沒有進屋,隻靜靜矗立一旁,就像是大家一起搜,隻是為了個公平。


    曾退之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偏院與趙姨娘的院子可以說是天上地下,明令儀的神色始終如常,目不斜視連多看都未看一眼,眼神古井無波,絲毫不見任何的嫉妒委屈。


    許姨娘的丫鬟嬤嬤一起進了正屋,秦嬤嬤與夏薇隻是跟在後麵隨意看了幾眼,任由許姨娘的丫鬟嬤嬤四下翻看。礙著有曾退之在,她們並不敢大動幹戈,可手下飛快的動作與不時的低唿,竟然讓周圍氣氛暗暗緊張起來。


    趙姨娘心裏直覺不安,可她也說不出有何處不對,隻想尖聲叫停,可為時已晚。她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隻能怔怔站在一旁,看著許姨娘的丫鬟嬤嬤像抄家那樣,在她居住了多年的地方,將她那些熟悉的東西挪來挪去,雖然最後又放了迴去,可她怎麽都覺著,眼前的屋子變得陌生了起來。


    “啊!這個!”許姨娘的貼身嬤嬤許嬤嬤突然驚聲大叫起來,神色緊張手裏拿著個桃符奔出屋子,“這個在姨娘淨房的馬桶底下,與李姨娘先前......”


    “胡說!”趙姨娘緊繃的神經終於崩潰掉,她發瘋般撲過去一把打落許嬤嬤手裏的桃符,尖著嗓子大叫起來:“不是我,是有人冤枉我!”


    她額頭的汗如雨滴落,混著眼淚一起順著臉頰流淌,臉上精致的妝容糊了滿臉,像困獸那般團團轉,藕荷色用銀絲線繡著蝴蝶的大幅寬裙旋轉開來,在日光底下熠熠生光,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是你,是你對不對?”她先是指著許姨娘,又轉身恨恨地看著明令儀罵:“是你,是你這個賤婦故意使壞!”


    罵完她又撲上去,保住曾退之手臂,胸脯蹭著他,哀哀哭泣:“國公爺,我是冤枉的,你要相信我啊……”


    曾退之手上拿起那塊寫著李老夫人的生辰八字,額頭青筋直冒,李姨娘的事又在他麵前重現。


    他想起還臥床不起的阿娘,小意溫存的表妹,還有那對聰明活潑的兒女,心裏又痛又怒,所有理智盡失,手用盡全力一揮,抱著他手臂求饒的趙姨娘,她如裙擺的銀色蝴蝶那般輕盈地飛了出去,撞在廊簷柱子上,連哭都哭不出來,隻縮成一團不住抽搐。


    “查,給我查,徹底的查!”曾退之如被激怒的猛獸般吼叫著下令。


    長平忙躬身領命退了下去,徐延年盯著癱倒在地的趙姨娘,丫鬟嬤嬤畏懼曾退之不敢上前攙扶,她額頭上已有鮮血滲出來,緙絲料子浸了血,登時汙漬斑斑再也洗不幹淨,變成了塊舊布。


    他心裏說不出的荒涼,慘笑著搖搖頭,拉住還在憤怒亂轉的曾退之道:“國公爺,你先冷靜一下,趙姨娘受了傷,先找個大夫來瞧瞧吧,等查出前因後果來,再處罰也不遲。”


    曾退之下意識抬頭朝趙姨娘看去,她鮮紅的血令他心針刺般痛,他停住腳,怔怔地看著她,仿佛是不認識的陌生人。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曾退之百思不得其解,眼底漸漸浮上些慘痛,閉上眼點了點頭。


    明令儀瞧著眼前的鬧劇,隻覺得荒唐透頂。曾退之的寵愛也不過如此,不過瞧著現在這模樣,隻要趙姨娘能夠醒來,她聰明又有倚靠,定會將這件事糊弄過去。


    隻是她遞了把刀給許姨娘,就要看她們究竟誰厲害了。


    明令儀上前對著曾退之曲膝施禮,恭敬地道:“國公爺,府裏的壓勝之事不絕,隻怕對老夫人與國公爺運勢有礙。我身為國公夫人,定當為府裏分憂解難,隻是我能做的也隻是念經祈福。求國公爺恩準我去福山寺,為老夫人吃齋念佛,保佑她病早日好起來。”


    曾退之盯著明令儀,她雙手合十微垂著頭,神色悲憫,良久之後終於點頭同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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