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叡的手垂下來,有些受傷的看著她:“原來,在你心裏,我是這樣的嗎?”


    “陛下不必演苦情戲,我反正不過是一個聯姻亡後而已,陛下還是請早日迎新後歸位,好與她琴瑟和鳴,共護國泰民安。”


    李叡再次抱住簡安月。


    “我的皇後,隻你一個,永遠也隻有你一個。你才不是什麽聯姻棋子,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能不要我!”


    “是你先不要我的。”


    李叡聽言,鬆開簡安月,繼而換成抓住她的肩頭,眼裏噙淚:“我沒有不要你!我隻是好怕,我怕我護不住你!”


    忽然,李叡釋懷一般,微微笑了一下。


    他道:“可是,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我答應過你的安定大陳,也終將會搖曳墜落於風雨之中。我不想去拯救天下,我隻想拯救你,原先因為你活在這個世上,我才會想要讓這萬裏江山開滿鮮花。”


    他抓著她的肩頭,十指用力緊緊扣住。


    她靜靜傾聽著他的告白。


    李叡:“就讓大陳化成灰燼吧,所有的東西都來給你陪葬。我現在隻有一件事想做,你等我,等我親手了結了他,將利刃刺進他的胸膛之後,我就來找你。”


    簡安月的心突突跳動,從李叡的話裏嗅到了重要信息。


    她問:“誰?你要了結什麽?是某個人嗎?”


    她其實還想問他,是大陳真的有內奸嗎?


    李叡雙眸深望她,答非所問:“我會親手殺了他,為你報仇。”


    她看著眼前的男子,瞧見了他眼中的寒意。


    不過旋即,李叡的冷意消散,他恢複受傷幼犬的神情,輕輕拉住了簡安月的衣袖。


    簡安月:“我哥哥會怎麽樣?”


    “你告訴我,我該拿他怎麽辦?每每看見他那張與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明明知道他是男子,是你哥哥,我也都忍不住會為他心動片刻。你說,我該拿他怎麽辦?”


    簡安月沉默了。


    她無法接受哥哥無緣無故造反,可也沒有辦法親口讓李叡下旨賜死他。


    她更沒有想到,李叡會對她說出他對她哥哥心動這種話。


    正在這時,李叡猛地將半敞的衣袍解開,錦緞順著他的手臂滑落在地,露出了他身上緊實的線條與白皙如乳的冰肌。


    李叡的背後微微反著金光,原是他的背上,生有一線金鱗。那是真龍血脈的象征,細細的鱗片排列整齊,大概一寸寬,從後頸之下的第一塊龍骨開始,緊密地貼在肌膚之上,順著背脊上的線條滑入尾椎,誘人遐想。


    這一線金色龍鱗是被選中的天子標記,每一代王室子孫之中隻會出現一個龍血,通常是嫡血相傳,不過也有例外的情況。


    上一刻還在對她款款表白的李叡,忽然換上了一副麵孔。


    隻著褻褲的男子站在簡安月麵前,耳根通紅,眸中情絲滿溢。


    氣氛一時變得微妙起來。


    “我的月亮。我真的很想你。”他緩緩湊近了簡安月,“有時候,我看見你哥哥都會有反應。像是見到了你。”


    李叡的身材自小到大其實一直很好,不過她上次見到李叡身子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此刻簡安月的麵前的他,身材似乎更加完美,每一塊肌肉的弧度都更為飽滿硬朗。


    簡安月一時呆在原地。


    “每一迴,都隻有喝醉了才能見到你。可我若是喝醉,就不能擁有你,連滿足自己都做不到。”


    他恨恨地望向某處。


    簡安月閉上眼睛,換了口氣。


    她自然明白李叡此時想做什麽,也知道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李叡喝酒之後,是沒辦法行房的……


    所以,他以往都是以果汁或是清茶代酒,除非必要時刻。


    李叡看著簡安月,眼中抑製不住的情絲炙熱,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一樣。


    簡安月嗅到了危險的氣味:“我要走了,你快去休息。”


    她轉身欲溜,結果不曾想被他從後麵一把抱住,扔去了榻上,根本反抗不得。


    李叡還有空抽出手來把床上的畫收去一旁。


    他撐著手把簡安月壓在身下,目不轉睛地瞧她。


    不知道為什麽,簡安月並不擔心李叡會強迫或是傷害她,再說,他在醉酒的狀態下也不可能與她強行周公之禮。


    對著他的臉,她忍不住眼眶泛酸。


    “你迴來了。”李叡溫語柔軟,有些哽塞。


    炙熱的吐息傳到簡安月耳邊,勾起她絲絲酥麻,身上的重量與觸感是那樣熟悉,她的身體難言地起了反應……


    所幸李叡沒有再有什麽動作,他把手放下來側臥在她外邊,將她圈在懷裏閉上眼睡去了。


    簡安月看見李叡的睫毛輕輕顫動,一滴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長生殿中又恢複了寧靜。


    月色溟溟,照著簡安月迴到了乾坤殿。


    她悵然若失,默默無語。


    白瑟還沒睡下,仍在殿裏擺算。


    他見她模樣,有些於心不忍:“我先前已經跟左丞相說過了,你今晚留在王宮。”


    “多謝國師。”簡安月無甚精神。


    “如此,娘娘便早些休息吧。”


    她行禮轉身,剛走兩步,又轉過身來:“國師,我該怎麽辦?”


    “娘娘是指什麽?”


    簡安月:“我看不見前路。”


    “若身處迷霧之中,就閉上眼走,跟隨你的心,它會帶著你找到方向。”


    白瑟的語氣透出睿智,像是一個智慧老者對一個迷茫的小女孩給出指導一樣。


    簡安月捂住心口,眸中思緒飄揚。


    她迴到房裏躺下,心間與腦海一片雜思。


    為什麽?她要受這般煎熬?


    李叡說,他不可能殺她,也從未想過害簡家,可他需要簡家做出犧牲。


    隻是這犧牲未免也太大了。


    他還說他想她,他要她,她是他唯一的皇後。


    簡安月心中某處廢墟中,似乎傳來了幾聲鴿子的叫聲:“咕。”


    她太軟弱了,隻要那人的一聲我想你,她的心便再次淪陷……


    不!她不能這樣做。


    一切發展成今天這般局麵,絕不是一個人的問題。


    簡安月罵醒自己,起來整理腦中混亂的信息。


    她暫時將所有已知的人事劃成四個陣營。


    一個是大陳,一個是大陳內奸,一個是雲鷹營簡平星,還有一個是西域的希爾艾力王國。


    大陳內奸與希爾艾力勾結,目的未知。


    簡平星也和奎隼勾結造反,目的未知。


    但簡平星和大陳內奸絕對不是一黨的,因為簡平星不可能害簡安月。


    而且毫無疑問,將他們串聯起來的,都是大陳,或者說是代表大陳的李叡。


    除了謀取權力,簡安月暫時想不到可能性更大的理由。


    誰能從中得到好處,一切便是誰一手推動。


    可希爾艾力為何要做謀反這種蠢事,來挑釁大陳呢?


    她哥哥又為何做這種事來自折雙翼呢?


    一片雜亂中,那日黎思凡的話浮現。


    “原本不應該是他的,他太急了。”這個他說的是簡平星。


    黎思凡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難道說?一個猜想簡安月心裏慢慢成型。


    簡平星背後,絕對還有更大的勢力,他起兵的事絕對還會有後續,他隻是一個先行部隊,在他之後,會有更大的舉措浮出水麵。


    隻是簡平星背後的勢力又是誰?


    內奸與西域聯手要取自己的命,都是為了嫁禍皇家,還能刺激簡平星,從而引起爭端。她的死,對於受益者來說,隻是錦上添花,一個小小的步驟而已。


    可他們算漏了一點,便是她與李叡和離,主動離開了王宮。


    還有蒼狼,那個燦如熾陽的綠眸青年,他是最大的變數。


    為了彌補他的“失手”,希爾艾力的人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具屍體,現在想來應該是奎隼的人,因為隻有他才有機會拿到簡安月隨身攜帶的荷包,將屍體冒充成簡安月送到了京都。


    而大陳將她死亡的消息緊緊封鎖,就連坊間輿論也控製得很好,所有人都以為簡皇後死於王宮祈福時。


    這事說明,有人要奪取大陳這一點,李叡是知道的。他在等待著什麽,或許是某個人,或許是某個時機,東方一吹,李叡便會舉起手中的令牌。而他今日的話也證實,他知道京都中有暗影。


    至於那個內奸,又會是誰呢?


    簡安月腦中有幾個候選人,可以她對他們的了解,她根本不能把他們和叛徒二字聯係起來。


    除了朝堂,另一件事也在她心中發酵。


    便是有關白瑟和雪姑都與她提到過的獸人問題。


    大陳的獸靈狂躁,坊間恐生大亂。


    雖然目前並沒有任何的異常消息傳來,可居然能夠驚動神山聖女,還能讓國師都為之日夜操勞,必定不會是小事。


    簡安月稍稍整理思緒,太多沒有答案的疑問困擾著她。


    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幫助國師尋來有緣人,還要揭開這背後到底有何秘密。


    不管是簡平星還是李叡,他們都想要把她蒙在鼓裏,讓她安心當一隻乖巧的家雀,她偏要自己去探尋真相。


    這些,也許是與大陳國祚相關的事情。


    她是大陳皇後,鎮西侯之女,不可能坐視不理。


    不知何時,簡安月沉沉睡去,夢裏,時隔數月,她又見到了她的小鴿子,聽到了他的聲音……


    翌日。


    下朝之後,簡安月收拾好心情,照常歸家去接待拜訪的客人。


    自從她發布告示之後,每日都會有一兩個公子上門來。


    雖然根本不滿足她的要求,他們也要帶上一堆禮物來說上幾句,不過,他們拜訪的不是簡安月,而是胡侃。


    “左丞相今日勞累,這是我家犬子特意為丞相挑選的茶葉,自東瀛遠渡而來,您收下。”


    “梁大人客氣。”胡侃有些不適應地接下禮物。


    梁大人轉頭拉了拉他兒子:“傻愣著幹嘛?給丞相介紹介紹自己。”


    他兒子捏著衣角趕緊上來行禮。


    “公子果真一表人才,今後定有大作為。”胡侃看著這個瞧著比自己還要老成仍是一無所長的梁公子,違心地奉承。


    梁大人:“唉。犬子自然比不上丞相大才,不過,肚裏還是有那麽一點點東西的。隻是苦於無人引薦,若是遇上貴人,在聖上麵前提上那麽幾句,定是會有所成就。”


    胡侃聞了聞茶,微微一笑:“茶倒是好茶。”


    梁大人:“丞相再瞧瞧這人如何?”


    胡侃慢悠悠放下茶杯:“今日公子是接我妹妹告示而來,這人如何,自然是要她來瞧。”


    胡侃讓人帶梁公子去後院找簡安月。


    她正在花園裏挑花種。


    丞相府的花園在宅府最尾處,一直空著,不曾好好打理,簡安月不願見它荒蕪,於是趁空閑時間過來親手種些小花。


    梁公子走了過去:“是黎小姐嗎?”


    “正是。”


    他開門見山:“你看看我怎麽樣。是不是你的有緣人?”


    她有些驚訝於他的直接,迴道:“公子的確是優秀,隻不過我心中有緣人的條件寫得清清楚楚,公子恐怕不合。今後還是做個朋友吧。”


    “非得是五獸將嗎?我姓梁啊,你不是也要姓梁的嗎?”


    “二者不可缺一。”


    “怎麽,是覺得那些個野蠻獸子夫妻功夫比常人了得是嗎?床上的事情你不親自試試怎麽知道?”


    簡安月無語,她身邊的丫鬟小婭對著梁公子翻了一個白眼。


    “梁公子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我隻是想尋幾個聊得來的朋友罷了,並非是招婿。”


    “正好,我還想娶一個漂亮的妻子呢。”


    他說完一甩手,離開了後院。


    “真是莫名其妙。”小婭又給梁公子翻了個白眼,“小姐,你不要放心上。”


    簡安月點點頭:“嗯。隻是要麻煩哥哥替我去與這些人糾纏了。”


    梁公子迴到胡侃那裏,滿臉心不在焉的。


    胡侃一見他這樣,就知道簡安月的態度。


    他與梁大人又寒暄了幾句,把人送走了。


    去送客的管家正準備閉門的時候,一隻帶刀護衛的手攔住了他。


    過了不多時。


    官家後院來報,讓簡安月去前廳見個人。


    “誰?”


    “他說是您要找的有緣人。”


    簡安月狐疑地跟著來到前廳。


    隻見前廳胡侃正在喝茶,客座處坐了一排人,各個帶刀傍身,身著軟甲,唯獨一人打扮怪異。他穿的不是正常衣物,而是帶著一頂特製的方鬥笠,從四角垂下來長長的黑布,蓋住全身直至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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