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長發散亂,衣衫袍帶交織在了一起,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露出如藕節般白皙的四肢。


    少年蒼白的小腿從黑金二色的蓮花紋衣袍下伸了出來,壓在了拂拂腿上。


    神情之平靜安詳,毫無曖昧之意,猶如兩條在享受午後日光浴的鹹魚。


    偶爾,牧臨川也會埋頭在拂拂腰上,皺著眉含糊道:“嫂嫂。”身形蜷縮得像個蝦子,露出了點兒少年的脆弱。


    這已經不是拂拂第一次在牧臨川睡迷糊後聽到“嫂嫂”這個稱唿了。


    想到他爹牧歡的光榮事跡,拂拂抿了抿唇角,無精打采地想,難道……喜歡上自家嫂嫂,是牧家傳統藝能??


    這讓她怎麽攻略啊。


    顧清輝是牧臨川的隱私,亦是他的雷區,感情沒到位之前,拂拂閉緊了嘴巴,決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不多過問。


    少年身子骨雖然病態了點兒,頭發卻長得很好,又黑又順。每次午睡醒來,拂拂都要去解兩個人纏在一起的頭發和發帶。


    午後,陸拂拂側著身子閉著眼睡得正沉。


    少年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少女眼皮上輕點。


    猩紅的眼在斜陽的餘暉下,有些淡,泛著些淡淡的胭脂粉色,猶如桃花春水般澹澹動人。


    指腹輕輕摩挲著少女的眼皮、耐心一一根根數著她的眼睫。


    少年換了個姿勢,往後一躺,有些古怪地想。


    或許他隻是喜歡這醜丫頭的眼睛。


    闔上眼。


    眼前浮現出一張熟悉的臉來。


    這是一容貌清麗的女子,膚色雪白,娥眉櫻唇,雅致嫻靜中又多了幾分清冷。


    她有一雙與陸拂拂八。九分相似的眉眼,這雙清明的雙眼衝淡了她身上這霜雪之意,多了幾分少女的動人。


    “嫂嫂。”


    少年蜷縮著身子,唇角溢出了一聲微不可察的呢喃。


    要是能將這醜丫頭的眼睛剜出來就好了。


    用特殊之法作處理,便能如同琉璃珠一般,時時置於指尖把玩,那他便能日日看到嫂嫂了。


    陸拂拂受寵這事兒,後宮眾美人都以為這不過又是牧臨川一時興起。


    眼看著陸拂拂非但沒有失寵,反而恩寵日盛,後宮諸美人臉上略有點兒掛不住。


    隻好默默安慰自己,這陸拂拂不過是個小門小戶出生,定然有她犯錯的時候,等哪天她恃寵而驕觸怒了陛下,可不是有好戲看了。


    曜靈殿內,幾位美人跪坐在帷幔前,正竊竊私語。


    尤其是前幾天把陸拂拂當個笑話解悶逗趣兒的美人更是臉色青白交加。


    胡美人麵上帶笑,壓下了心頭這不平,笑道:“沒想到看上去其貌不揚的阿陸卻是個城府極深。”


    周充華一扯嘴角:“什麽城府極深?不過是恃寵而驕罷了。於禮她都該向貴人請安。”


    “一朝受寵,竟然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連貴人都未曾放在眼裏。”


    小鄭貴人扶著案幾,眉眼半闔,絲毫沒被周充華挑撥了心神。


    她在想著前幾日從冷宮裏傳來的消息。


    寒風順著窗戶沿溜了進來,絲絲縷縷地滲入了骨子裏,往日裏,曜靈殿內總不缺這上好的銀炭,而如今炭火全都讓陛下搬到了冷宮去,此舉令幾位美人大感不平。


    “此人身在冷宮,卻能吸引陛下的注意,定不是個簡單之輩。”


    “這話倒也不然,依我看,一個俗婢,隻等她哪天自己跌了跟頭就是了。”


    畢竟陛下不按常理出牌來得還少嗎?


    幾位美人交談之中,也沒爭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還是一個美人跪坐在地上,低眉順眼道:“貴人,這阿陸不能留。”


    美人溫順伏身,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這阿陸還未得封號,便猖狂至此,從未來拜見過貴人……”


    小鄭貴人哪裏不懂得這些美人借刀殺人的小心思,不光是她們,光是前天,裴姝就又來了一次。


    她本隻當陸拂拂不過是陛下一時興起,卻沒想到竟然也受寵了一段時日,如此一來,便有許多人沉不住氣了。


    小鄭貴人含笑端起茶甌呷了一口茶,擺擺手:“再說吧。”


    周充華幾人不知道這裏麵的關竅,她還能不知道嗎?


    陸拂拂能受寵,無非是她有一雙與顧清輝有幾分相似的眼睛。


    不過是個秋後的螞蚱,動動指頭就能撚死,蹦躂不了幾天。


    要想弄死一位恩寵正盛的美人有多難?


    小鄭貴人唇角微勾,漫不經心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甌。


    實際上,隻要讓這阿陸不經意間踩了陛下的雷區便足夠了。


    與顧清輝相像既是她的優勢,也是她的催命符。


    畢竟東施效顰,最惹人厭。


    第16章


    陸拂拂這幾天在研究牧臨川。


    少女脊背挺得很直,垂著眼,一筆一劃地記著筆記。紙頁上記載的都是她這幾天來打聽來的牧臨川的喜好。


    當然為保險起見,記述都比較模糊。


    和後宮其他美人相比,她有一個優勢,這優勢在於她與顧清輝極為相似的一雙眼。牧臨川或許將她當作了顧清輝的替身,對她有了幾分縱容。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她可以利用這份優勢,但絕不能活成顧清輝的影子,因為與正版貨相比,她什麽都不是。


    另外,後宮美人為了討牧臨川歡心,大多溫順體貼,隻是總歸有些匠氣。拂拂模糊意識到牧臨川好像很喜歡她這格格不入的“鄉下氣”。


    她若有所思地垂著眼,摸了摸自己的臉。


    女孩隱隱約約間已經明白,要利用好自己的優勢。


    但光這些還不夠,她這副皮囊和這風格牧臨川早晚都會厭倦,也能輕而易舉被旁人取代。


    她需要將牧臨川摸個透徹,知曉他喜歡什麽,討厭什麽。隻有思想契合,感情方能長久,也隻有當她無法被取代,徹底被牧臨川劃分為“自己人”之時,她才能不著痕跡地一點一點進行自己的任務而不因“指手畫腳”被牧臨川所厭倦。


    而如今的首要目標是,讓牧臨川對她感到好奇,幺妮說過當一個男人對另一個女人感到好奇的時候,這事兒就成了一半。


    至少她不能讓他失去興趣。


    寫完今日的筆記,拂拂走到鏡子前,轉了一圈。


    小姑娘眉眼沉凝,簡直是用挑剔的目光在研究著自己的身材與容貌。


    太瘦了。


    拂拂歎了口氣。


    她知道,在男人眼裏,女孩胸前該長些肉才好看,不求多大,但求可堪盈手。


    拂拂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胸前比了個“b”罩杯的大小。


    心中緩緩地想,還是要把運動健身提上日程才是。


    說幹就幹,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薄霧蒙蒙。


    拂拂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她沒有健身的經驗,先是照著記憶做了一套學校裏的廣播體操,之後便繞著王宮跑操,跑得氣喘籲籲。


    擦了把額頭上的薄汗,就在拂拂轉身準備迴冷宮吃早飯之際,身後突然響起個內侍的聲音。


    “大膽,見了貴人竟然還不行禮?”


    拂拂愣了一下,硬生生地收迴動作,這才看清薄霧中一個隱約的,窈窕婀娜的身影朝這兒走來。


    “不得無禮。”這道嗓音輕柔婉轉。


    原是個宮裝美人,美人天姿精耀,靈眸絕朗,裙帶翩翩,耳著白玉璫,鬢簪金步搖,直將小家碧玉之姿的拂拂襯托到了泥土裏。


    美人輕聲嗬斥身旁的內侍,抬起眼朝拂拂溫和一笑,“想必這位便是冷宮阿陸了吧?”


    拂拂心中警鈴當當作響,麵色一凜,緩緩正色起來。


    這位美人似乎是三夫人之一的小鄭貴人。


    和小鄭貴人一比,跑步跑得氣喘籲籲的自己,著實有點兒邋遢了。


    陸拂拂道:“拜見貴人。”


    小鄭貴人笑容很是親和,“起來說話吧。”


    拂拂站起身,心態卻不怎麽樂觀,心裏更是長長地歎了口氣,想:來了,宮鬥劇裏的經典場景之一。


    在入宮前,陸拂拂腦子裏就已經將宮鬥劇中的劇情全都演繹了個遍,就等著今天這一天了。


    可小鄭貴人卻並未如預想中刁難她,反倒溫和地捧起她的手,問她多大年紀了。


    “十七了?那倒是正好的年華。”


    “你入宮這麽久,我這做姐姐卻未曾和你說過幾句話,是我失職。”小鄭貴人莞爾一笑,從鬢發間拔出一支發簪,輕輕簪在了拂拂鬢邊。


    “好孩子,這就算送給你的見麵禮了,可千萬要記得,小心侍奉陛下呀。”


    好端端地送什麽發簪……


    拂拂抿緊了唇,大腦裏好像飛快地掠過了個什麽東西,轉瞬即逝,卻又抓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總覺得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拂拂頓了一下,手下意識地扶上了發簪,卻又被鄭夫人狀似無意般地攔下了。


    “陛下如今正在華林園裏同諸位姐妹們賞花,你可知道?”


    拂拂隻能暫時轉迴心神,搖搖頭,卻還是沒有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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