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楹之逃了。


    隻剩下蕭許塵獨自站在紛亂吵鬧的人群裏,麵色冷凝,眼睫低垂著,看不出喜怒。可垂落在身側緊握的手,看得出來指節很用力。


    他看著單楹之一點一點脫離視線,他看著藍洲追出去,從前伴隨著他的再熟悉不過的無力感和掙紮,又湧了上來。


    這麽多年,他還是什麽都做不到。


    旁觀者永遠比當事人激動,現場尖叫的,歡唿的,拿手機拍的,捶地的,都有。


    蕭許塵收了收下巴,視線落在空蕩的地麵,棚窗上直射進來一束發散的光,揚起的灰塵可見。


    就這樣在嘈雜中靜默了幾秒,他抬腳離開,高瘦的身影遠去。


    奇然嘴巴呈一個“o”形,目光跟著他快到門口才反應過來,“哥哥哥!等等我!”


    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比誰都來得震驚,徐沫沫真的隻是想鬧著玩,甚至當蕭許塵站在單楹之麵前的時候,她也覺得他親下去的可能性為零。


    她沒跟正常的蕭許塵怎麽接觸過,但是蕭許塵給人的大體感覺就是沉穩肅冷,不會由著胡來。


    也不知道受什麽刺激了。


    駛離基地的車上。


    奇然都沒敢開空調,背後涼颼颼的,經曆了一係列比見到外星人還驚奇的事後,他現在還有點緩不過來,他這個清心寡欲,一被其他女人故意接近就緊擰眉頭的蕭哥,居然眾目睽睽之下親了人。


    而且,他們不是假的嗎?這一出整得他這個知情人士都有點不自信了。


    更奇怪的是,雖然他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知道蕭許塵此刻的心情絕對算不上好。


    奇然往後視鏡裏瞧了一眼,他整個人很沉寂,視線垂著,眼神空洞沒個定點,像在想著事情,落寞至極。


    從沒見過這樣情緒的蕭哥。


    奇然重新看向路況,張了張嘴,不知道應不應該安慰,安慰什麽。


    車子以一個平緩的速度往市區駛著,身後的拍攝基地逐漸變成一個模糊的點。


    “奇然。”蕭許塵淡淡出聲。


    “啊?”奇然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


    “她…可能會喜歡我嗎?”聲音輕淡淡的,不知道究竟在問誰。


    方向盤上,奇然手握著的地方出現了一些亮晶晶的汗。


    要讓他來看兩人之間的可能性,奇然始終覺得是不大的。以前是因為蕭哥個性淡漠,不近女色,不會喜歡單楹之,現在這種觀念徹底在震驚之下被碾了個粉碎,但他還是覺得懸。


    “哥。”奇然輕喊了聲,繼續沒心沒肺,自以為地說道:“我一開始覺得她有什麽目的才接近你,後來看來,她也並非我想的那樣,我以為我足夠了解你,出於好心提醒她不要認真,怕你恢複之後反差太大,她接受不了,但是…”


    奇然還是有顧慮地停下了,總感覺自己在幹什麽虧心事,有種拆姻緣的負罪感。


    “但是什麽?”聲音沒由來地有些發抖,像在等著下最後的判決。


    奇然渾身一縮,更不敢說了,明明以前沒見蕭哥和單楹之接觸過,但是他能似懂非懂、稀裏糊塗地察覺到,蕭哥對她隱隱有一種很濃烈的感情,而且一點也不像是一時興起。


    “說。”他又出聲,音節像從嗓子裏被送出來的。


    這不是他生氣的表現,卻讓奇然百倍地發慌,硬著頭皮說了下去:“但是她很冷靜地說…她說對蕭太太的位置沒有興趣,對…對你也沒有興趣,還說…說隻是還人情…”


    聲音到最後小的奇然自己都辨別不出來說的什麽,也不知道蕭許塵聽見了沒有。


    怎麽會聽不見呢,像根刺一樣狠狠紮在了他心上,無聲無息的。嚐過甜頭後的巴掌,更為致命。


    無盡的等待過後,還是望不見頭。


    …


    單楹之頂著大太陽繞著三號棚走了一圈,圍著二號棚轉了兩圈,最後晃悠到了最裏麵的一號棚,還是沒成功平複下來一顆要跳出來的心。


    熱得額頭直冒汗,可她感覺手腳卻有些涼,特別像以前被數學老師點到迴答不會的題目,那種直衝大腦的緊張感,一樣又不一樣,單楹之腦子裏什麽也想不出來。


    她忽然停頓住慌亂的陣腳,魔怔一樣伸出指尖撫上自己的唇,那種酥到心底的感受再次占滿了她渾身每一個細胞。


    這算怎麽迴事啊?他為什麽親?還說什麽自私不自私的。


    也是為了演戲嗎?


    單楹之腦子一團糊,忍不住衝動想轉身迴去問問他,但是又慫得慌,這樣一來一迴神經質地不停轉身。


    再一個轉身,藍洲突然出現。不知道看她發了多久的瘋。


    “……”


    她迴憶了一下剛剛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些發窘,但又覺得跟他沒什麽關係。


    總不能在這裏繼續莫名其妙,單楹之強裝鎮定抬腳要走。


    她刻意沒經過他身邊,卻還是被他跨了幾步攔了下來。


    看著他抓著自己的手腕,單楹之覺得她對藍洲的煩此刻達到了頂點,她擰起眉迅速抽迴手,神情恢複冷漠。


    藍洲先她一步開口質問,語調鮮見地發冷,一反平日的溫和,“你和他到底什麽關係?接個吻反應這麽大?池閃,你沒必要騙我。”


    單楹之退後兩步,冷眼盯著他,最沒資格質問她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人,她脾氣一起,“誰反應大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反應大了?”


    她額角上的汗珠淌過臉頰,藍洲抬手,被她一把打開,又往後了一步,“別碰我!”


    一聲歎氣,藍洲緩下臉色,聲音變柔,“小閃,你一緊張和無措就會無目的、不停地走路,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為了騙我,找他一起配合演的戲?”


    藍洲本來就對他們突如其來的感情存有疑心,一路跟到這裏,她的反應更是讓他確信這其中有蹊蹺。


    單楹之聞聲笑,笑得冰冷刺骨,她像是失去了耐心一般,“藍洲,你憑什麽總是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你真的有發自內心地了解過我嗎?你沒有,你向來裝作深情專一,其實你比誰都動搖。”


    她一句話猛地說中,藍洲感覺被隱藏的什麽東西被無情揭開,忘了反應,隻注視著她。


    “說喜歡我的是你,說把我當妹妹的是你,現在三番兩次找我示好的也是你。”單楹之嗤笑一聲,“怎麽,你的生活裏很缺妹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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