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劃開距離吧?免得牧臨川找了這個由頭把她殺了。


    想到這兒,陸拂拂眨眨眼,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昂起了下巴,“你是哪宮當差的?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少年原本繞著橘子樹打轉轉,聞言卻不吭聲了。


    說這話的時候,陸拂拂緊張得嗓子都在抖,但依然鼓起勇氣,去和他對視。


    那一瞬間少年不再是牧臨川,而是成了幺妮的救命稻草,就成了她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匹配□□。


    陸拂拂攥緊了手掌,這才一點一點徹底冷靜了下來。


    在她開口後,少年這才看了她一眼,他幽深的血紅色的眼盯著她不說話的時候,尤為嚇人。


    實際上,牧臨川心裏也有點兒緊張,假扮了這麽多迴內侍,這還是第一次主動有人問他是哪個宮的。


    牧臨川眼角一抽。


    問題是作為一個合格的昏君,他對王宮裏的一切一概不清,這要是答不出來,身份可不就暴露了嗎?


    少年默了半晌,絞盡腦汁努力迴想著自己宮裏這一眾麵目模糊的美人。


    好半天,這才從迴憶中揪出一個胡亂頂了上去,頓了半晌,牧臨川笑容可掬道:“迴娘娘的話,奴才是在曜靈殿內當差的。”


    “曜靈殿?”


    此話一出,


    少年少女麵麵相覷,麵對麵懵逼。


    牧臨川噎住,不可置信又有點兒惱羞成怒地問:“……你不問點兒別的?”


    拂拂茫然四顧,她倒也想問啊,可曜靈殿在哪兒,這裏麵又住了誰她都不知道、天知道陸拂拂她是真的想抓住在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討牧臨川喜歡的,可她嘴笨,不會說話,又有點兒輕微的社恐。


    怕說多錯多,陸拂拂醞釀了半天,咬了咬嘴巴,幹巴巴地憋出來一個“哦”。


    說完,陸拂拂自己都絕望了:……媽哩個巴的,幹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主動問他在哪個宮當差,多虧他才思敏捷,急中生智。


    少年心性作祟,原本摩拳擦掌準備迎接接下來挑戰的牧臨川,此刻宛如被一盆冷水澆滅了所有的氣焰,取而代之的是升騰起的一股殺意。


    沒眼力見的醜東西,殺了。


    少年麵無表情地準備抬手去掀腦袋上的帽子。


    陸拂拂烏溜溜的眼睛一轉,心裏猛地一跳,她老早就外出打工去了,別的不說,看人臉色的功夫倒是一流。


    看牧臨川的臉色,少年明顯微惱了。


    少女大腦飛速運轉,急中生智地踮起腳尖,摘了個橘子,盈盈笑道:“這個,給你的,可甜啦。”


    雖然不會說好聽的,但溜須拍馬,討好行賄這種事兒她還是會幹的!


    少年一愣,少女仰著臉抿著唇靦腆地笑起來,笑容暖融融的。看著陸拂拂手中黃澄澄圓滾滾的橘子,牧臨川突然覺得睡了半天還真有點兒渴,這小宮婢還挺有眼力見。


    剝了瓣橘子往嘴裏一塞,牧臨川隨隨便便地想,算了,不殺了,留著。


    陸拂拂給牧臨川摘了一個,也給自己摘了一個,看著牧臨川,陸拂拂猶豫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和他一道兒坐了下來。


    兩個人竟然在這橘子樹下並肩坐著,吃起了橘子來。


    剝橘子皮的時候,拂拂忍不住想,和那天她入宮時相比,牧臨川好像又瘦了,她照顧幺妮這麽多年,一眼就能看出牧臨川身子不好,病著,難受呢。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利落地剝開了橘子皮,遊刃有餘地宛如輕解美人的羅裳。


    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他手上,對上這小宮婢的視線,牧臨川微微一愣,又看到拂拂手中這剝了一半都沒剝好的橘子皮,少年眼睫眨了眨,當下悟了,想必這小宮婢是讚歎於他剝橘子皮的手藝。


    牧臨川:“拿來,我給你剝。”


    陸拂拂不解其意,更有些受寵若驚,哪敢有二話,飛快地把橘子遞了過去。


    牧臨川修長的手指如飛,飛快地剝完了橘子,又細細地摘去了橘絡,先往嘴裏塞了一瓣。


    這一咬,汁液濺入口腔,滿口生津。


    甜,種這橘子樹的當賞。


    牧臨川心情大好,吃著橘子準備自己掀了馬甲,惡趣味地笑著問:“你知不知道孤是誰?”


    這招扮豬吃老虎他玩得多了,屢試不爽。每當他掀了帽子的時候,看著眼前那些傻叼麵露驚愕之色,唿啦啦跪倒一片,他心裏就由衷地覺得滿足。


    沒想到那醜宮婢看了他一眼,神情有點兒糾結:“知道。”


    牧臨川:……???


    陸拂拂沒看過多少扮豬吃老虎的種馬文,自然也不知道這套路,猶豫再三,小聲叨逼,直接掀飛了牧臨川的馬甲:“你是陛下。”


    這迴麵露驚愕之色的傻叼成了尊貴的皇帝陛下。


    “你如何知道的?”被掀飛了馬甲,少年笑容僵硬了一瞬,又驚又疑,冷著臉追問。


    拂拂:“全後宮都知道。”


    牧臨川:?


    拂拂:“隻是大家不讓說。”


    牧臨川默了:“是嗎?”


    牧臨川:“拿來。”


    少年黑著一張臉,劈手就搶過了拂拂手裏的橘子:“你是個什麽東西,敢讓孤給你剝橘子?孤剝的東西,你有膽子吃嗎?”


    搶過陸拂拂手裏的橘子,牧臨川黑著臉揚長而去。


    第二天一早,拂拂剛起床,就聽到方虎頭隨口道:“阿陸你知道不?昨天陛下大發雷霆,又殺人了。”


    他殺了好多人,說他們都在把他當傻叼。


    僥幸從牧臨川手裏混過一條小命的陸拂拂,後知後覺地打了個寒戰,忍不住輕聲歎了口氣,心道:係統誠不我欺,牧臨川果真是個喜怒無常的暴君啊。


    第6章


    那天的巧遇就好像是場夢,自那之後陸拂拂就再也沒見過牧臨川。


    想想也是,現實生活中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互許終生,四見生死不離的戲啦!


    她又不是什麽絕世大美女。


    更糟糕的是,她從橘子樹下麵迴來沒多久就凍感冒了。


    天越來越冷,永巷又沒炭燒,就算把自己整個人捂在被子裏,手腳也冷得像個冰塊一樣。


    她尚且如此,更遑論本就體弱多病的袁令宜。


    袁令宜凍得麵色蒼白,走路好像都是飄的,昨天洗衣服的時候差點兒厥過去。


    拂拂臉上燒得發燙,昏昏沉沉地吸溜著鼻涕,卻聽到屋外好像傳來了點兒爭執聲。


    一道聲音是方虎頭的,另一道聲音又尖又細,拂拂一聽,一個激靈立刻清醒。


    這是永巷令曹忠的聲音。


    方虎頭這是在為炭火的事兒和曹忠吵架。


    拂拂翻身而起,靸著鞋子跑出了屋,看到屋外遠遠地圍了不少宮婢。


    方虎頭臉都氣紅了,咬牙切齒地罵道:


    “你這閹人,平日裏我們敬你,給你三分顏色,你還蹬鼻子上天了不成?”


    “連這炭火的錢也貪,你這是給自己攢棺材本還是怎麽?!”


    受曹忠和他手下這批內侍欺壓已久,方虎頭終於是忍無可忍。


    曹忠是個中年男人,麵白無須,瘦長。一聽“閹人”兩個字登時就變了臉,怒道:“放肆!”


    “還不快給我拿下!”


    身邊的內侍立刻一擁而上,將方虎頭架起。


    曹忠走上前,不由分說地,竟然反手就給了方虎頭一耳光,冷冷笑著:“我是永巷令,這地方自然歸我管。哪個要是不服管教,就是這下場。”


    方虎頭硬生生地受了這一耳光,臉高高腫起,眼裏冒火,要不是幾個內侍架著,看上去幾乎要同曹忠拚命。


    宗愛牢牢架住她胳膊,小聲勸慰道:“唉,你就少說兩句吧。”


    “我們是陛下的妻子,就算身處永巷也依然不改身份。而你,不過是個沒把的奴才,也膽敢以下犯上。”


    曹忠好整以暇地笑起來:“說得好,那便請陛下來主持公道啊。”


    一轉頭,又叫身邊兒的小內侍繼續動手。


    這一耳光,把陸拂拂也打懵了,迴過神來,拂拂怒火中燒地瞪大了眼,抿了抿唇,想都沒想,衝上前推開這幾個內侍,拉起方虎頭扭身就跑。


    方虎頭:!


    曹忠:!


    半路殺出個陸拂拂,曹忠一眼認出她,氣急敗壞:“陸拂拂!你作死!”


    踹了一腳離他最近的內侍:“你們還不快追!”


    奈何陸拂拂身形矯健,像頭橫衝直撞的小鹿。這幾個內侍被永巷的油水養得好吃懶做,竟然挨不上兩人衣角。


    拂拂平日雖然看似木訥了點兒,沉默了點兒,但她可不是個包子,上學的時候就敢跟欺負她和幺妮的男生打架。


    奔跑中,拂拂順手抄起了晾衣服的竹竿,兇神惡煞地瞪著眼,棍掃一片。


    不大的永巷,頓時雞飛狗跳,這動靜很快就引來了附近的女官。


    “住手。”


    一道清澈動人如黃鶯啼囀的嗓音響起。


    拂拂抬起眼,看到個容貌清冷的女官,踩在門檻上,微蹙著娥眉,正冷冷地看著她和方虎頭?


    一直圍觀不敢上前的妃嬪們,此刻卻“嗡”地一聲炸開了,眼裏湧動著深深的羨慕,交頭接耳道。


    “裴女史!”


    “是裴女史”


    方虎頭竟然也遽然變色,按住了她:“拂拂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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